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0日,星期六。
晚上十点三十分。
晴乐庄内。
自从找到了程总的尸体之后,青鱼、巴克和岫岫三人皆恐惧到了极点,彼此猜忌,又不敢落单,只能扎堆一块儿行动。
他们先是在三层的别墅里里外外走了一圈,没有找到失踪的司机,连他先前背着的帆布挎包,以及湿透了的脏运动鞋也不见了。
“我刚才就说司机走了……”
岫岫抱着自己受伤的右臂,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害怕的,声音低低怯怯,隐隐还带着哭腔:“我刚才就在楼上看到了……”
根据岫岫所言,先前她在二楼的一个房间休息的时候,从窗户看出去,正好能看到后院的小门,她亲眼瞧着司机背着包溜出了院门。
仿佛是担心两人不相信,岫岫还轻声补充了一句:“司机刚走没多久,灯就全灭了。”
“我就说程总是他杀的!”
有了岫岫作证,巴克更有底气了:“你们看,这不明摆着的吗?那司机杀了程总,然后畏罪潜逃了!”
青鱼咬住牙关,瞥向巴克和岫岫,目光中充满了不信任。
在她看来,这两人现在就是一伙儿的,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信。
只是现在是二对一,虽然岫岫瘸了一边胳膊,巴克也不是什么身强力壮看起来特能打的,但毕竟是个男人,真要动起手来她肯定要吃亏。
衡量情势,青鱼只能硬忍下心中那股愤怒、不甘、怀疑与恐惧,尽量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
“我们去把门反锁上吧!”
巴克提议:“这样凶手就回不来了!”
青鱼张了张嘴。
她刚想反驳说你这不是让凶手回不来,是想让我跑不掉吧,但一想到现在是别人的优势主场,她只能咽下疑虑,白着一张脸,含糊地点了点头。
“还有发电机……”
青鱼缓和了语气,试着建议:“要不,你也去修一修吧?”
“关门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我去修发电机!?”
没想到从前一直对青鱼表现得很舔狗的巴克这会儿一点都不买账了:“下面还躺着具血淋淋的尸体,你不怕?你不怕你去修啊!”
青鱼:“……”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憋住了没又跟巴克吵起来。
“行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吧……”
青鱼摆了摆手,转过身不想看巴克。
而就是她这一转头的功夫,就看到岫岫飞快地将手机塞进口袋里,不知道做了什么。
青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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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四十分。
青鱼独自躲在二楼靠近楼梯的一间客房里,心中千头万绪,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在她脑中不断徘徊,让她越思索越心焦,越琢磨越不对劲儿。
——暴雨、车祸、山林里荒废了两年多的小农场和三层别墅……
——程总、巴克、岫岫、南康……
最后她的思绪定格在了岫岫慌慌张张将手机揣回到口袋里的那一幕上。
这里荒山野岭渺无人烟,信号是真的一格都没有,大家拿手机也只是为了用背后的电筒功能照明。
然而她打光就打光,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一与自己视线交汇,岫岫就一脸心虚惊惶的模样,非要将手机收起来?还慌张到连背灯都忘记关了!
——有古怪!
青鱼抬手捶了一下窗台,咬牙切齿地想:岫岫一定有古怪!
正想着,青鱼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这间别墅的走廊铺了木地板,年久失修之下已经老化变形得很明显了,走上去脚步再轻也会有嘎嘎吱吱的声音。
青鱼竖起了耳朵。
那小心翼翼的步幅应该是岫岫的,从音量的变化来看,定然是下楼。
青鱼心中疑窦犹盛。
在她看到岫岫藏手机后,那丫头就推说自己手臂疼想找个房间休息一下,然后一个人逃也似地上了楼,一副要躲着她躲到地老天荒的模样。
倒是青鱼,也许是出于一种微妙的“盟友”心理,还好心地去给躺在沙发上的南康送了次水。
南康仍然迷糊着,状态看起来比一开始更差了,水瓶怼到嘴边也只是略微抿了两下,反正从来没照顾人经验的青鱼也闹不清楚他到底喝没喝。
……她要去哪里?
青鱼几乎立刻就想到,岫岫极大的可能是要去找巴克。
——艹!
