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易可久又给赵守正满上酒,心里却郁闷道,赵昊要是我儿子,我能上天你信不信!
“那我就公事公办了。”赵守正记得赵昊来信说,耽罗岛需要大量石匠。“那就判他们流放耽罗,为大明收复失地做贡献吧。”
大明的流刑大体遵循南北易置原则,即南方流犯发北,北方流犯发南。昆山县自然要往北方流放了,通常目的地是陕西、辽东等九边之地。
不过赵二爷谙熟律例,知道耽罗也是可选的目的地之一。早年间张士诚、陈友谅的部属,都被流放到了耽罗岛上。虽然这一百多年间不在往那里流放,但刑部从没将耽罗从选项中拿下,所以他把犯人流放耽罗没毛病。
才不是利益输送呢。
“当然当然。”易知县自然满口答应,只要赵二爷别向他儿子告状,就是把全县人都送耽罗去,他也眉都不皱一下。
……
淀山湖官船上。
议完了今日的善后事宜,易可久又腆着脸敬酒道:“此外,还有个不情之请,请兄长不要推辞。”
“什么事儿啊?”赵二爷的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空腹三杯酒下肚,已经有点微醺了。
“兄长能否跟江南集团打个招呼,匀给我们一点水泥?”易可久讪讪道:“我们想把太浦河修起来……”
“太浦河?”这三个字,勾起了赵二爷脑海中不愉快的回忆。当初他刚上任时,为了解决昆山水患,曾低声下气求过此人,想借吴江县境修一条联通太湖与黄浦江的太浦河泄洪,来减轻吴淞江的压力,却被易可久一口回绝。
那次双方闹得极不愉快。易知县仗着本县有百里石塘,着实没给赵状元面子。气得赵守正拍着桌子发誓说,要修一条两百里的石塘,也让吴江县尝尝,在水里一泡就是半年的滋味!
易知县那时候是压根儿不信啊,还揶揄他们一百年也修不好!
结果昆山全县上阵,半年就修起来三百里,果然让吴江县尝到了泡在水里的滋味。
‘哈哈哈!’赵守正捧腹大笑,睥睨着易可久问道:“怎么样啊凤坡,我赵公明没吹牛吧?”
“没有没有。”易可久臊得满脸通红。
“大堤修起来了吧?而且还多修了一百里!”赵二爷愈发得意的翘起二郎腿道:“老子说要泡你就泡你,怎么样,泡着了没?”
“泡了泡了,都泡透了。”易可久完全摆正姿态,任君蹂躏。“小弟弟是真后悔啊,真是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呀。”
“记住这个教训吧。”赵守正呷一口三白酒道:“有些事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当初我们昆山县出钱出人,要你修你不修。现在我们不需要了,你又要哭着喊着要修。这可这太浦河现在,对我们昆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你说我怎么帮你?”
太浦河一通,太湖与松江间的船只就不用再绕行昆山了,等于降低了昆山的地位。
“是是是,是小弟弟考虑不周啊。”易可久忙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是在想桃子,便退一步道:“那咱们修淀浦河如何?”
“淀浦河?”赵二爷心中一动道:“从淀山湖到黄浦江?”
“嗯嗯。”易可久赶紧展开地图,指着上头早画好的虚线道:“兄长您看,这条河一修,从贵县去松江,再不用走弯弯绕绕的吴淞江了,只消从昆南入淀山湖,直接东行八十里,就能入黄浦江。再行十里便是上海县城了。”
“嗯。”赵守正顺着那条虚线一看,如果修成此河,昆山到上海的航程,将会缩短段小一半。他记得赵昊说过,未来上海的地位会极为重要,甚至可能超过苏州……
“贵县的昆南不是老大难吗?这条河修好了昆南不就活了?”易可久唾沫星子乱飞,极力推介自己真正的方案道:“而且华亭、上海、崇明和咱们昆山吴江二县也将紧密的联系起来,令公子不是在推行江南一体化么,想来江南集团也会大力支持的!”
