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丹原本期待着她这位弟婿的皮夹里能夹着刀子钳子或是别的什么神奇道具,然而戚山雨身上还真没有刀子一类的东西。
他艰难地摸索着,从夹层里抽出了一块薄薄的金属片。
一年多前,有一回柳弈被一个连环杀人犯绑架了,还被犯人用六角螺丝起子往脑门上来了一下,敲出了个轻微脑额叶挫裂伤外加脑震荡,为此在医院里足足躺了大半个月。
戚蓁蓁去探望柳弈时,看她家兄嫂可怜兮兮歪在病床上,连头都不敢抬一抬,一抬就头晕目眩的样子,十分心疼。
但偏偏她一个高中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趁着不用上课的周末和同学去了一趟附近的一座寺庙,给柳弈求了个“出入平安”的车挂,顺便给哥哥一并求了一张平安符。
因为是妹妹的心意,戚山雨理所当然的就收下了,并将它放进了钱包的夹层里。
现在他手里捏着的这张符是金属质地的,很薄,厚度约莫也就一毫米左右,戚山雨可以轻松将它一折两半。
折断后的金属断面十分锋利,虽然跟真正的刀片不能比,但确实是戚山雨此时能想到的最有可能帮助他脱困的东西了。
所有俘虏们全都被迫挤在一个相对狭窄的空间里,戚山雨和李月丹做的这些小动作自然引起了附近的一些人质的注意。
前台的咨客小妹离他们最近,没忍住朝戚山雨的方向看了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
戚山雨没有回避姑娘怀疑和不安的眼神,与她目光相对,嘴唇轻轻的动了动,似是发了个“嘘”的音节。
咨客小妹的眼中闪过困惑和迷茫。
她既庆幸有人愿意采取行动,又难免会担心戚山雨擅动会给他们带来危险,更害怕万一戚山雨脱困后自己跑路,丢下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质独自承担匪徒们的怒火。
短短几秒钟里,姑娘神思千回百转,几番挣扎之后,终于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扭过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甚至还用她单薄的身体往戚山雨和李月丹那边靠了靠,试图帮他们挡上一挡。
戚山雨不敢耽搁,以背部靠墙的姿势,将手里夹着的半块断掉的平安符平坦的那端抵在墙上借力,使它断口锋利的一面朝上,然后将捆扎带中间那段在断口处反复而用力地摩擦……
###
这时坐在火锅前的国字脸男已经将自己第一次丢进锅里的四盘菜肉吃掉了大半。
腹中饥饿感稍缓后,口渴的感觉就上来了。
他站起身,径直来到冷柜前,打开柜子,手停在各种啤酒的罐子上,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忍住了,转而拿了一听可乐,直接就在柜边掀了盖子,边走边喝。
他往回走的时候经过另一张桌子,看到桌上放了一盘新鲜片好的象拔蚌薄片,很识货地一手就将那碟子抄了起来,回到没吃完的锅子前,将蚌肉往锅里一倒,漏勺搅拌几下又迅速捞起,继续大快朵颐。
另外两个匪徒一直盯着国字脸男的动作,喉头翻滚,几乎就要忍不住也想去吃一口了。
可惜他俩年纪尚轻,在团队里本就没啥话语权,加上国字脸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两人谁也不敢主动提出要分一杯羹。
不过虽然吃的不行,但那么大一个冷柜搁在那儿,拿点喝的总不至于引起国字脸的不满。
于是手里拿着枪一脸精明相的猴脸男将手枪递给旁边一个穿白T恤的粗眉毛小子。
“我渴死了!”
猴脸男说道:“枪你先拿着,我去拿点喝的。”
从他交枪时枪口大喇喇对着同伴,而粗眉毛也完全没意识到这有多危险的举动来看,戚山雨敢断定,这俩也跟匪首一样,从前没有多少用枪的经验,更从未受过专业的射击训练。
“喂,帮我也拿一瓶啊!”
粗眉毛显然对同伴趁机“摸鱼”的行为很不满,粗声恶气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然后他抬起手枪,朝着人质的方向比划了几下,像是要发泄自己心中的憋闷一样,狠声威胁道:
“看什么看!?啊!!?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们!”
