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堂下人的哭诉,陈恒冷笑一声:“你当日所为,乃本官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竟然还敢狡辩。来人……”拿起惊堂木拍下,他高声道,“带苦主。”
这沈伯已经年过七十,被差役带到公堂,不用下跪不说。陈恒还让信达特意为他搬来一张椅子,等到沈伯小心翼翼沾着半边椅子。陈恒才拿起那份借据,和声细语道:“老人家,你可识得此物。”
沈伯忙点起头,颤着声道:“大人,我认的。之前家里遭灾,实在找不到东西给孙子孙女吃。这狗娃子是我村里的晚辈,就替我引荐到赵老爷面前。用家里的田地做抵押,借了二十两银子出来。”
“他说的话,可属实?”陈恒指着说完话的沈伯,朝着狗娃子喝问。后者不敢点头说是,更不敢摇头说不是,只涨红着脸,跪在原地,不住磕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闭口不言,就能逃脱罪责?”陈恒自然不会惯着他,直接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火头签,对着差役喝到,“先打他一顿,以示惩戒。”
“是。”左右差役一边应是,又偷瞄一眼地上的邢签,见签头是黑色,便知晓自家县太爷的心思。分出两个力壮的好汉,上前将狗娃子按在地上,两下拔开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
两根杀威棒高高扬起,在回头望月的狗娃子惊恐中,重重落下。
“啊——”
惨叫声顿时阵阵嘶鸣,如此阵势,就是一旁沈伯看了都有些胆颤心惊。一连打了五下,狗娃子的屁股眼见冒出血丝,可见两个差役的身强力壮。
“说不说。”
“大人,我说。我说。”嚎哭不已的狗娃子,忙抹泪道,“是,是我引沈伯去找我们家老爷。”
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避重就轻的说了大概。狗娃子话一停,陈恒再次逼问:“你刚刚说的话,可有半句虚言?”
“没有,没有。”狗娃子喘气道,“大人,小人若是有半句虚言。保管出了门,必定天打五雷轰。”
陈恒坐在公案上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家老爷可知情?”
这话可真问住狗娃子,要说赵老爷不知情,那怎么可能。没了对方授意,他一个下人如何敢自作主张。可真让狗娃子把赵老爷说出来,他又实在不敢。他知道自家老爷的本事,更清楚自己说出来,家人肯定没有好下场。
再忍一忍,再熬一熬吧。老爷一定会想办法,把我救出去。狗娃子心里想着。
见这人又沉默下来,陈恒早已猜中此人的心思。直接拿起一支绿头火签,道:“柳班头。”
柳湘莲正站在公案最近处,听到陈恒喊自己,忙跨步出来回道:“大人。”
“去,把修竹乡赵老爷捉来公堂。”
绿头签是相当于县衙传票,柳湘莲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举着绿签行礼道:“是,大人。”
昔日的京师浪荡子,如今穿着一身青褐色的官服。一手执签,一手按剑,正欲朝着县衙大门走去。刚至庭院的晨阳挥洒处,门口围观的人群里,就钻出一个矮胖男人,举手高呼:“大人,小人在此,小人在此。”
见他不住扬声,柳湘莲朝其怒道:“好贼人,胆敢咆哮公堂。你是何人……”
“小人正是县令大人要传唤的修竹乡人赵志明。”
“哼。”柳湘莲冷笑一声,“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上前抓住赵修竹的手,将其拽到公堂上,对着陈恒恭敬道:“大人,修竹乡赵志明已带到公堂。”
柳湘莲说完又退回到先前的位置,陈恒将赵志明上下打量一眼,见其身着员外服,满脸赔笑,就道:“好啊,你这赵老爷几时到的?”
“回大人,小人当不得大人一句老爷。哎,前几日听闻家仆作恶。小人真是心急如焚,日夜难眠。今日听闻要开堂审理,担心县老爷随时要传唤,这才早早从家里赶来。”
一句话说完,赵志明还觉得不解气,凑到狗娃子面前,抬脚就踹在对方身上,嘴上不住骂道,“就是你个丧天良的狗东西,打着我的名号出去招摇撞骗,欺压乡里。真真可恶,可恶至极啊。”
“够啦。”见他拿公堂如儿戏,陈恒忍不住出声喝止赵志明的肆意妄为。又道:“依你刚刚所说,你对狗娃子所做之事,竟无半分知晓?”
