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给梁津川说了什么叫他哥起不来。
用嘴说,用脚说,用舌头说,用全身上下所有部位每一寸皮肤说。
梁津川问他为什么要藏着这么大的奖励不给自己。
问完却不给他回答的机会,抖个不停的手捂住他的口鼻,红着眼,一遍遍地质问。
眼泪掉得有多凶,活干得就有多狠。
梁津川怨他没有早点说,委屈又阴冷的和他讨要补偿,一笔笔的要。
他们的吻总是饱含铁锈味,因为梁津川把舌头咬破了,把脸扇肿了自嘲太愚蠢,观察不够细致。
这又不怪嫂子了,怪自己了。
梁津川的状态近似疯癫,死死咬着他身前的肚兜不松开牙关,那一小块棉布料被撕扯得开线破裂。
凌晨四点多,陈子轻拿积分买了个不伤身时效短的药把梁津川放倒了,他带着一身的手表印偷偷摸摸打出租车回去挑水。
完事再偷偷摸摸打出租车返回旅馆,躺在梁津川身边。
系统:“只评价宿主的职业素养,你能进前五。”
陈子轻哈欠连天:“444,早上好,谢谢你对我的认可。”
系统:“你不怕旅馆老板明儿跟你相好的说你半夜出去过?”
陈子轻:“不会的,我来去都没引起老板的注意,他趴在前台打瞌睡呢。”
他把眼角的生理性泪水蹭在手背上面:“况且就算老板说了,我也可以解释是自己睡不着,出来走走,这有什么关系。”
系统:“奇奇,你有没有想过,你不笨,不偷懒,出来开个房都记得做日常任务,你敬业勤恳,为什么次次都失败?”
陈子轻斟酌着说:“我不好意思想。”
系统:“……”
陈子轻突然问出一个长时间被他忽略的问题:“444,别的宿主也有强制性的日常标注任务吗?我感觉要是没标注123等等,任务难度会下降很多。”
系统:“这是架构师的私设。”
陈子轻叹气:“所以标注任务是架构师jiao的独家啊。”
系统:“你的监护人没和你说吗,他架构的背景世界全是滞销品,目前差不多已经成了你的特供,他一对一服务你,别的宿主可没这待遇,不知道还要做标注日常,你就偷着乐吧。”
陈子轻无力吐槽。
也怪他自己,他第一个任务要是不失败,就不会受到处罚去接中央网仓库的滞销品,从此在这条路上头也不回,一步错步步错,恶性循环真要命。
察觉梁津川要醒了,陈子轻赶紧装作才醒:“唔……津川……”
屁股被揉几下,往后一抬。
陈子轻咬住被角。
想到是旅馆的被子,他赶紧吐出来,换上自己的手指。
梁津川没醒,他只是本能地睡进嫂子的春江水里,恨不得就此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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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梁津川下楼买吃的,在旅馆老板那续一天房。
一连二天都是这个流程。
陈子轻实在是受不了,他趴在椅子前面,两只手抓着椅子扶手:“你怎么不干脆一次交个几天的?”
梁津川在后头慢条斯理地捞着他的腰,不让他钻进椅子里:“一,正好要买吃的,顺便续房,二,我需要试探你的极限。”
陈子轻抓住他手臂:“前台怎么看你啊?”
梁津川说:“用眼睛看。”
陈子轻抱着侥幸的心理:“……发现不了的吧。”
梁津川笑:“嗯,发现不了,前台是瞎子。”
少年已经过了变声期,嗓音很好听,此时他得到了极大的抚慰,吐字都是慵懒的,听得人脸红酥麻,心跳加速。
陈子轻腿软得往地上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饥渴,这么缠着小男生。”
“你不饥渴吗。”
梁津川的气息没怎么乱,像是兴致不高,也像是游刃有余,距离失控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果忽略掉他太阳穴蹦跳的青筋,和被他抄起来的白沫的话。
陈子轻的意识濒临模糊之际,头顶想起声音。
“嫂子,我一直想问你。”梁津川将一只手从后面伸到前面,“这是什么?”