和戚山雨一样也在偷偷打量三名匪徒的人质们连忙埋下了头,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戚山雨垂下了视线。
金属片毕竟不同于真正锋利的刀片,想要切断一根扎实的塑料质地的捆绑带是非常困难的。
特别是戚山雨此时两手被紧缚在身后,什么都看不见,干什么都只能单纯靠摸索的,还要小心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以免引起监视者的注意。
因为金属片的断口总是不小心就擦到他皮肤上的关系,戚山雨的两只手上很快就划拉出了深深浅浅横七竖八的血痕,但小戚警官脸上神色没有丝毫改变,手上擦挫的动作也并未停歇,只有额角疼出的薄汗能证明这其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在猴脸男喝完了一瓶苹果汁,又拿了粗眉毛指定的椰汁回来的时候,戚山雨终于在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切断了手上的捆扎绳,令自己的两只手恢复了自由。
——蓁蓁,谢了!
小戚警官在心里向妹妹道了个谢。
虽然作用和原本预计的并不一样,但戚蓁蓁诚心诚意求来的护身符真真切切地在这时保护了他。
双手脱困后,戚山雨又在李月丹的掩护,和前台咨客小姑娘“不经意”的遮挡下,给自己的两条腿松了绑。
不过他没有急着做些什么,
虽然现在国字脸的匪徒忙着吃吃喝喝,猴脸男和粗眉毛也看着战斗力平平,但毕竟是一对三,对方手里有枪,这里还有一大群动弹不得的人质,戚山雨不敢轻举妄动,只隐忍不发,静静地等待时机。
###
与此同时,后厨储物室里的柳弈和柳青正在方下巴匪首的监视下,尽最大努力试图救活那个腿上被扎了个血窟窿的少年。
“看来只有最后一招了……”
柳青转向柳弈,“我要直接扎住他的血管!”
柳弈抬头,瞪着柳青,即使平日镇定如他,也在二哥的这番发言下面露惊诧:“……你确定?”
柳青笃定地一点头。
柳弈真是要抽过去的心都有了。
然而事到如今,柳青提出的方法或许确确实实是唯一的选择了。
至少他自己就想不出更好的方案。
“……等等,让我想想……”
少年眼见着危在旦夕,柳弈不再犹豫,立刻决定支持他二哥的计划,并开始着手安排。
他将目光转向神色狰狞的匪首,“这位先生,你让外面的厨师进来一个……只有他才知道东西放哪里!”
柳弈的目光扫过匪首和他身旁的妹子,“还有,就我们这些人手不够,你再让你那几个兄弟进来一个!”
匪首瞪圆了双眼:“你想干什么!?”
“帮你这位小朋友做个紧急止血手术!”
柳弈回视他,目光不躲不闪,“快点,不然他就要失血过多了!”
事实上,身为一个法医,柳弈从入行以来他就没在手术台上治过一个活人。
若是别的手术他还真搞不定,不过他对人体结构非常熟悉,找根血管他觉得难不倒自己,再加上他对自家二哥的技术很有信心,自然无所畏惧,怼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匪首被他噎得肺疼,但压根儿无法反驳,只能转向身旁的女伴,“小曦,叫辉子进来帮忙,再把那个没受伤的厨子也带进来!”
小曦转向躺在地上已然奄奄一息的少年,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瞥见匪首的神色,又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
一分钟后,她领回了嘴唇上还挂着奶白色椰汁的粗眉毛,还有一个战战兢兢吓得几乎要走不动路的可怜厨师。
那厨师看着也就是三十多四十出头的样子,身高偏矮,身形富态,约莫是本地人。
今晚这间毋米粥店里一共就俩厨师,一个屁股被跳弹打穿,嚎了一阵后没了声儿,现在和其他人一样被捆住了手脚丢在角落里,只不过因为伤势不轻没有被要求保持蹲地的姿势,而是任由他歪在最边上,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死人。
于是剩下的那个厨师就成了这次不幸被点名的倒霉鬼,被硬是挟了进来,惊恐万状地站在柳弈和柳青面前,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拿他怎么办。
“麻烦你挑两把最锋利的小刀来,刀刃大概这么长的就够,越薄越好。”
柳弈对倒霉的厨师很客气,但提的要求半点不含糊:
“如果有带齿的夹子也拿一把进来,能夹得越紧的越好。另外还要把小一点的剪刀,还有一个针线包,速度!”
厨师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然后在那名叫小曦的女匪徒的挟制下,连滚带爬跑进厨房找柳弈吩咐的东西去了。
只听外头传来一阵丁零桄榔的动静,几分钟后,厨师满头大汗地折返回来了。
他手里果然捏着两把刀、两把用来夹锅里的热碗盘的长柄夹子,还有一把用来给虾开背和拆虾线的小剪刀,以及好不容易才从老板娘放杂物的抽屉里翻出来的一个针线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