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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剧本十三·庸世入病·四

行走世间 楚氏十六戒 3532 2024-04-07 13:35:15

继续向东前进的车里,只剩下苍行衣和不见寒两人。

少了说话像河水开闸一样唧唧喳喳停不下来的牧糍,车里的沉默有些令人尴尬,只能清晰地听到落在车窗上的雨声。

雨声总是会让不见寒想起在《终点站》那个剧本中,苍行衣对他曾经描述过的,有关听雨的孤独与浪漫的微妙情愫。他坐在驾驶位上,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窥后视镜,看见苍行衣低着头,双手十指相抵,纤长的睫毛遮住剔透的宝石绿眼,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这个人总是这样。

笑的时候也好,温声细语的时候也好,无声沉思的时候也好。从来没有人能搞懂他真正的心思。他的个性复杂和态度暧昧,远远超出了不见寒所能揣测的范畴。

明明鼓起勇气告白却被拒绝的人是不见寒,他反而觉得,这气氛,倒像是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对不起苍行衣的事情一样。

令人无奈又心生恼火。

“去松陵街的路往哪边,你会走吗?”不见寒没话找话道。

“前面右拐,出小区,沿着大路直行就可以了。”苍行衣说,“如果半途遇到街道被破坏得无法通行,在考虑绕路走的问题……松陵街很大,想找一个信息缺失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你有思路吗?”

“人类在灾厄面前最容易抱团扎堆,这才两三天,光一个医院里,就已经聚集成一个小团体了。”不见寒说,“如果真有像谢祈所说的那样一个人,他一定是各大小团体争抢的对象。只要找到有人聚集的地方,就能得到消息。”

“你现在感觉自己状态怎么样?”

“你要听实话吗?”

不见寒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被阴影侵蚀最严重的左手,此刻手肘已经消失。他的左臂从大臂处到接近手腕的位置全都融化成了乌黑的粘稠阴影,滴滴答答往下流淌,剩下一只左手,悬空握在方向盘上。

侵蚀进入中度、接近重度患者阶段,病异逐步失控,身体开始呈现出非人的形态。他可以控制住阴影让自己维持人形,但长时间保持脑海中对自己标准人类形状的想象,对他来说,已经有点令他烦腻了。

“实话就是,”不见寒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想做人了。”

阴影的形态比人类要方便得多,他可以变成自己需要的任何形状。而且无论是敏捷、韧性还是力量,阴影的性质都比人类的身体要强。

如果不是怕苍行衣被吓到,他绝不会好端端地坐在驾驶座上,用手脚开车。真的让他放飞自我,路过的人大约会看见一辆无人驾驶的小车欢快地飞驰在破破烂烂的公路上,车厢里瘫着一团舒舒服服的黑色史莱姆。

他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我刚才还没有跟你道谢。”

苍行衣说:“你有什么需要跟我道谢的?”

“那座城堡会影响人的意识,在认识层面造成混乱。我不知道你当时对我做了什么,但是能感觉到,如果不是你采取了某些行动,我的意识可能就回不来了。”不见寒说,“我很好奇你当时对我干了什么,是病异的力量?你知道你的病症有什么特征了?”

“大约有一些关系吧。”透过后视镜,不见寒看见苍行衣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双眼,“从昏迷中醒来过后,我发现自己身上有一些奇怪的变化。”

“比如说?”

“比如说,当我注视一个人的眼睛时,我好像可以读懂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他的说法引起了不见寒极大的好奇心:“换而言之,是读心术?”

“这么理解也可以。而且不是单纯的读取想法,当对方意志不够坚定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小幅度地影响对方的心理活动。”苍行衣说,“刚才你被城堡影响,我读取到你混乱的思绪,意识到城堡可能会通过让你自我怀疑的方式摧毁你的意识,于是反其道而行之,协助你找到自我定位,城堡施加的影响就不攻自破。当然,这一切都基于你本身意志坚定,并且你已经使用了病症与城堡进行对抗。我只是做了一些替你点出方向的、微不足道的工作而已。”

不见寒很快抓住了重点的另一方面:“所以你只要看着我的眼睛,就能知道我的想法是吗?”

苍行衣:“理论上是的……”

不见寒:“那你现在看一眼后视镜,看我的眼睛,能看懂我在想什么吗?”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苍行衣:“……”

苍行衣:“那个,不好意思,我……”

不见寒:“哦。看来是读懂了。”

苍行衣:“……”

不见寒透过后视镜,看见苍行衣难得露出的想要落荒而逃的表情,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

“阿寒,我理解你在这种在陌生的情境下,想要找到感情依托的心情。可是……”苍行衣无奈道,“我不是边仇。”

话音未落,苍行衣骤然感觉到车身剧震。

他本能地抓紧车门上的扶手稳住身体,刚想提醒不见寒小心,却发现驾驶座上已经空无人影。

下一瞬间,从他身后的影子里窜出七八条漆黑的触手,将他双手捆住吊起,勒住他的腰身和大腿,将他牢牢缚在车子的后座椅上。

“我发现你真的……”

不见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汽车在阴影的控制下自动向前平稳地行驶,少年的影子从他面前的黑暗中浮现出来,逐渐着色,支起一边膝盖,半跪在他身前。

“过于了解,说什么话最能惹我生气。”

车后座的空间狭小,不见寒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贴得离他极近,异类冰凉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

极度危险的压迫感让苍行衣产生了生物本能的战栗,他没有闪躲,抬起头直视不见寒,但是没等他和不见寒的双眼对视,一道阴影横过脸颊,将他的视线遮住。

不见寒拒绝了让他读取自己的思绪。

“先是把我对你的感情曲解为友谊和欣赏,紧接着又当成是对边仇的移情。”不见寒的手掐在他脖子上,指尖下压着他跳动的脉搏,仿佛时刻准备掐下去,“苍行衣,你不断找借口,吊着我,让我感觉你在仗着我喜欢你不停地耍我。”

“你不喜欢我就直接说,拒绝我,我不至于卑鄙到为了满足自己,去骚扰一个对我没有感觉的人。但是我最烦的,就是你在这里跟我玩暧昧,你懂我的意思么?”