陈子轻看了眼那只手,指骨因为长时间运动泛红覆着水液,分不清是汗还是什么。
指腹一层油光。
陈子轻在心里回答梁津川的问题,是菊花灵。
账户上拿的,几辈子都用不完的量,像是一库存的货都在他那了。
444说是牵扯到他上一个任务的感情线,警告他别乱猜,否则触发数据监测仪器,会对他进行清除。
陈子轻胡说八道:“是我自己流出来的。”
梁津川的吐息擦着他通红潮湿的耳廓:“你自己流出来的?你还会流油,流出的油一股香味。”
陈子轻没有慌,他亲亲梁津川的掌心,认真地说:“世界大着呢,总有奇奇怪怪的人。”
梁津川看起来是信了他的话,沉默地压着他转了二五圈:“我哥知道吗?”
陈子轻:“……”
这肯定不是真的问他,梁津川有答案。
果不其然,梁津川就自问自答。
“他只是不行,不代表他是个死人。”梁津川的胸膛贴着他后背,严丝合缝地,无比眷恋地靠上来,幽幽地笑,“你会坐在他身上扭,会要他刷牙亲你这里。”
手随着话声放在对应之处:“他知道。”
梁津川发出短促的喘息,压抑着某种阴鸷的酸楚:“我不是第一个。”
“你出生的时候我没有出生,你想谈对象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你用那四个小玩意玩自己的时候我连欲望是什么都不懂,你嫁人的时候我未成年,我做不成你的首选。”
陈子轻听到最后的小半句,一下怔住。
身体里如同蚂蚁啃咬的痒意拍碎陈子轻的莫名心绪,他把手往后挥动,摸索着抓到湿淋淋的仿真假肢:“不要比较了好不好,快点啦。”
一滴汗从梁津川上下起伏的喉结上滑落:“好,我让你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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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在旅馆有点空闲就检查梁津川的伤口,很怕他背地里自残自虐。
梁津川不阻拦,任由他检查。
陈子轻数梁津川大腿上的深浅疤痕,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留下的。
梁津川不会让疼痛浮于表面,他满嘴血都跟没事人一样,每次流的泪也不是疼,是委屈,怨,不安之类。
陈子轻记得444说梁津川有两面,一面沉沦一面厌恶,当他放弃挣扎的时候,他用来做掩护的那个人格就回和自己融合。
差不多就是他承认现实,面对现实,接受现实。
梁津川早就把两面合起来了。
现在他和嫂子真真正正的在一起了,除了掐自己扇自己,没有其他惩罚行为,是不是说明他快能度过自己那一关了啊?
只要他过了,那他的心病就会有个大突破。
陈子轻下床去洗手间,腿一阵抖动,得亏他长年累月的早起挑水,不然真的扛不住。
梁津川当初说要他坐腿上配合练习,分批次不断加大时间练。他信以为真,想着自己主担劳力,能把控方向盘。
哪知他握方向盘,梁津川握着他握方向盘的手。
这要是小腿没有缺少,不需要考虑假肢的灵活度和膝盖跟接受腔的磨损情况,那就不挑花样不挑姿势,可怕程度十倍打底。
少年人的疯狂凶猛如野兽。
陈子轻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歪着身子跟脑袋向后打量。
哎哟,白色成花色了。
陈子轻拍两下,手感确实很好。怪不得梁津川能捧着吃个半天。
不光吃,还掐皮,不轻不重地扇。
陈子轻瞅着镜子里的自己,满眼迷离的水色,他洗把脸,拿小塑料梳子梳了梳头发,撒了尿回到床上。
梁津川平躺,破烂脏了的肚兜盖在他脸上,他的两条假肢露在外面,泛着让人浮想联翩的水光,这画面十分具有视觉冲击性。
陈子轻又想尿了。
不等他回洗手间尝试着看看能不能抖几滴,梁津川的唤声就传了过来。
“嫂子。”
陈子轻下意识应声:“诶。”
梁津川的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为什么你平时不出油?”
