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
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不必过份多说，自已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
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路扬唱这首歌的时候，除了魔音乐队的那几个家伙，都没有听过《无地自容》的完整版本。
摇滚。
这个词汇对于大家来说太过于遥远，遥远到平时不会打开，可能偶尔会想起某一首摇滚歌曲，但也只是听听就切，不会想着现在的摇滚发展成什么样子。
对于大众来说，摇滚……
太远了。
直到路扬唱摇滚，大家都没有多少的期望值，摇滚在国内实在太过于小众了，且……
几个人抱着乐器在舞台上嘶吼的歌能好听到哪？
可是……
随着路扬的声音响起，弹幕之前的质疑声瞬间消失，心想这歌听起来还真不错，虽然他们自己平时很少听摇滚，但能让自己动起来，且愿意去听听的歌，都代表着不错。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热闹。
章海的眼睛却亮了。
与demo版本不同，此刻舞台版本的《无地自容》，明显更能带动人心，章海听出了歌里的味道，这次的开头比他在demo室听得还要好上不说。
如果说，之前听到的是好歌之资，但现在……
成神之资。
「这小子，有点东西。」
章海看着舞台上的路扬，看着这个年轻人再次歌唱：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
一样迷人一样美丽，
慢慢的放松，慢慢的抛弃，
同样仍是并不在意，
你不必过份多说，自己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
终究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好像……真的不错啊。
章海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有不少的摇滚歌曲是通过歌来表达自己的想法，而路扬这首《无地自容》要表达的东西……
很完整。
章海曾经跟人搞摇滚乐队的时候，做过类似的尝试，但他的创作能力有限，始终做不到词曲结合。
就算能结合，表达出来的意思也不够完善。
不像现在的《无地自容》。
第一段，路扬唱的是众生相——
人人在装，满嘴生花，各自心怀鬼胎。
第二段，路扬唱的是讽刺——
讽刺着人性的贪婪怠惰。
粗略地听上两句，光那歌词，很容易让人认为这是在说情人的情歌，可是不然。
沉浸在迷人美丽的假象里，意志也被软化消磨，慢慢的放松（追求》，慢慢的放弃（理想）。
那……
第三段呢？
章海越来越期待路扬接下来的部分了，他甚至想收回前面的话，光听前两个部分，就已经能够称神，至于什么样的神……
还是要看后续。
短暂的伴奏之后，路扬看了看台下的观众，又看看身边的乐手，大家都在摇头晃脑，他也在摇头晃脑，而歌曲这段，很适合摇头：
“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
人们已是如此冷漠，
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
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曾感到过寂寞，也曾被别人冷落，
却从未有感觉我无地自容……”
台下的观众们都跟着晃了，有些歌曲可能不是那种适合夜深人静时默默倾听的歌，但绝对适合在现场时所有人跟着一起摇晃。
至于，路扬之前唱摇滚的质疑？
不好意思，忘了。
大家只觉得这首歌牛批。
路扬还在唱：
“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
人们已是如此冷漠，
我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
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曾感到过寂寞，也曾被别人冷落，
却从未有感觉，我无地自容……”
两段歌词，最后都用无地自容来收尾，章海大概弄懂了路扬想表达的意思，这两段完全是对世界的观察——
所谓道理，指的是算计与被教育，道理都是别人告诉的，然而宇宙的真理只有一个字——空。
道理让人活在未来，这是恐惧。
而回忆过去，活在过去，这是贪婪。
“真牛逼啊……”
章海看着路扬的样子，忍不住地摇头佩服，他搞了那么多年的摇滚，虽然也喜欢路扬上一期的《青花瓷》，但如果真的让章海选一首歌，将其选为自己作品的话。
他还是会选《无地自容》。
这他娘已经牛到可以封神的地步了。
这让他突然想起了曾经对路扬说过的话，他原来说过摇滚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可路扬一首歌让他知道——
摇滚没死，一直都没死。
《无地自容》的歌声，从《歌手》节目现场，再蔓延到千家万户。
……
清吧。
这些天的酒吧老板笑开了花，本来每天要请的乐队，现在不用请了，每周六的时候直播放《歌手》就完事了，反正现在有很多人就是为了一个位置而来到清吧的。
音乐需要讨论。
可能其火爆程度和篮球足球的比赛不能相比，但如果在周末的时候，约上三五好友，和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听歌，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儿。
正中央，几个穿着行政夹克的中年人坐在那里嗑瓜子，他们的脸颊上全是惫态。
人到中年，能引起刺激的事儿并不多，除了年轻的姑娘外，可能只有酒精，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大家之前都是年轻小伙的，哪能出现这样的惫态，他们聊着聊着就没了声音，直到有个家伙硬着嗓子喊：“老王，要我说离了吧。”
那老王皱着眉头，“她就没承认啊。”
“没承认有个锤子用。”另一个男的往自己的嘴巴里灌酒，“没承认，你那孩子都不是自己亲生的，那不就是证据？”
老王不说话，这种事儿放在任何一个中年男人身上都难以承受，他皱着眉头喝酒，时不时抬头看向酒吧里的大屏幕，那里，路扬握着麦克风唱歌：
“你不必过份多说，自己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
