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直飞一座陌生城市,他转坐大巴,几个小时后到达同样陌生的县城。
天气还好,风不大,雪也小。
陈子轻在路边拦了个人打听,他沿着一条细细窄窄的田埂慢走,前后左右都是荒掉的田地,春天还没来,放眼望去找不到半点绿色。
走了一小会,皮鞋上就没眼看了,陈子轻弯腰卷起碍事的西裤裤腿,他才站起来,裤腿就掉了回去,于是他干脆把裤腿扎进黑袜子里,插秧一般。
陈子轻没在弯扭的田埂上碰到路人,全程只有他自己的鞋子甩着泥巴声,等他进村时,大衣上湿湿的,没覆盖雪花,都化成水浸进了面料里。
村里不见人走动,陈子轻提了提手中的包,手心不知何时出了层汗,后心上也有。
“他爸妈都不在了,我买礼品干什么,我也是有病。”
“还怪沉的,我大老远的拎过来,我图什么啊。”
“算了,买都买了,拎都拎了。”
陈子轻嘀嘀咕咕了几声,被自己逗乐,然后他就真的笑起来,他笑了几瞬便把笑容一收,抿抿嘴,挺久没这么笑过了,怪不习惯的。
“幸好没人看见……”
怎么没人看见呢,按照常规套路,周今休不是该在哪个屋角站着吗?
陈子轻东张西望了一阵,雪花落在他拢上茫然的眼角眉梢,他缩了缩脖子,将下巴埋进围巾里,照着地址走到一户人家门前。
门上挂着铜锁,上了绣。
陈子轻站立片刻,冰凉的唇间溢出呢喃:“周今休,我在你家门口。”
身后突然传来细微声响,陈子轻的后脑勺噌地一麻,那股麻意瞬间就往下蔓延,扩散至他全身,他满怀期待地缓慢转头看去。
一只灰不拉几的小猫被塑料袋困住,隔着袋子和他两两相望。
“……是你呀。”
陈子轻装作没有很失望,他强颜欢笑:“你怎么跑到塑料袋里面去啦,等我救你吗,那你等一会,我先把门打开。我先开门。”
“对了,我还要找钥匙。”
陈子轻说着就扭头,再次去看那小猫,小心翼翼地试探:“周今休?”
“它是不是你变的?”
“是就喵两声。”
“真不是你?”
陈子轻神经兮兮地等了会,他望着自己跟塑料袋作斗争的小猫,唉声叹气:“真不是你啊。”
怎么搞的,他竟然会觉得花草树木鸟鱼虫蚁等等,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是周今休。
这病是从哪个时候开始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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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到底还是先把小猫从塑料袋里解救出来,再去找钥匙。
周今休的上司说钥匙在第三块青砖下面。
陈子轻数着门前的青砖,数到第三块,他蹲下来,伸手把青砖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烂泥。
在附近找了根树枝,陈子轻耐心地戳戳烂泥,一点点地拨了起来。
左后方有视线,别的方位也有,是村里的大人小孩,他们好奇地打量他,眼神淳朴,没恶意。
“我是远方来客。”陈子轻对他们笑笑,哪怕是个还在咿咿呀呀时期的小孩,他也没轻视,一视同仁的自我介绍。
咔嚓
树枝断了,一头把陈子轻手上的皮刺破渗出血点,他不在意,抠了块瓦片当工具。
陈子轻风尘仆仆,没休息好,身体又菜,挖个泥巴都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就在他发癫地想要丢掉瓦片徒手去刨的时候,泥里现出一小块红。
那红被他捻住,快速扯拽出来,是一个袋子,里头隐约可见钥匙形状。
陈子轻的眼角狠狠抽了抽,他的眼前勾勒出周今休出门前挖土埋钥匙的画面,一言难尽地摇摇头:“真是服了。”
“喵~”小灰猫不知何时蹲在他旁边。
他挠挠猫的脑袋:“你也这么觉得是吧,我那秘书脑回路怪怪的。”
“钥匙有了,我就开门喽。”
陈子轻从袋子里拿出钥匙,他做了个深呼吸,捏着钥匙一端插进锁孔里,左右转动。