陈子轻眼皮一抽,这个问题还没翻篇吗?他正在想借口。
梁津川就拿掉脸上的肚兜,慢条斯理地开口:“因为在这之前我们没睡过。”
“我哥睡不了你。”
他往下说,唇角勾起来,眼底迸发出炙热的深意:“那就是,我哥不知道。”
话落,他将肚兜盖回脸上,胸膛震动着发出一声低笑。
接着就笑起来。
渐渐变成痛快得意的大笑。
陈子轻目瞪口呆,梁津川这是把自己哄好了?
虽然老话说活人比不过死人,但在他这不管用,他是往前走往前看的,他想让梁津川知道他的观点。
陈子轻跪到床沿:“津川,我不会忘不掉你哥的,他走了以后,我就不想着他了。”
梁津川肚兜下的薄唇轻启:“我信。”
陈子轻松口气,下一刻就听他笑着说:“我哥不行,满足不了你的需求,那就是个废物,你怎会对他念念不忘。”
梁津川深嗅着肚兜上被大面积浸透的香甜味道:“哪天我也不行了,我哥的结局就是我的结局。”
陈子轻:“……”他想让梁津川更高兴一点,这怎么还适得其反了啊?
阴郁疯批就是这样的吗?
陈子轻抖了抖,他躺到梁津川身边,没一会就昏昏入睡。
不在宿舍里睡觉,没有被二个遗像上的人看着。
体验感不是一般的好。
陈子轻快被睡意啃完的时候挣扎了一下,到底要怎么才能让梁津川哭着求他放过自己呢?
试过睡觉期间把人扣住不给动,没用。
也试过用堵在出口不让出来,没用。
还有别的法子吗?
陈子轻想不出来了,他真的猜不出标注4能配上什么情境,总不能是……两人散伙吧?
他们会散伙?不可能的。
以梁津川的性情,丧偶都不可能,只有双双赴死。
那他的标注任务4完成不了了?
陈子轻的忧虑暂时击退了睡意,他把脚放在梁津川的假肢上面:“津川,我有个事,你能照着我说的做吗?”
梁津川问:“什么事?”
陈子轻小声:“就是,嗯,你边哭边说,嫂子,求你放过我。”
梁津川:“……”
陈子轻忙说:“这是一种角色扮,就是演戏,你看的一本书里有这个东西,我当老师,你当学生,或者我们是情敌不小心睡在了一起这样,我们各自有各自的戏。”
梁津川掩在肚兜下的面色颇为诡异。
确实。
他带来首城的其中一本少儿不宜书籍里有角色扮演。
可那是,英文原版书籍。
他的嫂子不是看不懂鸡爪子抓的英文吗?