“千真万确啊。”连忙站回原地的赵志明,连连作揖道,“大人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位老人家。他当日上门借钱,我只看过他一眼,连句话都顾得上。那日,我忙着入城喝酒,压根不曾插手此事。只当是乡人有难,自己又有些薄财,更该尽心尽力才是。”
陈恒听赵志明说的信誓旦旦,就把视线看向沈伯。后者细想一番,竟然真的点起头来,说道:“我那日去赵家,确实只跟赵老爷见上一面。”
闻言,赵志明脸上更是放松得意。他这人向来狡猾,一惯的脏事,甚少有亲自出面的时候。能托管家出门,就托管家出门。能买些练家子,就买些练家子。只要手套够多,他的手就是干干净净的很。
陈恒又转头问向狗娃子,明知故问道:“你们家老爷当真不知?都是你一人所为?”
狗娃子挨了老爷一顿打,哪里会不知道赵志明的意思。忙点头如捣蒜,“老爷确实不知情,都是小人贪心,想着侵占沈伯家的田地……”
陈恒岂会不知道他的开脱之词,又看向其他一干护卫,问道:“你们呢?”
这些人可就热闹了,七八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说当日是老爷叫自己去带狗娃子回来,有说自己平日性子急,因为沈伯出言不逊,所以才动怒殴打,今日愿意当堂磕头道歉。
护卫们说的情真意切,陈恒内心却是冷笑连连。但这案子,对大雍来说确实不算大。一来,沈家的田地还未占去,除了沈伯白白挨上一脚。因陈恒的突然插手,沈家连利钱都没交出去。二来,此事若是执意纠葛,迎来讼师插手,将此事告到府衙,弄成乡人田产纠纷,才大大不美。
心中早已有了决议,这般下笔断案,自然大不到哪儿去。陈恒看了看堂下一干人,立马做出判断。他抬起手,从签筒里抽出数支签,一边扔一边道。
“狗娃子鱼肉乡里,欺压同乡,妄图侵占良田。按律,杖四十,关月余,罚徭役两年。”
其他涉嫌打架斗殴之人,亦是杖二十,关月余,罚徭役一年。
临到最后一个赵老爷,陈恒捏着最后一支火头签,久久不曾落下。
见知县大人半天没说话,躬身听训的赵志明,下意识抬起头来,就见到陈恒对他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灿烂笑容。
……
……
“怎么样,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徐彪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他这些年,时常受到赵志明的孝敬。两人虽是利益之交,可论起关系也算不差。
家中老爷急,管事只好出声安抚道:“老爷不用急,过去打探消息的下人,一有消息马上就到。”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他们才转过头,就见到一个下人,领着如沐春风的赵老爷走进来。
这神态,这满脸的喜意。赵志明不必说,徐彪都已经猜到结果。忙高兴的从位置上起身,拱手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哈哈哈哈。”赵志明大笑着,坐在徐彪的下首,“有劳徐兄帮忙,这桩心事总算平了。”
“也是因祸得福。若不是你这事,我们如何能能跟他结识。”
赵志明闻言亦是作笑,又把自己在堂上的事情拿出来说道。听闻赵志明只出了五十两银子,就摆平此事,徐彪亦是点头,“这状元公真是厚道人啊。”
“可不是。”赵志明笑意就没停过,“陈大人有意让我留在府城几日,大家趁机结识一番。我也想趁这个机会请他喝一顿,好好攀些交情。只是我一人力有不逮,还请徐兄到时帮我一把,赏个脸陪我出席。”
“应该的,应该的。”徐彪连连点头,这状元郎一个人,面子就已经足够。更别说他们建平四年的进士,好像扎堆般往松江府跑。能一次性搞定陈恒,自然能把建平四年的新科进士一网打尽。
得了句准话,赵志明又在徐家坐上片刻,才动身前往娄县县衙禀报。同样是差不多的说辞,甄子静亦是点头同意。
如此轻易就邀请到三位大人,赵志明的心思不免得意万分。坐车回客栈的时候,他一边想着去哪家酒楼设宴好,一边思考给三位大人准备什么礼物。
老徐是老相识,这次可以送轻些。以后再找机会,送个大的,更能让老徐记住自己的好。老甄最贪心,刚给了一批银子,还是继续送银子吧。至于新来的陈大人?他到底会喜欢什么呢?
