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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你不要怕。

徒儿非要强取豪夺 听劝吃饱饭的AK 2888 2024-12-30 10:34:37

那只是一个意外。

杀了就杀了。

杀了就杀了……沈醉强迫自己不继续往下想。

他顺着村路往前走,路过了一条河。

河中有石头筑成的堤坝,只比河水高几寸,估摸着再有几场雨,便会彻底被河水盖过。

沈醉不自觉停下来,觉得这条河眼熟。

清凉的河水冲走手指上干涸的血迹,他忽然想起,沈惊鸿曾在这条河里把他当成了一个木头傀儡。

这是属于另一个沈醉的记忆。

对另一个沈醉的排斥感不再如最初那样强烈,不再抵抗,这些记忆也时不时钻进他脑子,断断续续,不能串成完整的画面。

沈醉垂眼看着水中蔓开的血雾,觉得惋惜弄脏了这条小河,用虐杀凡人沾上的血。

沈惊鸿养大的阿捡总想要救人,即便杀人,也大抵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沈醉蹲下来,在河水之中认真搓洗指缝,洗净了血污,从腰间荷包里拿出那根木条,想要绑回自己尾指,看似简单,单手却并不方便,怎样都绑不成原样。

只得放弃,将木条放回荷包里。

夜风吹来梧桐花的幽香,他回过头,朝霞给金灿灿的梧桐花枝缀上了晶莹的红。

沈醉施展缩地千里,回到南海仙岛。

林子里只剩下树叶沙沙作响。

兔子精早已窝回木屋里睡觉,篝火也灭了许久,只余一滩烧尽的木炭。

他走向沈惊鸿卧房门口,千里之外的朝霞烧红了天,南海仙岛上仍到处笼着灰蒙蒙的蓝。

天快要亮了。

槐树的气根在门板上投出轻盈的影子,沈醉无意识地展露笑意,倏然间,笑意僵在脸上,他看到站在卧房门前的白袈裟僧人。

僧人只有一条手臂,看了他,竖起右手手掌颔首行了佛礼。

沈惊鸿在地牢里受刑的画面再度浮现,血淋淋撕扯着沈醉,沈醉盯着那人,一字一顿地用牙齿研磨那个名字:“司默寒。”

司默寒与他对视片刻,一语道出他心中所想:“你对我有杀意。沈居士,我是被佛口蛇心操控,才对他做下那些事,你杀我,没有理由……”

“杀你不用理由!”沈醉说话同时,抬手猝然抓向司默寒,指甲瞬间变成锋利的兽甲,堪堪触到司默寒面门,那人却与白袈裟一道在空中散成了影

“怎么还不砍他的头?”

“两天不给他水,不信他不告诉咱们钱在哪儿!”

“你个叫花子拿乔什么?若不是你跟老爷我示好,我会对你动这种心思?”

许多声音在他脑中说话,他眼前一会儿是那两个狱卒,一会儿是刘员外,最后变成法场外密密麻麻的看客。

感触真实又鲜明,连带着让沈醉忘记了眼前的景象是幻象。

他扫过看客们那一张张兴奋的脸孔:“有什么可高兴?”

他也心知肚明,这些人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不过受了皇帝蒙骗,以为沈惊鸿是叛国造反的逆贼。

不知全貌的人,随了大流,一同叫好。

明日之后,他们就会淡忘自己所行之恶,再之后,沈惊鸿平反,这些人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么伤天害理,最多感叹一句:哦,原来没造反啊。

沈醉阴鸷地抬眼:“你们伤了他的心,都得死。”

“阿捡!”

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他,不过他无暇顾及,抬手一抓,弯钩般的兽甲不知刺入了谁的皮肉,“嗤”一声响。

“阿捡……”那道声音微弱地轻唤。

跳跃的一张张脸陡然消散,聒噪的声音也一并安静,眼前是他熟悉的南海仙岛。

灰蒙蒙的蓝褪尽,朝霞毫不不吝啬地在仙岛镀出一层软柔的光。

沈醉回过神。

视野所及,是沈惊鸿的脸,这男人唇上没什么血色,静静注视着他。

沈醉刚想对沈惊鸿笑,笑意未能好好地浸上眼眸,忽而再次嗅到血腥。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

手指抓在沈惊鸿的胸口,指节已经没入小半截,鲜血汩汩顺着他的手指流淌。

沈惊鸿的血。

呼吸在胸腔里变作无数把刀,鲜红刺得眼瞳涩痛,沈醉撤回手指,甲钩与皮肉分离,带出细小的声响。

他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我……”动了动唇,吐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字眼,他想吼叫,却只能发出低微的呜咽。

沈醉低着头,下意识往后退。

脚掌挪移,沈惊鸿倏地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肩膀。

这男人抱着他,以试探着的力道把他拢得更近,一只手抚上他后脑,一下下抚摸他的头发:“没事了,没事了,你不要怕。”

飓风过境,惊惧如尘埃,慢慢落回地面。

沈醉抬起手,隔着沈惊鸿胸前的抓伤施法,想将那伤口转嫁回自己身上,反复施了好几次,不见伤口停止淌血。

“不行的,”一旁的南海玄女开口,“沈惊鸿以替死术救过你,术法既成,你以后再也无法转嫁走他身上的伤。”

沈醉愣愣地看向自己手上的血,手臂如断掉般卸力垂下去,推开抱着他的沈惊鸿,好似一只提线木偶,转身向水坞走去。

“阿捡!”沈惊鸿在身后唤他。

沈醉没回头,扬声吼道:“别过来!”

