恭俭良一直以为自己和大哥嘉虹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里见面。
他对兄弟间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产生了无数幻想。一度和禅元琢磨过许多次, 逼着禅元把“见面第一句”做出十几个方案,反复背诵到倒背如流。
是直接喊名字比较好?还是先问问嘉虹哥哥这些年的生活比较好?还是和阿洛伊那样关系哥哥的生活, 直接打钱呢?最不济也该是其乐融融,兄友弟恭才对。
“大哥。”恭俭良道:“你为什么要抓我雌君?”
恭俭良的大哥,夜明珠家的正统继承人,前叛军首领,新鲜出炉的大帝嘉虹.阿弗莱希德惊讶反问,“你的雌君?小兰花你结婚了?”
没错。
恭俭良的大哥根本不知道他结婚了。
在恭俭良离家参军前,大哥嘉虹先他一步被迫服兵役。等恭俭良回来时,又多年没找到大哥嘉虹的踪迹,双方阴差阳错, 对彼此是一问三不知。
“对啊。”恭俭良上下蹦跶,生气道:“禅元,那个战神,是我雌君!”
大哥嘉虹五官挪位,面露痛苦, “是他啊。”
那个打仗特恶心的家伙。
嘉虹手下和禅元打过的将领, 谈到他务必面色狰狞, 咬牙启齿, 说到细节又难以启齿,支支吾吾——没办法,他们和禅元斗了十五年, 眼睁睁看着这家伙带着三百万原装人马,把整个战线溜了一遍。
人称“战线街溜子”。
嘉虹作为首领,看着一个又一个向自己请罪的下属, 头疼欲裂。禅元没有战地,没有后勤部队, 按道理来说早该被拖死了。但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天天带着三百万人这里打一下秋风,那里打一下秋风。最离谱的一次,他还带头全员诈降,跑到嘉虹某个俘虏区炫光了存量,三百万人拍拍屁股走了。
走了。
没错,就走了。
三百万人一个都没留下来,都不知道怎么跑,从禅元本人到高级将领,从底层军雌到他们自个养的畜牧猪,一只都没有给嘉虹留下。
气得当时负责这块的某将领拔营而起,全员出击,追着禅元和三百万人轰了足足一年三个月,中间包括但不限于和其余同僚一起追杀禅元,全身心享受街溜子带给他们的侮辱。
十五年时间,三百万人一个都没死,还有时间结婚生虫蛋。
禅元还能时不时帮同阵营的人打打仗——神奇的是,他打仗不一定赢,但一定没有人死。
这导致禅元在哪里,哪里就是新兵最向往的地方。
哪怕后来他输多赢少平局占大半,禅元也依旧是广大群众心里正儿八经的“战神”。
他打仗不死人啊!和叛军打不死,和寄生体打不死,和自己人内讧也不死。战争中还有什么比不死人更神奇的操作吗?
没有。
所以禅元军团又被人叫做“不死军团”。
嘉虹手底下每一个将领都和禅元有“奇耻大辱”,嘉虹自己倒还好点,也就是被禅元在大局上不知道从哪里坑了七八回。攻占首都圈前,叛军全体集体请求“先抓禅元再打首都”,疯狂跳脚提防禅元冷不丁冒出来吃他们的粮、拿他们的枪、睡他们的雄虫、骗他们的崽。
嘉虹同意了。
这群宿命之敌结合禅元十五年的轨迹,发现他最近一个月频繁去一个地点。他们确定、肯定、堵上自己后半生,出动13支特勤小队,上天入地360度环绕式蹲点,终于把禅元套了麻袋。
他们第一件事就是隔着麻袋把禅元痛揍一顿,上了三套锁,把钥匙融化成铁水,快快乐乐开香槟喝点。
第二天醒来,他们看见禅元坐在自己面前吃早饭。
离谱程度堪称战争期间之最,但更离谱的是禅元打好招呼,拿着早饭自己回到牢房,干饭睡觉,和上门挑衅的废物们干架。
“哼。”恭俭良知道后,顿时不满意起来了,“他自己是懒得出来。”
嘉虹:“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们抓他的日子,他是来找我睡觉的日子。”恭俭良想起来又生气,和哥哥告状,污黄五黄的,“禅元特别过分。他老说自己很辛苦,说要我狠狠艹,还要穿着军装玩这个玩那个。”
话都没说完,恭俭良的通讯器响了。
雄虫掏出来一看,更生气了,“你看!他让我穿警服去找他。还说要玩囚犯和狱警。哼!涩涩变态!超级变态。”
嘉虹接过通讯,往上一翻,精神收到了污染。
他闭上眼,清空那些不堪入目的对话和照片,看向自己已经长大却越来越迟钝的雄虫弟弟。
“小兰花。”嘉虹忧心忡忡,“你需要离婚仲裁吗?”