门发出牙酸的响声,陈子轻拎着包跨过门槛,他探头探脑,小猫也学他探头探脑,一人一猫鬼鬼祟祟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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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和陈子轻想象的差不离,家具简陋,青色瓦片铺的顶,坑坑洼洼的蜂窝状水泥墙和地面。
陈子轻不在乎灰尘有多厚,他一屁股坐在木椅上面,装着礼品的包被他丢在脚边,他仰头看着房梁的蛛网。
看得眼睛发酸,陈子轻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路上都没抽的那半包烟,抖着手拿出一根,扣动打火机点燃,靠在椅背上吸食尼古丁的味道。
小灰猫不知去向,留他一个人沉浸在伤感迷惘的境地不可自拔。
“2哥,你忙不,聊会儿啊。”
系统:“没空。”
陈子轻撇嘴:“忙什么嘛,除了我,还有谁不省心,任务总是失败的。”
系统:“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陈子轻哂笑。
系统:“我为你跟人豪赌两场,两场全输,裤衩子都当了。”
陈子轻:“……”他猛地坐起来,“不能吧,2哥,可别因为我,让你媳妇们跟你吵架。”
系统:“他们不敢。”
陈子轻松了一口气:“对不起啊,我每次都觉得自己的任务肯定能成功。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迷之自信。”
他瘫回椅子里:“2哥,我的感情线储存申请下来了吗?”
系统没回应。
陈子轻平时没想到这茬就还好,这会儿想起来了,没得到答复就很急,还慌,他忍着心悸不停追问。
“下来了,安生点,别烦我。”系统冷着腔调。
陈子轻委屈巴巴:“噢。”
天没聊成还被训了一顿,陈子轻蔫巴巴地抽完了一根烟,撑着腿站起来,他在几间老屋走了走,肺腑里都是岁月堆积的味道。
没暖气,屋里比屋外更冷,陈子轻感觉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滋味了,有股子恍如隔世的久违心得。他跺着脚身处周今休的房间,站在一张红漆的老旧书桌前。
桌面上有张纸,不知道是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边缘乱七八糟,纸被胶布贴着封在桌上,像是涂了一层膜,不褪色,不腐烂。
而纸上有幅画,笔触略显粗糙,画的是一个和尚的背影。画里的背景是一座山,周围有铅笔勾的花在风里摇曳。
陈子轻的指尖窜上一股颤栗,不过瞬息就聚集到心脏部位,心跳如雷敲击着耳膜,他弯了弯腰,凑近看画。
看着看着,陈子轻猛一下回神,他干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将自己从走火入魔的症状里抽离出来,伸手去拉书桌下的一排抽屉,沾一手灰扑扑的触感。
中间的抽屉里是一些年代感浓郁的小玩意,弹珠弹簧纸板之类,还有辆没了轮子的小汽车,陈子轻随意拿起弹珠把玩——让周今休的童年在他的指尖上站立。
两边抽屉里全是纸,有卷成筒的,有对折的,纸张泛黄。
纸上都是毛笔字,陈子轻迎着墨香打开最上面的一份,那字迹映入他瞳孔,扑面而来直击灵魂的熟悉感,他很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我看了你写的字,如你所愿,我很喜欢。”
陈子轻嗓子干痒,他捏着纸咳嗽起来,咳得眼睛泛起水光,生理性的泪水糊了一双眼和一脸,他拿出口袋里的帕子擦嘴,没去管因为咬破嘴巴落在帕子上的血迹。
“烟抽多了。”陈子轻喘了几声,小心珍重地将所有宣纸,一张张地打开,他边看边数张数,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数,就觉得该做点什么转移不正常的心绪。
七十九张。
陈子轻看完了,也数完了,他被门外的叫喊声惊得神经末梢一颤,带上门去查看。
来人是周今休唯一得亲人,四爹。
老头牙都掉光了,他拄着拐来瞧瞧,老人的儿孙去大城市不再回来,平日里一个人过,冷清得很。