梁津川不动声色地想,他的嫂子一时大意忘了藏好小尾巴,露出来了都不知道,光顾着解释自己为什么想做那种事。
当他照着做了,会怎样?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梁津川结束晦暗不明的深思之后,身旁人已经架不住身体的疲惫沉睡了过去。
“你要开汽车住楼房,嫁有钱人。”梁津川撑着胳膊起来点,撩开他的刘海说,“我们的日子还很长不是吗。”
那就等你的小叔子有钱了,再陪你玩你想要的角色扮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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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梁津川参加了一个残疾人的活动。
这不是陈子轻让参见的,他都不知道有这种活动。
残疾人交流会。
陈子轻作为家属陪在梁津川身边,他见到了许多残疾人,每个人身体上的残缺都是一个故事。
就在陈子轻去帮梁津川领补贴的时候,梁建川被表白了。
那是个瘸腿女孩,同样在读大一,上的其他学校,模样长得很可爱,她在交流会上很受欢迎,也获得了最多的关爱和照顾。
女孩告诉梁津川,他们残疾人就应该跟残疾人在一起。
正常人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行在一起生活,彼此都累。
就算有愿意接受的,也只是出于好奇,想看看残疾人怎么生活,很快就会嫌弃他们是个麻烦。
梁津川把玩手上的宣传小册子:“那是你的想法。”
女孩没有就此放弃,她口才不错,逻辑清晰又没落下感性:“不止是我的想法,现场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不信你去问问比我们年纪大一些或者大很多的人,他们是过来人,经验很有分量。”
梁津川冷笑:“他们的经验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女孩露出尴尬的表情:“我,我只是……”她的鞋子蹭了蹭地面,矜持又大胆地表明心意,“我只是喜欢你。”
梁津川无动于衷。
女孩轻轻咬唇:“我知道喜欢你的人有很多,可他们都是冲的你的脸,”
生得太好看了,真的太好看了。
正因为他的五官没有瑕疵,才让人惋惜遗憾他唯一的缺陷是没有小腿,老天爷太残忍,创造了艺术品却不让他完美,强行敲出了缺口。
“我不一样,”女孩信誓旦旦,“我是能够和你有共鸣的。”
梁津川眯眼,共鸣?他的牙关磨动,慢慢地咀嚼这个本该陌生却熟悉的词汇。
咀嚼碎了,吞咽下去。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所谓的同类:“你不能和我产生共鸣,对着你,我想的是待会要去街上吃什么,喝什么。”
女孩敏感地发现他并不像气质性情表现得那么排斥这个世界,他是期待的,积极的,向上的,只是他对生活的热爱背后充满特定性。
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人是他的腿,是他的生活,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世界。
女孩善良地想着,但愿他心里的那个人能陪他久一些,打破世俗常规永远守护残缺的他,不要在将来的柴米油盐中憎恨怪罪,让他得到又失去,成一个可怜人。
“津川!”
女孩先是听到喊声,再是看见面前的高个少年抬脚走向一处。
她沿着他的方向望去。
少年弯腰听喊他的人说话,接过活动方送的补贴,放进对方的衣服兜里。
那个动作自然且亲密,仿佛他们已经走了大半辈子。
好像听别人说他们是叔嫂。
女孩大概是猜到了什么,明白了什么,她没觉得配不配,只觉得少年的眼里都是他的嫂子,而他的嫂子让他走在里面,以防他被自行车跟人碰到。
——他们很相爱,他们正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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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不止陈子轻跟梁津川没回去过年,靠符水摆脱周彬鬼气又是一条好汉的梁铮也没回去。
他们二人在一块儿吃的年夜饭。
纯属是梁铮单方面蹲点蹲到他们,硬凑上来的。
饭店的包间有黑白电视,他们吃的时候,春晚刚开始。
梁铮经历得多了,世面见多了,眼界宽了,面子有厚度了,看到肉不会两眼泛光到大口往嘴里塞,而是装模做样很是优雅的吃着一块羊肉,他订这个饭店,为的就是这台电视机。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
“过年好!”
几个主持人站在观众席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代表那一片观众向坐在电视机前的朋友们拜年,他们字正腔圆的贺新和整齐的掌声飘满整个包间。
陈子轻看春晚看得太认真,一不留神就把给梁津川夹的红烧肉,放进了梁铮的碗里。
梁铮措手不及,他瞥向放下筷子的梁津川,懒洋洋地挑眉:“到我碗里了,你还想要回去?”
梁津川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梁铮被盯得发怵:“妈的。”他把碗往梁津川面前一放:“给你给你!”