“要是不跟我划清界线,就像现在这样。”苍行衣听到不见寒对他警告的声音,像是要发泄什么情绪一样,不见寒在他的腹肌上用力揉捏,然后握住他的侧腰,将他所有的动作都牢牢控制在掌心下,“我会把你所有暧昧不清的语言动作,都当做是欲拒还迎,擅自解读成你在挑逗我,然后强迫你做一些或许你本不愿做的事情。”

腰身被捏得发疼,苍行衣情不自禁地弓起了身体,想缓解这种疼痛。不见寒几乎没有对他提出过强制性的要求,可一旦发生这种事,他竟无力反抗,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不见寒问:“苍行衣,这是你想要的么?”

“阿寒……”从来没遭遇过这种对待的身体紧张颤抖,苍行衣看不到不见寒的表情,只能轻喘着,仰起头,将脆弱致命的脖颈暴露在不见寒面前,向其示出自己柔软无害的一面,“你当然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

紧接着,他又说出了让不见寒几乎一瞬间就陷入暴怒的后半句话:“但你心里也很清楚,这是因为现在你比我强大。仗着病异的力量,无论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你,不是吗?”

下颌一疼,他被不见寒紧紧钳住了脸颊,一双冰凉柔软的唇压上来,撬开他的唇舌,把他那些惹人生气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他吓了一跳,想要躲开,但狭小的车厢内根本无路可逃。他被不见寒压在后座上,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不见寒手指插进他脑后的发丝里,用力扣着他,让他无力回避。

他被迫打开牙关,少年的舌尖强势地扫进他口腔中,卷住他灵巧的舌,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眼。唇舌之间潮湿冰凉,他来不及吞咽的唾液沿着嘴角溢出来,被不见寒的指尖擦去。

苍行衣从来没有想过,真的会发生这种事。

以他对不见寒的了解,他以为不见寒在听到那样讥讽挑衅的话语之后,一定会因为极强的自尊心而放弃这段感情。紧接着,不见寒可能会对自己曾经向他产生这样的感情嗤之以鼻,跟他陷入冷战,甚至从此以后都把他当做陌路之人。

他唯独没有想到,不见寒会吻他。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话术和肢体语言,所有他曾学到的、面对紧急事态的反应,全部在这件从未遭遇过的事情面前失效,只留下身体最本能的反应。

他被动地承受着不见寒的吻——反正他自己也没有经验,分不清技巧是娴熟还是稚嫩。他只能在这种强势的掠夺中依凭本能给出微弱回应,被吻到忘记呼吸,紧紧抓住不见寒的手臂,在少年身下无助地战栗。

不见寒竟然在吻他。

只要这一个念头,就足以让他忘记一切谋划和顾虑,沉浸在这件一生或许只会遭遇一次的幸事当中。

心跳和血流急剧加速,意识一片混乱,指尖发麻,耳边嗡鸣。他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仅存的理智,全部都用来克制自己,不要向不见寒伸出双手。

别去拥抱他。

别让他发现……

你到底有多爱他。

唇瓣分离,阴影不知何时尽数消失,融化在黑暗里。苍行衣抓着自己的衣襟剧烈地喘息,狼狈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不见寒的眼睛。

不见寒扶着他的肩膀,从他脸侧撩起一缕发丝。微卷的发梢自然而然地缠上指尖,姿态极尽依恋。

“你对我不是毫无反应。”

在苍行衣耳边,不见寒用低语残忍地拆穿了他。

他始终不明白苍行衣对他的迂回拒绝是为了什么,但那一切现在都无关紧要。

末日暴雨之下,众生皆如同溃堤之下的蝼蚁,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抵达。再不放纵自己的冲动,去侵占和掠夺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许下一秒就会永远失去这个机会了。

“现在你还要坚持你原来的说辞吗?”不见寒居高临下地质问,像冷酷的审判者押着他,打算用严刑压迫他承认自己的罪行,“你还想向我狡辩,‘亲爱的,这不是爱情’吗?”

苍行衣将脸埋在掌心里,沉默不答。

“病异侵蚀接近重症病人阶段,身体和情绪状态越发得不稳定,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共情能力。换而言之,侵蚀程度越加深,我就越无法顾及到你的感受。”不见寒替他将衬衫的下缘重新压好,将他的衣服恢复成被弄乱之前整洁的状态,“这一次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强吻了你,下一次,我或许就会枉顾你的意愿,做更加过火的事情。”

他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苍行衣的身体明显轻轻一颤。

替他整理好衣服,不见寒放开他,身影从他面前消失。

驾驶座下的阴影拱起来,形状起伏变幻,不见寒重新出现在了他原本所坐的位置。

“不用太紧张,你还有考虑的时间。”他语气淡漠地对苍行衣说,“病异的侵蚀程度不可逆转。如果不想承受一个怪物病态的爱慕,从现在起,你就要开始准备,趁我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的时候,从我身边逃离。”

苍行衣没有回答。不见寒并不意外,他也没有想过能够立刻得到苍行衣的答复。

可是他不会想到,这只是“他所以为”的沉默。

假如他此刻回头,或者看一眼后视镜。

他或许就能从苍行衣的指缝中看见,一个疯狂地迷恋着他的青年,红到发烫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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