“嗯,这个方案还像话。”赵二爷面色红扑扑的,显然又是喝高了,他指着地图道:“只是这条河,对贵县的作用,好像不如太浦河那么大啊。”
太浦河联通太湖黄浦,横贯吴江县境,直连松江府,当然远比只在吴江一隅的淀浦河强得多。
可是泄洪的压力就在头顶,易知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谁让他当初懒政,拒绝了太浦河方案了。如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一个对昆山县最有利,对本县也有好处的方案了。
“无妨无妨,这样我们征地的压力还小些。”易可久讪讪道。
“行吧,赶明儿我约两位同年过来,咱们一起聊聊,看看怎么分担。”听赵二爷这口气,显然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不过也是,华亭、上海两知县,都是他的同年,而且是紧抱大腿那种。赵二爷说句话,比知府都好使。
“别介,这是给我们泄洪,怎么能让你们县出钱呢?工料钱我吴江县包了。”易可久赶紧大包大揽下来,然后巴望着赵二爷道:“兄长能不能跟江南集团说说,也在敝县成立个吴江开发公司啊?各县都成立了,不能老把我们吴江撇在外头啊。”
“哈哈好,我说说看,不保证一定成啊。”赵二爷笑眯眯的点点头,这种总是被人求的感觉,还真不赖。
……
果然,赵二爷一发话,各县都积极响应。经过商议,淀浦河工程总体交给了江南开发总公司。
以江南开发总公司如今的实力,挖一条九十里的人工河,不算什么大工程。昆山、吴江、华亭、上海四个县,都成立了开发公司。也幸亏崇开司忙着搞海外工程,没插一杠子。不然一家都分不到二十里。
四家公司存心较劲,你追我赶只用了一个多月,赶在风汛前就把淀浦河挖通了,两边还修上了毛石混凝土的大堤。
结果风汛期间,江南又连遭了几个台风,幸亏抢修了这条泄洪通道,不然整个吴江县都得泡了汤。这下好歹保住了县城和大部分的庄稼,还不至于伤到元气。
当然跟之前就基本修好太湖大堤的吴县长洲相比,还是凄惨了点儿。哎,谁让自己之前死要面子呢……自觉干的不赖的易知县暗叹。
不过今年太仓、常熟、嘉定都在风汛中发生了倒灌,一年最重要的秋收歉收已成定局。易知县默默盘算,吴江县的收成应该能历史性的排第三,也算是个亮点了。希望中丞大人大发慈悲,把自己当成个屁放了吧。
谁知秋收之后,府里的统计结果一出来,易可久下巴都惊掉了。
吴江县居然排到了第四,长洲吴县分居二三名。
万年倒数第一的昆山县居然一举夺魁,而且总产量超过第二名长洲县将近两成!
“会不会搞错了啊?”易知县将下巴重新安好,对自己的师爷哀鸣道:“难道水泥还可以提高粮食产量?”
“那怎么可能。”师爷摇头道:“听说一是昆山县没遭灾,就连昆南的收成都不错。二是他们成功种出了两季稻,还把亩产提高了一大截。”
“唉,比不过,真的比不过啊。”易可久服气的跌坐回椅子上,心说这叫花昆山的帽子,彻底甩掉了。
……
向东航行的乌尾船上,赵公子看到了昆开司更精确的收入报告。
昆开司农业处下属100个农场,共计60万亩熟地。其中三十万亩粮田,二十万亩棉田,十万亩桑田。
在马一龙的科学指导下,在农场场长、技术员的悉心带领下,30万亩粮田成功种出了两季稻,共收入了210万石稻米。平均每季亩产达高三石五!
此外,棉桑田也均获丰收,折粮300万石。因此六十万亩地的毛收入高510万石!
扣除本年税负60万石,向地主交租60万石,剩余390万石。按照约定收成与农工平分,所以昆开司可得195万石。
还要向100名场长、500名技术员支付1.5%的激励金。今年因为各地水灾,粮价腾贵,到了二两银子一石。所以场长和技术员们,差不多能瓜分将近六万两的样子,加上平日的薪水支出,共计来到10万两。
再扣除生产、消耗等各项成本,昆开司农业处的毛利大概有250万两。
另外,农工要偿还预借的粮食大概30万石。所以最后账面盈余大概是310万两。
不过别高兴太早,农业处赚了大钱不假,但建筑处去年修了三期水利工程,亏损了整整40万两。今年在崇明、浦东、长洲、吴县等各处铺开摊子,亏损更是达到了惊人的连本带利100万两。
当然了,这是由昆开司的商业模式决定的——工程处要先垫付工程款,然后官府以手中的土地长租抵债。再由农业处将土地建设为农场,以集约化管理,科学种植来提高产量,最终获得利润。
这一漫长的过程,终于在持续投入一年半以后,第一次出现了盈利。
而且是整整170万两!
再计提明年发展资金100万两,今年分红可达70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