突然,他想起一事。掀起帘子,探出头,对着驾车的家仆道:“一会你回家一趟,把我屋里那套宋朝的瓷器装好拿来。”
“是,老爷。”
“对了,让大亨晚上带人,挨家挨户把我给出去的二两银子收回来。”赵志明咬牙切齿道,“这群刁民,我的钱,也是他们敢收的?”
“是,老爷。”
……
……
修竹乡离府城并不远,沈伯当日夜里就赶回家中。老人家前脚才到,后脚村里就传开了,沈家平白得了五十两的横财。
村人各有心思不说,有说赵老爷活该,有人为沈伯叫好,有人恨不得那一脚挨在自己身上。不过无论他们怎么说,话末都会干巴巴补上一句:‘新来的县太爷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如此到了深夜,众人犹在睡梦中。赵志明的长子突然带着家丁,挨家挨户的踹开门,一户一户的开始收钱。
他们倒是聪明一回,没在风头上去打扰沈伯家。真要有人说起来,他们亦是有话说。这钱本来就是他们家的,先前给出去的理由好编造,收回来的借口更好找,左右都不会是件麻烦事。
这群人如土匪一般过境,倒给修竹乡人内心又添了一把火。待他们回去后,有不少家中顶梁柱,拉着自己婆娘抱怨道:“早知如此,当日还不如我去县衙告上一状。有了五十两银子,我们年关还愁什么。”
“我们家那个地,不也是给赵家低价抢过去的嘛。”他的婆娘说上一句,可又担心道,“罢了罢了,县太爷能待多久,谁也不知道。这赵老爷、赵里正可是铁打的阎王,赶都赶不走。这种会给我们家招来祸端的话,往后还是不要说了。”
这男人一听,也是这个理。陈恒再有本事,最多也就待个两、三年。等对方一走,自家还不是要继续活在修竹乡。
良善的人,往往懂得趋利避害之道,往往会让恶人觉得软弱可欺。这种事,任何人都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良善之人被欺负的世道。
可惜,天下不仅仅只有良善之人,亦有利欲熏心之人。这些人,听到五十两银子,早已忘乎所以。趁着村里里正、赵老爷都不在,村里有那么几个人,悄悄溜出来。
一路披星戴月,朝着府城赶去。
这些人的心中,亦有杂草横生。
……
……
十月十一,天光大好。狗娃子等一干人,还在大牢里关着。陈恒却被赵老爷请到酒家稍坐,与会的人有甄子静、徐彪、赵里正等人。
大家一照面,为了座位争论一番,才架着陈恒坐在上首中央。其后欢笑横生的气氛,叫担惊受怕几日的赵里正,也是微微放心下来。
这人端着酒杯走到陈恒面前,委屈中带着些许庆幸道:“当日被大人留在县衙,小人是日日担惊受怕。就怕自己突然,要遭遇牢狱之灾。”
赵里正真是老糊涂了,这番话也敢拿出来放到现在说。徐彪微皱眉头,甄子静却接话问道:“那你这几日,在县衙过的如何?”