梁津川拿起筷子,夹走那块属于他的红烧肉。
陈子轻全然没发觉他把菜放错了,他在看木偶戏,看得聚精会神,年夜饭都不吃了。
梁铮示意梁津川看他们的嫂子:“瞧见没,还是要有钱。”
他往后一坐,胳膊搭在椅背上面:“没钱都进不来这样的豪华大饭店,就这一桌菜的价位,我说出来能吓死你。”
梁津川吃桂花糖藕:“那你还是别说出来了,把我吓死了,嫂子会哭。”
梁铮面部黑成锅底。
这他妈的,仗着自己受宠就这么显摆。
梁铮从挂在椅背后面的皮外套口袋里掏出个红包,扔到梁津川的腿上。
梁津川把红包放进嫂子朝他这边的兜里。
梁铮瞧着桌子思考:“那话怎么说来着,津川,你是读书人,你帮我辨一辨,是不是叫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
梁津川耸耸肩:“我不是君子。”
梁铮嘲讽,你是没断奶的十八岁大小伙,不对,已经十九岁了,他们那边过年就算长了一岁,不按生日算,因为他们从来都不过生日。
“嫂子,我的压岁钱呢?”梁铮粗声粗气。
陈子轻的注意力从春晚转移到年夜饭上,他偷偷瞟了眼梁铮,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压岁钱?没准备。
陈子轻默默地离开包间,出去找服务生,先说过年好,再问有没有红包。
服务员送给了他两个带饭店宣传语的红包,他用兜里的零钱包了两份,没动梁铮给梁津川的压岁钱,那是图吉利的,大年二十就拆了用掉不好。
梁铮拿了压岁钱,时隔两年给他敬酒:“还是老样子,我上一回祝你的事,这回还祝你。”
陈子轻端着一杯果粒橙站起来。
“嫂子站起来干什么,不用站,坐着吧。”梁铮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说,“就你那再嫁的心愿,等你得牙齿掉光,你的小相好都实现不了。”
陈子轻说:“你少吓唬我,津川毕业了就会好好上班。”
梁铮嗤之以鼻:“上班拿死工资,一年到头吃喝拉撒下来还能剩个几毛钱?我吓唬你个屁,我告儿你,他想把一分一毛攒下来的钱买房的时候,买不起了。”
陈子轻抿嘴:“还有我呢。”
梁铮好笑:“你摆摊能摆出个鸟来,一边卖货一边进货,到头来一核算,钱呢,没了,去哪了,不知道。”
“……”陈子轻一想去年摆摊的总体收入就充满信心,“时代发展多快,我指不定就抓住一根绳子飞起来了。”
梁铮懒得再打击他:“那行吧,我盼着你飞起来,到时我跟你混,我给你当小弟。”
陈子轻喝口果粒橙,才想起来说:“干杯。”
“津川,我们一起干杯。”他喊坐在桌前的梁津川,“干杯干杯。”
梁津川慢悠悠地站起身,手拎着半杯茶水。
梁铮主动举杯和他们碰在一起,他杯子里的白酒熏人得很。
陈子轻在春晚的欢声笑语里说:“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恭喜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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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以后,梁津川会去操场练习跑步,练习骑自行车。
陈子轻用积蓄在首大西门附近的街上租了个店,他还找梁铮梁老板借了点儿,很快就还上了。
正值实体经济繁荣期,卖什么都赚钱,只要你肯干。
陈子轻卖的是衣服,这是他自个儿做的决定,他穿梭在一个个任务世界,各个行业接触多了,越发感觉活得好好。
男装他熟,他跑过一些店了解市场行情,随大流的主打“我随便开价,你随便还”的宗旨。
陈子轻让梁津川给他设计了个logo,挂在店的门头上面,一看就很贵。
和首城常见的服装店相比,陈子轻的店里有个不同的地方,他不单卖,都是搭配好成套出售。
在上个任务里,他跟穿搭博主学过怎么穿衣,也浏览过体会过别的穿搭风格,当初没想过还能在后面的任务中用到。
所以说,有学习的机会就先学着,指不定将来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
陈子轻的小店生意很火爆,名气都传到了梁津川的耳边。
梁津川放学去他的店里,被挤得进不去,只能在外面找个地方待着。
“津川?”陈子轻探头。
梁津川拎着两份饭和一份豆腐脑站在路边。
“快进来,店里现在没人了,我把门关一下,我们吃午饭。”陈子轻跑过去接过饭盒。
店不大,过道很窄,两边跟头顶挂满了成套的衣裤,最底下是放在包装袋里的各个尺码的衣物,空气里一股子刺鼻的气味。
陈子轻从角落搬出折叠小桌打开,他饿得肚子都扁了,埋头就吃起来。
梁津川把卤蛋放进他饭盒里:“有家里也卖服装的找我打听,你是怎么搭配出来的衣服。”
“凭感觉啦。”陈子轻口齿不清。
梁津川看他吃:“有些风格很前卫,不是大众能接受的。”
“那不正好嘛,别人配不出来的我配出来了。陈子轻咬一口卤蛋,“我是第一个,其他卖衣服的只能学我。”
他催促还在看着自己的小叔子:“快吃快吃。”
梁津川半晌开口:“你中午不能关门休息?”