微微侧身,只得看见玄女衣摆,开口:“劳烦玄女婆婆,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好。”南海玄女低低叹道。

玄女没有喝茶的习惯,沈醉采了几朵岛上不知名的野花,泡在温水里,端着杯子坐在凉亭里,小口啜饮。

他当然知道自己有问题,很早就知道,他认不出自己为沈惊鸿织出的那件白色羽氅,差点一把火烧掉它时,便知晓自己有哪里是坏了的。

他本以为能制住自己的心魂。

手指已不再是狰狞的兽爪,而是一只再正常不过的成年男子的手,指甲刻意修剪打磨过,圆润光滑。

可就是这只手,变作了利刃掏进沈惊鸿的血肉。

状况还没变得更糟糕,趁现在还可控。

既然不能还给沈惊鸿一个没有遗憾的过去,至少不要毁了那人的将来,哪怕失去将来的是自己。

他要接受,他早就不是沈醉了,他是一个来自五百年前的怨魂,满心愤恨,如今知道沈惊鸿从未害他,那人杀他也只是为救他,他心结解开,怨恨消散,他也是时候该离开,是时候该把沈惊鸿让给另一个自己。

琉璃茶杯被阳光一映,荡漾出五彩的斑斓,杯中水面轻摇,粉紫的花瓣也随之摆动。

他听见缓慢的脚步,侧头去看,南海玄女步步踩上凉亭台阶。

南海玄女看着他,又好像在他身上寻找着其他人的痕迹,那眼神太复杂,也并不关沈醉的事,他无意往深处窥探,只道:“玄女婆婆当初带了竺远来和一重天的和尚,在我面前布阵,要抹杀我这即将入魔的一半命魂。我现在制不住杀人的冲动,怕是不适合见外人,那阵法,玄女婆婆一个人能布吗?”

南海玄女:“如果你自愿,便不需要绕弯子用九重石将压制你灵力,再找灵力深厚之人催发法阵。只用你自己的灵力,再加上一把凤凰火就足以撑起整个阵法。”稍作停顿,她又道,“只是会很痛。”

沈醉笑了笑:“那我便放心了。”

“沈将军的伤口,老身处理好了,他很惦念你,你去见见他吧。”

“不了,”沈醉攥紧手中的茶杯,嗅着淡淡的花香,“夜长梦多,我不知自己能自控到几时……”

垂下眼帘,终是改口道:“也好。”

沈惊鸿坐在槐树底下。

桌上还摆着没收起来的药瓶和擦过血的纱布。

这男人表情恹恹的,不知所措,眉宇间还有一抹沉甸甸的忧虑,抬眼看见了走来的沈醉,忧虑消散大半,腾地站起身:“阿捡……”

男人胸前的抓伤隔着纱布渗出殷红,沈醉看着那片殷红,眸光黯淡:“你坐下,别扯到伤口。”

沈醉坐在沈惊鸿旁边,少顷,将酝酿好的话温声说出:“我现在与你说的话,你未必懂,但我不能等到你听得懂那时再与你说。”

沈惊鸿眼中浮起了困惑。

沈醉:“我生你的气。你那样骗我,我那样痛,我怎能不怨。可知道真相,我发现自己最怨恨的其实是你定下以命换命的打算。我把你捧在心尖儿,你眼里却没有你自己。沈惊鸿,你看见他人苦难,可怜他人苦难,可到了你自己,就怎么样都行?你真是我见过这世上最恶毒的人。”

沈惊鸿:“……恶毒?”

“你对别人都能善良,偏偏对自己最恶毒。”沈醉倾身,吻了吻这人的额头,“你可以不原谅他们,真的可以。”

沈惊鸿听得一知半解,对胸口的激荡情愫有些陌生。

仔细想了想,以为沈醉说的是他少时挨欺负、被克扣工钱的事情,于是故作爽朗地笑了笑:“没关系的,他们又没有真的叫来捉妖师……”哽咽突如其来,沈惊鸿吓了自己一跳,瘪了瘪嘴,咽回满嘴苦涩,“他们不坏,只是、只是踩了我一下……”

“每人踩一脚,就是千军万马。一个人被千军万马践踏,一定很痛。”沈醉道。

哽咽和苦涩咽回了肚中,视野却模糊了。

沈惊鸿立即别开头,抬起袖子蹭了蹭眼睛。

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他痛,似乎就没那么痛了。

胸口的抓伤因为抽噎泛起刺痛,转而想到刚刚沈醉神志不清的骇人模样,沈惊鸿一把抓紧这人手臂:“你呢,刚刚到底怎么了?”

“已经没事了。”沈醉静静注视着他。

这人看他的眼神很是专注,沈惊鸿被瞧久了,浑身发酥,说不上怎样一种感受,他惴惴问道:“你……真的是阿捡?”

沈醉笑了:“怎么不叫哥哥?”

“你既是阿捡,我怎么能叫你哥哥呢!”

沈醉:“叫一声,我不告诉别人。”

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得以释放,加上此刻少年心气,沈惊鸿不觉得那么不好意思,开口便唤:“哥哥。”

沈醉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沈惊鸿看着他,莫名觉得这个人虽然在对他笑,但笑得并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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