恭俭良不需要离婚仲裁。
恭俭良只需要痛揍禅元。
雄虫发挥出幼年的撒娇技能,非得去牢房里看看自己的涩涩雌君。嘉虹也拿他没办法,只是叮嘱他千万别穿警服,别让禅元吃到一点甜头。
恭俭良点头。
恭俭良转头换上了警服,一脚踹烂栏杆,冲上前给禅元一拳头。
嘉虹硬生生把“你对我弟弟做什么”给咽了下去。他忽然觉得,禅元对自己及下属所做的一切,可能是天道好轮回。
这家伙那么抗揍,是挨了兰花多少顿打啊。
“这是我大哥。”恭俭良揪住禅元的衣领,用力摇晃,“哥哥都告诉我了!你居然偷吃哥哥的饭!太过分了。”
禅元:“昂。”
“你还被抓到了,真丢脸!”
禅元:“昂。”
“哼。不跟你玩了。我走了。”恭俭良最不喜欢禅元躺平的样子,才松手,又被禅元抱住。两个人在牢房里叽叽喳喳半天,不知道谁先亲了谁,水声逐渐大了起来。
嘉虹咳嗽好几声,才让难分难舍的两人停嘴。
“大哥好。”禅元擦擦水渍道:“恭喜大哥登临皇位,统一虫族。”
态度之敷衍,赶人之意味,深入骨髓。
嘉虹忍不住想起下属和自己吐槽,禅元战场摸鱼的一百种罪行。以及禅元在军队宣扬的那套邪念。
和其他抵抗军不一样,禅元的战前动员简单粗暴现实。
他十五年来就一句话: “如果我们败了!我们的社保、医保、养老金怎么办?”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叛军版本的战前动员。效果惊人得好,好到开战第一枪,嘉虹的下属们都选择炮轰禅元那张臭嘴。
如今,倒是可以问问。
嘉虹道:“小兰花要我放了你。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比如社保、医保、养老金?”
禅元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我能连休十五年吗?”
一身咸鱼味装都不装了。
嘉虹真不放心小兰花和他在一起。
禅元只能往下减年份,“十年!我好歹打了十五年的仗哎。你们也没损失多少,我还给你们培养了三百万的成熟军雌。”
嘉虹挎着手看着禅元瞎逼逼。
禅元咬咬牙,抱着恭俭良,继续谈条件,“五年!但你要给我加退休金。”
嘉虹笑出一口白牙,他按住摸鱼蝉的肩膀,欣慰道:“百废待兴,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禅元,我看好你。”
给!我!工作!
还有,把你的手从我弟弟的裤子上拿开!
*
对比起来,恭俭良的二哥和蔼太多了。
禅元在嘉虹.阿弗莱希德手下干了十多年的苦活,才有机会见到这位“前通缉犯”。刨除掉兄弟之间为温格尔阁下尸首吵架的部分,禅元认为恭俭良和这位关系最好。
“没想到小兰花现在都没离婚。”二哥序言咬着肉饼,道:“禅元,你可真是活菩提。”
他边上的地球人伴侣小声提醒道:“是活菩萨。”
“都一样。”序言满不在乎道,“总之,就是好人。禅元是个大好人,对吧小兰花。”
恭俭良“哼哼”两声嗤之以鼻。他吃吃二哥伴侣带来的地球食物,跑去和哥哥嘀咕嘀咕,两人不知道说什么,快速跑开,徒留下禅元和地球人面面相觑。
相对无言。
禅元:“你好?”
地球人:“你也好?”
双方陷入了语言不通的尴尬中,除了吃东西就是给彼此倒茶,笑笑,然后不说话。
他两什么时候回来啊。禅元端起茶,忍不住想着。
轰——从上至下的响动,天花板上簌簌落下□□,三人宽的木板砖裂开,禅元抬起头隐约能看见恭俭良和他二哥灰扑扑的脸。
“看。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手艺吧。”序言叉着腰洋洋得意,“有没有找到童年的感觉。”
恭俭良一抹一把灰,慢悠悠点头,“嗯。”
“不过这是谁的房子?”二哥序言苦恼道:“糟糕。还以为是在夜明珠家,可以随便搭房子炸。小兰花,你雌君会不会生气?”
“不会。”恭俭良摇摇头,慢慢说道:“这是嘉虹哥哥送给他的。加班专用。”
打工人禅元现在的工位,就在他的直系大老板前面。嘉虹抬眼就能看见禅元电子打牌、撩骚小兰花、清点购物车、激情下单雄虫新衣、检索不良影片下载再一键举报。
这班给禅元上出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
偏偏他摸鱼归摸鱼,所有工作完成得漂漂亮亮。
嘉虹一开始那点教育禅元的心都淡了,恨不得打电话给小兰花,让他多花钱、往死里花钱,最好让禅元穷得一干二净,不得不回来努力上班。
恭俭良听进去后半段。
得知哥哥为了让禅元加班,送了套别墅后,小兰花麻利打包禅元的贴身衣物(胡乱塞到垃圾袋里),让禅元不用回家了,好好为哥哥工作一百年。
现在呢?
房子给二哥炸掉了。屋外响起自己最熟悉的警铃声。
恭俭良道:“禅元应该会很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