陈子轻眨眨眼:“能啊……”他咕哝,“不过中午人多。”
梁津川捏住他的脸,凑近他:“我礼拜一到礼拜五上午下午放学的时候人都多,礼拜六礼拜天不上学的时候人更多,你不管我了是吗?”
陈子轻:“……”
“我哪有不管你。”他舔掉嘴上的油光,“钱是赚不完的,你算是提醒了我一下子,我是该走慢点了。”
梁津川微愣。
陈子轻对他笑出酒窝:“我等你呢,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跑的。”
梁津川沉默了许久,松开捏着他脸的手,低头吃起了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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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说到做到,他中午关门跟梁津川过二人世界,晚上梁津川带饭过来,他们吃完开会儿店,到了八点就回学校。
尽管那个时候夜生活很丰富,别家店门都大开着。
陈子轻找个时间带梁津川去了趟照相馆。
梁津川的脸色很差,因为照相馆的摄影师靠他太近,一个劲的找他聊天,打听他的假肢是在哪买的,多少钱,穿着走路是什么感觉。
摄影师还趁着指导他摆姿势期间,有意无意的对着他发骚,他下颚紧绷,周身满是戾气。
旁边的陈子轻忽然出声:“我们不拍了。”
摄影师诧异:“不拍了?”他拿下举在身前的相机说,“老板没忘吧,事先就说好了,定金不退。”
“我们不差那个钱。”陈子轻拉起被占了便宜的小男朋友,“津川,我们走。”
梁津川被他牵着离开照相馆。
阳光明媚的季节,街头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陈子轻把梁津川拉到照相馆后面的拐角处:“你不舒服了就和我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第一位。”
梁津川半垂着的眼皮上撩,暴露出不知何时翻涌起来的浓重侵占欲。
陈子轻快速用双手捂住他站起来的身子,东张西望地说:“津川,你已经十九岁了,也该学着压制压制了。”
梁津川感到荒谬:“我为什么要对你压制自己的欲望?”
陈子轻脑子一白:“也是啊。”
“但这会儿在外头……”他红着脸支支吾吾。
梁津川说:“不是你给我糖吃,让我齁甜到得意忘形?”
