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平的旧案相当复杂,要查起来简直千头万绪,就算有莫平本人的口供,要找到当年的涉案人员逐一核查,也得花上大量的时间。
不过目前调查进展顺利,专案组已找到了几个到现在还存活的器官供体和受体,再加上还有徐医生的证词,以及从前租房子给他的屋主的指认,要将莫平入罪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瞿思嘉早晚会知道赵远航已死的消息,也早晚会知道救了她一命的十万块钱,是用另一人的生命换来的。
戚山雨禁不住感到遗憾。
柳弈注意到他微蹙的眉心,伸手在戚山雨的手腕上捏了捏。
戚山雨明白恋人的安慰之意,收敛心神,继续看了下去。
接下来,林郁清回复瞿思嘉的微信,感谢她的信任,并保证他们全力会追查,然后向她提了唯一的要求,想要一张她和她哥的合影。
这回瞿思嘉的回复迟了一些,应该是翻旧相册去了。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她发过来一张照片,是对着老照片翻拍的。
照片看起来很旧了,即便过了塑,也已不可避免地褪色泛黄,图像也像加了一层磨砂滤镜,模模糊糊的不大清楚。
画面中是年轻时的瞿家兄妹。
两人肩并肩站在瞿思嘉当年考上的卫校的门口,笑得一脸灿烂,眉梢眼角满满诠释着希冀。
“……真好。”
戚山雨轻声叹息。
若是没有后来的那些事,这对兄妹本来应该有着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未来。
“你们问瞿思嘉要照片干什么?”
他转向柳弈寻求答案。
“其实也只是试一试而已,说实话,我们没有一点把握。”
柳弈答得颇为无奈:“现在也就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指望李琴良心未泯了。”
戚山雨点开了李琴的微信。
果然看到林郁清码的几条信息。
他先给李琴分享了那条官方通告的链接,然后告诉她,莫姓嫌疑犯当年做过的事,警方已经知道了许多细节,包括他害死赵某某的经过等等。
接着,林郁清又将瞿思嘉发过来的旧合照转发给了李琴。
【照片里的这个女孩,她一直在找她的哥哥,找了二十五年,至今没有放弃。】
最后这条信息是刚发出去的,也不知是枫叶国时差的关系,还是对方没有看手机,李琴至今没有回复,七条微信在屏幕上一路排开,看起来就跟林郁清在自言自语似的,实在很难料想对方会有何反应。
看完以后,戚山雨问柳弈:“你觉得李琴知道多少?”
“说实话,我也只是试试而已。”
柳弈在和戚山雨讨论案情时,难得用这么没把握的语气,“我想,至少瞿从光当年到底干了什么,李琴是肯定知道的。”
戚山雨正色,“你认为,当年瞿从光那案子有猫腻?”
柳弈笑了,“你不也这么认为吗?”
戚山雨点了点头。
柳弈和戚山雨反复翻看过当年的卷宗,不管是报案、取证、侦讯、验伤还是物证采集的相关流程,都是合法合规且说得上证据充分的。
唯一的疑点,就是一“跑”二十五年,至今没有出现过的瞿从光到底人在哪里了。
一开始柳、戚两人还讨论过瞿妹妹有没有可能明知他哥的行踪却故意替他隐瞒的可能,但在与瞿思嘉的接触过程中,两人可以肯定,瞿思嘉不知道他哥在哪里——从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她也一直想找回失踪的亲哥。
那么,瞿从光真的能够因为犯了事儿就狠下心,抛下刚刚做完手术的妹妹,从此不闻不问、远走高飞吗?
如果能,那么只能说瞿从光是个狠人。
但假如他不能,那么当年的事想必另有内情。
在没有能指向汤大律师的罪证前,警察不能摁着汤文耀强行逼供,柳弈思来想去,也只有找当年就在现场的当事人李琴,希望她能提供一些线索了。
“我想李琴现在已经跟汤文耀断了关系,人也在国外了……”
柳弈放轻了声音,“或许,少了顾忌,她会愿意对我们说真话吧?”
戚山雨刚想说些什么,平板电脑前的林郁清却忽然发出一声低呼:“啊呀!”
柳弈和戚山雨异口同声,“怎么了?”