一想到这个,青鱼就坐不住了。
于是她站起身,轻手轻脚开了房门,又小心地扒着扶手下楼,尽可能不弄出太大的动静。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要瞒着我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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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柳弈和戚山雨回到护林员站点。
这时节正值盛夏,白日里气温最高三十五度,在大太阳下站一会儿就能晒到中暑。
只不过这场雨已下了超过二十四小时,暑热早被连绵的大雨洗净,加之又是在山里,入夜后温度降得很快,柳弈一身湿衣服就没干过,这会儿已经冷得有些受不住了。
戚山雨一直关注着自家柳哥的情况。
在外头冒雨摸黑爬山时尚且不觉,待进到有光的室内,看到柳弈嘴唇的颜色,他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柳哥,你哪里不舒服吗?唇色怎么这么白!”
“没事。”
柳弈朝戚山雨摆了摆手,“只是觉得有点冷……”
他话没说完,便见戚山雨两步来到靠墙的柜子前,打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抽出了两条毛毯和一条床单,“快把湿衣服脱下来,别冷着了!”
说完,戚山雨便不由分说将毯子塞到柳弈怀里,然后拿起一张质地厚实的传单以及一卷发黄变色的封箱胶,去封刚才被他砸开的玻璃窗上的破洞了。
柳弈自然不能让自家小戚警官担心,老老实实换好了脱掉湿透的衣服,裹上毯子,将夹在柜子与桌子缝隙里的折叠床拉出来展开,又用纸巾胡乱擦了一下海绵垫子上的灰尘,铺上床单,便乖乖坐在上面猫着去了。
片刻后,戚山雨也脱了湿衣,披上了另一条毯子,然后把先前从柜子里搜刮出来的资料全都堆到了桌子上。
“就剩半瓶水了,我们省着点喝吧,坚持到明天。”
戚山雨从包里摸出了中午在超市买的水。
柳弈扭开瓶盖,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又笑眯眯地还给戚山雨,看着他也喝了,才拍拍折叠床剩下的一半空间,示意他也坐下来。
戚山雨坐到柳弈身旁靠近桌子的那一侧,给收音机插上电。
柳弈关心地凑过去,下颌搁在戚山雨颈窝里,越过恋人的肩膀看他摆弄收音机,“怎么样,还能用吗?”
“能。”
戚山雨指了指亮起的电源指示灯,凭着儿时几乎已经稀薄得快要忘光的丁点儿印象开始给收音机调频,“就是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收到电台信号。”
滋滋的电流音时断时续,柳弈好几次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人声或是歌声,又因为干扰太大而无法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终于,当戚山雨把旋钮转到某个频道的时候,两人听到了清楚的广播内容。
只是很遗憾,这会儿似乎不是新闻时间,电台里播的是一档闲聊唠嗑的节目,主持人用的还是当地的方言。
戚山雨老家是赣省本地的倒是能听得懂,柳弈认真地听了一阵,连猜带蒙也只能明白个四五成而已。
“没关系,等等吧。”
反正他们现在没办法回晴乐庄,柳弈干脆也就破罐破摔,不着急了,“反正是本地电台就行,天气和路况的播报都是隔一段时间循环一次的,等一会儿肯定就又该轮上了。”
戚山雨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两人就把收音机放到桌角,一边当背景音听着,一边开始翻他们从柜子里找出来的资料和文件。
这间护林员站虽然恢复了供电,但所谓的照明就只有屋顶上一个光秃秃的灯泡,瓦数还不怎么大,日常活动尚凑合,用来看书看资料——特别是有些年头的书刊杂志与手写记录,就有些吃力了。
不过经过一番努力之后,柳弈和戚山雨还是很有收获的。
他们找出了护林员巡林的路线图,不止记录了这一带的地名和地形,还描绘了各条山道的情况,又详细标注了各个站点之间的距离,对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的柳、戚二人来说,简直不要太有用。
“柳哥你看,我们现在在这里。”
戚山雨将足有半开纸大小的地图完全展开,横放在自己和柳弈的膝盖上,“最西面的这个九号站点。”
柳弈点了点头。
“如果走到下一个站点的话,我们要一直沿着这条山道往上……”
柳弈的指尖顺着地图上的曲折细线向上移动,“……哇塞,整整五公里,还是山路!”
光是今天傍晚到晚上的这段时间,柳弈就受够了雨中爬山的苦了,一想到他明天还要再走上五公里,柳主任就感觉十分绝望,“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下一个站点的情况怎么样,如果也是无人驻守又没有电话的话,那我们岂不是白遭那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