赵里正喝完一杯,在陈恒的满脸笑意中,答道:“除了不能随便走动,倒是好吃好喝。就是没个说话的人,叫人待得实在无趣,不如在乡里快活。”
众人听的哈哈大笑,赵老爷出声道:“二叔,明日就带你一起回家。省的你还给陈大人添麻烦……”说完玩笑话,赵志明又借机道,“陈大人,我这二叔平日就麻烦的很。他这几日在县衙,一定给你添了不少头疼事。”
赵志明挥挥手,等候的下人立马呈上一份礼物,“这东西,我也看不懂是什么。只听说是家中长辈留下来,平日放在家中,做观赏之用。我看它上面有花有草,觉得十分好看。且当个心意,恳请大人收下。”
说话间,下人已经拿着礼物,来到陈恒面前。陈恒揭开盒盖,见是对宋朝官窑的青瓷,色泽鲜明,技艺精湛,当下笑道:“你这心意,倒是有些重。”
“大人喜欢就好,小人是个粗人,哪里玩的明白雅致东西。”赵志明不住作笑,甄子静、徐彪亦是在旁连声劝着。他们两人的礼物,早在今日出门前,就偷偷送入府中。甄、徐二人自然不会介意,为何没有自己。
陈恒觉得此景着实有趣,又不禁想起夫人的名言。想着许久未见的玉儿,他忍不住道:“你这礼物,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其他人都有?”话末,在其他人的诧异中。他顿了顿,又笑道,“若是只有我一人有,怕是不好收啊。”
“今日你是主客,陈兄,我们一见如故,还分什么彼此。”甄子静巴不得陈恒在大庭广众之下收下,好将状元郎彻底拉入自己所在的泥塘。
陈恒笑笑,不以为意。只朝着身后的信达看一眼,尤其代为收下,“也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见如此轻易,就凿开状元郎的底线。众人无不欢喜,一时饮酒声大作。
正是酒兴上头之时,楼下突然上来个华亭县衙的差役。只见他快步入场,环视一圈后,凑到陈恒身边一阵耳语。
其他人旁观着,见陈恒又露出莫名笑容。等到差役退至一旁,才由徐彪开口问道:“陈大人,可是碰上什么事?”
陈恒知道县衙的事情,瞒不过这些有心人。直接朝着赵志明道:“赵老爷,你又该掏钱了。”
“啊?”赵志明有些摸不着头脑,可陈恒的官威在此,他还是道,“不知大人要多少?”
“不多不多。”陈恒大笑,“五十两足矣。”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发出哄笑声,华亭县衙的事情,他们岂会不知,岂会不明白五十两的意思和用处。这下,赵志明掏钱更利索起来。
陈恒得了钱,亦不起身,只对差役道:“你且回去,让事主直接在县衙休息。待本官吃饱喝足回去,再慢慢审理。”
“是,大人。”名叫燕小二的差役,来的快,去的更快。
大家相视一笑,脸上的笑容更加欢喜。
……
……
入夜,酒足饭饱的陈恒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回到府衙。信达知道今日的哥哥是真喝醉了,路上还在跟他抱怨着酒话:这次过后,怕是无人敢与自己饮酒咯。
听到哥哥的胡言乱语,信达由衷的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哥哥今后若是想喝酒。还有钱老爷,薛老爷他们呢。”
“也对。”陈恒打起饱嗝,笑道,“薛蝌这小子,自己跑出去逍遥快活。我们这些人里,还是他日子最好。”
如此醉醺醺的回到县衙,陈恒在屋里直接闷头大睡,丝毫没去管敲起鸣冤鼓的事主。
这夜,整个县衙只有柳湘莲握着鸳鸯剑,在暗中守着事主的房门。
回到府中的徐彪,得了陈恒呼呼大睡的消息,当即告诉心慌不已的赵志明,“都跟你说了,只要陈大人能收你的礼,定然能保你无忧。”
“这就好,这就好。”赵志明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等我回去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必定让他家破人亡……”
“你傻啊,人家好心替你隐下此案,你怎么反给人惹事。你让事主家破人亡,回头可别怪陈大人,马上翻脸无情。”
“不会吧?!”得了徐彪的开示,赵志明有些不敢置信。
“一对宋朝的瓷器,就想让状元郎跟你同流合污?这事真要做出来,他的辫子,不就被你握在手中?”徐彪摇着头,心中暗叹:所以说赵志明的见识就是浅,一身本事都在个贪字上。
“好好好,老徐,有你在真好。我明日再请陈大人喝酒。”赵志明连连点头。
徐彪翻翻眼皮,都懒得搭理醉汉的胡言乱语。
……
……
翌日中午,陈恒坐在公堂上,请出带借据的事主,又把狗娃子从牢里提审出来。仍是一模一样的过程,狗娃子对此案供认不讳,同时明确表示赵老爷不知情。