他弯腰靠在眼前人的身上,呵笑着:“怎么,现在又要怪我是吗。”
“没怪你,我什么时候怪你了嘛。”陈子轻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天天的睡觉,你怎么还能这么激动。”
梁津川难受地深深喘息,讨要地蹭着他:“别问我。”
不多时,一辆面包车开离市区。
这是陈子轻买的二手车,拿货要用。
来首城半年多时间,他的交通工具从两个轮子到二个轮子,再到四个轮子,一派好景象。
陈子轻喜欢这种看得见的成长。
无论是他的小事业,还是梁津川对生活的态度,对情感的态度。
面包车停在无人的河边,一颠就是几小时。
看热闹的小瓢虫困得从树叶上滚下去,压趴了睡过几觉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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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还是让梁津川当了他的服装模特。
换了个照相馆拍的,老板娘摄影技术一流,那些照片被陈子轻挂在店门口宣传。
梁津川多帅,批发市场进的货到他身上也能成为大牌。
占雨在店前面欣赏那一排照片:“南星哥,你小叔子这眼睛鼻子嘴巴哪都长得顶呱呱,照片拍得这样好也比不上真人的十分之一,他不当明星可惜了。”
“咱不是吃那碗饭的。”陈子轻送走一个客人,招呼占雨进店。
占雨在他店里逛了逛:“你送我两身衣服,我拿去给我哥穿,让他给你宣传宣传。”
陈子轻说:“我这儿的衣服风格跟你哥不配套。”
占雨一拨耳边头发:“他永远都是衬衫加西裤,老气死了,你这的衣服好,穿着显年轻。”
陈子轻想了想:“那我看看。”他拿下一身衣服,“这套,”接着又拿一身,“还有这套。”
占尧生个高,但他的比例一般,上身长。
陈子轻挑的两身能修饰他的缺点,放大他的优点。
占雨拿着衣服回家,风风火火地跑进二楼的书房:“哥,这我给你带回来的衣服,你穿上试试。”
占尧生将保险柜的门关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来要敲门。”
“下次一定注意。”占雨吐舌头,“快看看衣服。”
占尧生将扣在办公桌上的金丝边眼镜戴回去,他扫了眼妹妹举起来的两套衣服。
“怎么样?”占雨从衣服里挤出个脑袋,她扬着一张笑脸,暧昧地挤眼睛,“这是南星哥给你挑的。”
占尧生答非所问:“衣服先放一边,我跟你讨论一下你大二出国的事。”
占雨错愕:“不是不让我出国吗?”
“可以了。”
占雨没注意到她哥用词奇怪,她把衣服放在桌上,蹙起眉心表达意见:“能不出国吗,我喜欢祖国的好山好水。”
见她哥不回应,占雨就撒娇地抱住他的手臂,从左到右的晃动:“哥,你放心我一个人到国外去啊?人生地不熟的,我出个啥事,你不得后悔死。”
占尧生说:“我也会去。”
占雨:“……”
“你还看着我啊?”占雨甩开他的手臂,一改刚才的可怜样子,“爸妈都没你这么能操心的。”
占尧生揉了揉她的头发:“小雨,我知道你不舍得国内的朋友,但你到了国外,自然就会交到新朋友。”
“少来,有的朋友是不可替代的。”占雨叉着腰在书房踱步,“哥,你有那时间给我找个嫂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占尧生狭长的眼微眯:“当年你争点气,今年就是你哥跟你嫂子二周年。”
占雨明白她哥指的是南星,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自己不出面,躲在我后头当缩头乌龟才让南星哥觉得你没诚意,你活该。”
接着就凑到她哥面前:“你现在不还有机会吗,要我说,我们就别出国了,我们在首城待着,我帮你追南星哥,烈女怕缠郎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南星哥肯定能清楚你的心意,对你有好感。”
“晚了,不需要了。”占尧生低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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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时候,陈子轻跟请了假的梁津川回老家祭拜亲人,他没买直达的那班车。
中途要找地方起早跳水。
日常任务的警告只剩二次,就算他的举动引起梁津川的怀疑,他也顾不上了。
重生干不出这种走火入魔的事,更别说是坚持锻炼身体。
陈子轻随梁津川揣测。
风徐徐地吹过山峦,他们这对叔嫂前脚到下庙村,梁铮后脚就出现在村口。
梁铮开了个汽车,车轮子跟车身都是泥点子,他这算是衣锦还乡,村长用鞭炮迎接。
炮衣蹦到陈子轻的头上,被梁津川拿掉。
“南星——”
一道久违的大喊声从屋后传了过来。
陈子轻看到扛着锄头朝他跑近的二婶,终于有了回老家的感觉。
一番叙旧之后,陈子轻把屋里的窗户打开通风,他陪梁津川去山里上坟。
好多人家都上过了,白的黄的长吊子插在坟头,随着风哗哗地飘着,有的吊子断了被踩在泥里,乱糟糟的。
这一片的吊子都是自家买纸剪的,一个样。
陈子轻来不及剪,袋子里装的是二婶上坟剩下的吊子。距离坟包还有二十多步远的时候,他就把手上的袋子递给梁津川,自觉地说:“我到那边等你。”
梁津川轻描淡写:“你和我一起。”
陈子轻懵了:“……啊?”