林郁清扭头,神情沮丧:“李琴她……拉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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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直以来李琴都很少回复林郁清发给她的微信。
不过既然小林警官加上她好友到现在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她还留着小林子的微信,柳弈觉得对方还是关心这个案子的。
只是不知这回是哪条消息惹了李琴的烦心,她一字没回答就直接拉黑了林郁清。
对这个结果,柳弈也颇为无奈,但也没辙,只能就这么算了。
好在即便没了李琴这条线,专案组也可以继续追查莫平当年做下的非法勾当,深挖出汤文耀与莫平的关系。
只不过这些旧案的时间跨度实在有些大了,且莫平的主要活动区域还在Y省边境一带,并非市局的辖区,要和当地警方协同合作,需要花的时间和精力都肯定不会少。
于是戚山雨又开始忙忙碌碌,日日加班的高强度工作。
5月25日,星期三。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今天晚上……不,准确的说是昨天晚上,戚山雨难得在柳弈上床睡觉前到家,旷了大半个月的两人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黏在一起就分不开了。
考虑到小戚警官明天还要早起,两人没当真做全套,但腻歪到快十二点才睡下。
结果没睡两小时,戚山雨的手机就铃声大作,硬把他们从梦乡中给拖了出来。
戚山雨眯着眼睛扫到屏幕上的来电提示,职业素养让他秒清醒,手指一划,接通了电话。
“头儿。”
电话那边明显是沈遵的大嗓门,不过只凭扬声器的漏音柳弈听不清对方叨叨了些什么,只是听起来很激动,似乎出了大事。
柳弈足足等了有一分钟,才听到戚山雨应了声“好”,然后挂断了电话,一骨碌翻身下了床,打开衣柜就要拿外出的制服。
“怎么了?”
柳弈从被窝里钻出来,声音哑哑的,带着一点刚醒的慵懒,但眼神却清明得很。
“我们之前征集线索的时候,在通告里留了专案组的值班手机号码。”
戚山雨迅速套好打底的背心,回答:
“就在刚才,这个号码接到一封用邮箱发来的彩信,里面有一张模糊的旧照片,是……瞿从光的尸体。”
柳弈:“!!!”
这答案可就实在太刺激了,他仅剩的那一丝丝睡意彻底抖搂了个精光,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然后呢!?”
他追问:“你们找到彩信的发送人了?”
“还没有。”
戚山雨回答:“技术组那边正在追查彩信的邮箱IP,不过目前看来是国外的IP地址,可能需要花点时间才有结果。”
柳弈等着他的下文。
毕竟他家小戚警官不是研究刑事影像技术的也不是搞网络追踪的,沈遵大半夜地把他喊回去,一定有要他去干的要事。
果然,戚山雨继续说到:“除了照片之外,那封彩信下面还有一个银行私人保险柜的地址……”
他顿了顿:“……附带开箱密码。”
柳弈这回真是大吃一惊了:“你们知道保险柜里是什么东西了吗!?”
“不知道。”
戚山雨简短道:“头儿他们那边正在联系银行负责人,让我现在就过去。”
听到这里,柳弈也待不住了,“我跟你一块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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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交通状况比白天不知强到哪里去。
柳弈和戚山雨按照导航一路畅行,平常要磨蹭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四十分钟就到了。
这会儿支行门口已经停了七八辆车,戚山雨多半都认识,有局里的车子,还有像他这样半夜从家里赶来的私家车。
沈遵正站在加厚的特制铁闸门前,等着刚被喊回来的银行经理掏钥匙开门。
银行经理和几个工作人员是做梦也没想到半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一个算一个,额头都冒了汗,连平日里做惯了的开门动作都不由自主变僵硬了,半天打不开那扇厚重的铁闸门。
好在这会儿是深夜,附近几栋又全是开公司的写字楼,这会儿楼里都是黑灯瞎火的,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稀里哗啦。
终于,银行的门开了。
沈遵让两位警官跟工作人员去查找保险箱的租赁记录,其他人则在银行经理的带领下直奔保险箱。
可怜的银行经理兢兢业业干了十多年,平日里处理电诈洗钱什么的也偶尔会跟民警接触,自问见也算多识广了——可这么大的阵仗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连摁密码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咔嚓。”
保险箱开了,银行经理长舒一口气,连忙退到一边。
沈遵克制着心中的焦躁,没急着伸手,而是打着手电往箱子里照了照。
戚山雨个子够高,又正好站在他们头儿的斜后方,光柱打进去,他清楚地看到窄而扁平的柜子里塞了一个透明塑料包裹,把空间几乎完全占满,不知里面包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