那还有什么说的,陈恒当堂撕毁借据,让事主取回自己的田产,又给了对方五十两银子。送走欢天喜地的事主,陈恒抽出一支火头签。仍是打了狗娃子二十大板。
真不能再太多了,狗娃子的屁股早已鲜血横流。但凡重一点,都可能叫他昏死过去。这狗娃子倒是硬气,除了嚎哭不停外,嘴里仍不说赵老爷半句坏话。
陈恒也不管他,二十大板打完,就命人将狗娃子带回大牢。自己坐在县衙里看过半日书,到了晚间,赵志明又来请他喝酒。
陈恒当然不会拒绝,他昨日在席面上就说了,赵里正说话呆板,赵志明说话有趣。一对叔侄性格大相径庭,叫人看的着实好玩,点名让他们留下来,继续作陪。
如此欢度一夜,等到告状的事主回到乡里。整个修竹乡,可算是彻底炸开锅。这新来的县太爷,哪里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啊,他根本是财神老爷的座下童子,天天舍善财给我们老百姓呢。
当夜,修竹乡又跑出去几个人。赵家长子还在睡梦中,才被老爹派来的下人叫醒。听闻村里有人讹上自己家,他当即火冒三丈,直接带着人堵在村子各个路口。
可他到底晚来一步,有心人早已远去。
……
……
十月十三日,陈恒还在睡梦中,信达突然兴奋敲起门,直接将他叫醒。陈恒披上单衣走出门,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期待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大人,你等的人到了。”信达实在太兴奋了,连语气也是不住的上扬。
陈恒挑了挑眉,直接拉着他,火速道:“进来帮我更衣。”
利索的穿好衣服,陈恒沿途碰见端来早点的英莲。他连话都顾不上说,只让英莲自己先吃点,就朝着公堂跑去。
陈恒人刚到,就见到堂下跪着四五个人。前几个人,都是寻常角色。唯独最后一个老妇人,衣着朴素,满脸悲愤。陈恒一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等了几日,终于是把人等到。
陈恒立马入座,一拍惊堂木,道:“除了柳班头留下,其他人全部退出去。”
一帮小官小吏,哪里敢违抗陈恒的命令。他们这一退出去,更不知道堂上发生什么。过上半个时辰,一个接一个的事主先后远去。只剩下老太太,在公堂里待了许久。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陈恒才领着柳湘莲急匆匆的跑出公堂。
众差役一探头,堂上哪里还有老太太的身影,连师爷信达的人影都不见了。想来是被师爷带去后衙,另行安置。
陈恒却不管身后的非议,领着柳湘莲直奔县衙大牢。一口气走到狗娃子所在的牢房,才停下步来。
柳湘莲对随行伺候的燕小二喝到:“糊涂,还不给大人开门。”
“哦哦哦。”燕小二如梦初醒,忙从狱卒处取来钥匙。两人护着陈恒,走到牢房的干草地上。
狗娃子见到陈恒出现,早已心惧不已。他隐约猜到,自己又要挨板子了。可谁知,这次陈恒一开口,只吓得他魂飞魄散。
“狗娃子,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此时狗娃子还在惊魂未定,一时忘了言语。
陈恒却步步紧逼道:“有人状告你,强抢民女,谋财害命。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不说,往后就没机会说了。留着一肚子话,跟阎王老爷好好鸣冤吧。”
“大人……”趴在地上的狗娃子哆嗦着嘴,只顾着说道,“我没杀人,我真没有杀人。”
“那你还想继续做个替死鬼?”陈恒又一次喝问,“你若是执意要一力担下,可别怪本官马上上奏朝廷,让你秋后问斩。算算时间,怕是十二月前,你就可以上刑场,都不必等到过年。”
过年是多大的日子,这两个字在人心中的份量,远超一切。
如此攻心之话,又加上几日牢狱折磨,直接攻破狗娃子的防线。他连连磕头,求饶道:“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小人什么都招,求您开恩。小的家里还有老母要奉养,求您开恩,给小人一条生路吧。”
陈恒不紧不慢的叫人拿来笔墨纸砚,什么话也没问,只说道:“写,把你知道的都写出来。但凡有一个字的纰漏,本官定让你人头落地。”
“是……是……”
稍顷,陈恒终于拿到狗娃子的证词。有了这份东西,又有老妇人这个人证。
倒是能让赵老爷知道知道,什么叫抄家的县令了。
终于,手持证词,陈恒肃声道:“柳班头听令。”
“是,大人。”
不止柳湘莲,连燕小二也是面露严肃,拱手,半弯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