终究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妈的。”老王骂骂咧咧，“这路扬唱首歌都在叫我离。”
老王低着头喝闷酒了，他身边的同行人不好多说，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看着路扬的表演。
总觉得这才是歌。
……
京城。
上世纪，京城的摇滚气氛就浓郁，大伙啥都玩，只是后来真的赚不到钱，只能把爱好搁置到一旁，哪天想起了，可能才会动动心思。
张洋抱着吉他看电视。
本来今晚跟哥几个约好玩玩的，可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都是鸽子王，一个说要送老婆到美容院，另一个说要带孩子到兴趣班，更苦逼的那几个还要被要求加班。
「顺延」、「顺延」……
他们曾经的乐队聊天群里，充斥整个屏幕的是顺延两字。
这两个字已经出现太多天了。
他们……也好久没有一起玩了。
张洋百般聊赖地换台，电视上突然出现了路扬演唱的画面，那家伙带着乐队，有他张洋十几年前的风范，唱的歌也是摇滚：
“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
人们已是如此冷漠，
我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
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曾感到过寂寞，也曾被别人冷落，
却从未有感觉，我无地自容……”
张洋傻傻地听着歌词，拿起手机开始录制，没等歌曲表演结束，直接把视频发到群里，紧接着又艾特出所有人：
「我们有空练练这首？」
那些鸽子王都在秒回：「练！」、「妈的，摇滚真没死！」「我马上下班，今晚就到你那。」……
张洋乐呵呵地躺在躺椅上，耳边是《无地自容》的旋律，入夜了，他透过头顶梧桐树的枝叶，心叹着今晚的月亮真圆。
……
舞台。
路扬唱了很久，差不多到结束的时候了，演唱摇滚歌曲时需要的体力比他想象中要的多得多，
“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
我不再相信，
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
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终于，路扬把这首歌演唱完毕。
台下的观众们还在蹦跶着呢，这帮人完全没想到一首摇滚歌能让他们嗨皮成这种样子，就算上一场的章海也是唱的摇滚，但那现场，和路扬如今的现场，始终有一些距离。
也许只有弹幕能热闹点了。
「有生之年系列，时隔多年，摇滚圈子里终于迎来了一首这样的歌！」
「我只觉得好听，不懂就问，这首歌很猛吗？」
「猛？我现在建议路扬当场去做变性手术，没有为什么，完全是因为他碉堡了。」
「写词朴素直白，少有写意，因此配合曲调听来往往直抒胸臆，颇有痛快淋漓之感，这猛不猛？」
「楼上的说得太宽泛，我来细说吧。」
有懂哥下场，解释着《无地自容》的强大：
「一般摇滚来说，节奏、爆发力、冲击力是内核驱动，但《无地自容》在此基础上还充分保证了歌曲主副歌、过渡句以及结束句四个部分的旋律美感，并且曲子还只是在一个8度里做变化。
作曲能力一流的，词写得朗朗上口，硬朗洒脱，与曲子配合也相得益彰。」
「歌是好歌，但路扬的唱功明显进步了，你们没发现他这次的咬字比之前强了太多吗，副歌部分频繁出现的a2高音、g2四拍长音以及半音阶音程对高音持续力、气息、音准都有极高要求，但路扬这样唱下来，居然没有任何失误。」
弹幕纷纷滚动，现场也开始欢呼。
轰——
伴随着观众的尖叫声，路扬和章海一同上台。
投票已经开始了，现在是周秋月的点评时间，她看向路扬，鼓了鼓掌。
“有一件事你们可能不太清楚，路扬和顾清寒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写出《说了再见》的时候，那时候的我是想把路扬认成徒弟的，结果这小子不知好歹，拒绝了。”
周秋月的声音在场间响起，大家一听，愣了。
还有这种事儿？
“那时候的路扬，唱歌时有明显的情感流出。”周秋月继续说着，“但只有情感还不够，他当时的唱功是比较差的，我说的比较差，是那种还不能算作专业歌手的程度，不能说唱得难听。
但路扬现在的唱功进步了。
今天我不会点评《无地自容》这首歌曲，如果这世界的摇滚歌曲有排名，那么《无地自容》一定会排在前三，我只说唱功，路扬，现在算得上一个真正的歌手了。”
“至于章海……”周秋月笑笑，看向章海，“你的话，我就不点评了，要不让你自己来？”
“行啊。”章海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步，“路扬今天这摇滚，其实我当时并不放在心上，还想着能不能把路扬这家伙的不败战绩给破了。”
他这话说完，台下一片爆笑。
“谁知道啊……”章海笑着说，“我摇滚歌手出道，好不容易晚年重新爆火，结果却被人用摇滚歌曲击败，最关键的，这家伙还是个年轻人，这样的事儿我能找谁说理去？”
“艹！”
“我懂了，章海这是自己选择死亡的方法。”
“不怪他，谁能想到路扬能唱出这样的摇滚？”
“神！”
台下观众讨论声一片，章海故作皱眉看着说话的那几个家伙，“你们这几个，刚才谁说的，谁说我自己选择死亡方法的？”
“我这是选择死亡方法吗？”章海看着台下的观众，“我分明是选择站着死！”
“行了行了，不开玩笑了，言归正传。”章海收起之前的笑意，一脸严肃地说，“经常有人说摇滚死了，摇滚死了，就连我都认为，摇滚这个东西已经接近死亡的边缘，但今天，摇滚没死，至少路扬让我看见了希望。”
“至于评价，没什么好评价的。”章海转身，指着背后的投票面板，“票数在这里呢，我心服口服，有什么好评价的？今天要淘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别想看我流眼泪，我章海啊，今天特高兴。”
他说完，冲观众招招手就走了，脸上洋溢着笑容。
他笑的原因不是离开这舞台，而是能看到摇滚的重生，还有就是……
“路总。”章海笑眯眯地看向路扬，“你上一期说的那个……咱们组个摇滚乐队的事儿，还算不算数啊？”
路扬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不要脸的劲，非常摇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