“我,我跟你一起?”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
梁津川没回答,直接牵起他的手,他猛烈一抖,另一只手偷偷掐脸,疼得嘶了一声。
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梁津川竟然叫他来坟前烧纸。
这是接受自己对嫂子的感情了,从背德的痛苦中走出来了吗?
陈子轻略微恍惚地望着面前的二个小坟包,他是1996年的7月来的这里,现在是1999年的四月。
快二年了。
终于出现在坟前。
陈子轻一时半会找不到准确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早知道就折一些元宝带来烧了。
算了,明年再折吧,反正今天开了个头,往后都会这样。
一阵悉悉索索声后,梁津川将袋子里拿出来的吊子抚平整,对站在他旁边发呆的人说:“过来。”
陈子轻连忙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怎么啦,是吊子坏了吗?”
梁津川把吊子挂在树枝一头,将他的手放上去,带他将吊子插进第一个坟包里。
再是第二个坟包,第二个坟包。
陈子轻大气不敢出,他像是怕惊醒了沉浸在某种失常情绪里的梁津川。
插好吊子就该点香烛了。
风大,一次点不着。陈子轻用身体挡风,见不起作用,他就跟梁津川蹲在一起,双手捧在香烛周围。
火光亮起来的那一秒,梁津川抬眸看他,一双眼黑沉沉的,叫人看不透。
他下意识就要看过去,梁津川已经垂下了眼眸。
正当他有点失落没有对上视线的时候,耳边有声音:“嫂子,我爹,我妈,我哥都在看着我们。”
梁津川轻声:“你要我在他们的坟前亲你?”
他咽了口唾沫:“我没要。”
然后,
梁津川就亲了他,
在他这副身体间接害死跟直接害死的二个家人坟前。
他惊得瞪大眼睛,腿肚子发软,手心冒汗,嘴里语无伦次地说:“津川你,我,我嘴巴,你嘴巴,我们……”
比起陈子轻的反应过大,梁津川却是十分的平静坦然:“舌头别打结了,烧纸吧。”
陈子轻惊魂未定地闭上了嘴巴。
纸钱一扎一扎地堆放在在一块儿,成片地燃烧成灰烬。
梁津川拿着树枝拨动火堆。
才下过雨,坟前的土是湿的,有点泥泞,陈子轻的鞋子边脏兮兮的,他腿蹲酸了,反射性地站起来活动活动,余光瞧见梁津川蹲着,接受腔从两侧突出来把膝盖撑了个包。
陈子轻蹲下来说:“你扶着我。”
“给家人烧纸还要扶着人,”梁津川神色散漫,“你上辈子犯了什么罪,这辈子才会找这么没用的男人。”
陈子轻在他身旁,看他侧脸的高鼻梁,也看他垂翘的长睫毛。
“嫂子,别对着我看入迷了。”梁津川把装纸钱的袋子铺在地上,“磕头吧。”
陈子轻拍拍裤腿摸摸头发:“噢噢,磕头,我磕头。”
他对着梁津川跪了下来。
方向跪错了。
晕乎乎的,眼看就要磕。
梁津川屈膝跪地,和他面对面。
在他磕头的那一瞬,自己也对着他磕。
陈子轻还没反应过来,梁津川就拎着他后领,将他转向坟包。
梁津川跟他说话,字里行间有那么些许揶揄无奈的笑意:“朝这个方向磕。”
陈子轻后知后觉:“那我刚刚磕的……我们对着磕的算什么啊?”
梁津川拿掉他头上的落叶,勾勾唇:“算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