陈子轻和四爹唠了会家常,稀里糊涂地跟去他家,吃了顿饭。吃完也没急着走,留下来继续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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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陈子轻是在周今休的屋里睡的,他睡着一翻身就咯吱咯吱的老木床,盖着许久没翻新的老棉被,睡了个这段时间最安稳的觉。
小雪没演变成大雪,地上不见白,天放晴了。
陈子轻把那些宣纸放在冬日暖阳下铺晒,风里都是霉味,他蹲在旁边,托着脸看,一看就忘了时间,腿酸了才起来活动身体。
带过来的礼品都被他放在桌上摆好,下回再来的时候,兴许没过期呢。
陈子轻在阳光下伸懒腰,他还以为会出现电视剧里的情节。
像是周今休在老家等他,于早上披着一身凉气敲开屋门,站在门口放下手里的包对他张开双臂,或者是深夜趁他睡着出现在他房里,然后被他发现,拿麻绳捆起来扔在床上。再不济还有村里哪个人有意无意地给他一个信物,跟他说个地方,他闯关一样找过去,最终拆开装着周今休的大礼盒。
哪个都没发生。
他连周今休的影子都没见到。
除夕,村里一户人家接四爹跟陈子轻去家里吃饭,他婉拒了,只关掉手机,一个人在老屋迎接新年。
九点多的时候,有个男孩翻墙进来,兜里踹了一支仙女棒,陈子轻没玩过这东西,他想玩。
男孩趁他玩仙女棒的时候跟他要号码,他说:“我有个比你还大一两岁的儿子。”
“骗我的吧,你看起来也就一十多岁。”
陈子轻笑眯眯:“叔叔快四十喽。”
男孩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梨涡:“我不信。”
“爱信不信。”陈子轻把烧没了的仙女棒棍子插在土里。
男孩理直气壮:“你玩了我给你的仙女棒,不就是对我有好感?”
陈子轻:???
男孩指土里的棍子:“仙女棒是爱心形的,你不会不懂吧。”
陈子轻:……
他直起身,近距离瞅了瞅男孩的五官,语气柔和了点:“周今休是你什么人?”
男孩不情不愿:“堂哥。”
陈子轻心说,怪不得都有病呢。
“你跟我说说他的事,”陈子轻拍男孩的肩膀,“说的不错,没准我会给你——”
“号码?”
陈子轻说:“一块巧克力。”
男孩瞧不上,不屑道:“谁要吃那个!”
陈子轻“哦”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说:“我也不是很想给。”
男孩咬咬牙,闷声闷气地说起那个在老家人嘴里飞黄腾达的堂哥。
“我在外地上学,跟他不熟,总共没说过几句话,听我爸说他以前不好好上学,混得很,反正我不像他,我没打过架。”
“他的右手断了是让机器切的,据说当时机器下来了,他妈一只手还在里头没拿出来,他就用手臂去拦机器,利用那点时间让他妈把手拿出来。”
……
“他手断了的地方接不上,都碎成渣了,自从他成了残疾人,他妈就病了,我要是他,我就不会那么做,我知道我妈最在乎我,她宁愿自己疼,也不想让我疼。”
……
“我爸说他是天才,打小就会写一手毛笔字,那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他那叫投胎没喝够孟婆汤,让他浑水摸鱼的过了奈何桥,有了上辈子的记忆,然后呢,这辈子混得还不是一般般。”
……
陈子轻安安静静地听着,他就知道这块巧克力物超所值。
男孩突然犀利地审问:“哥,你跟他什么关系,你不会是他相好的吧?”
陈子轻想了想:“他是我还没来得及给正式身份的小男朋友。”
脸色发青的男孩尚未开口,就听眼前人说:“别问凭什么为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缺胳膊少腿的残疾又怎样,你差他太多,别人都比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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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在周今休的老家待到年初五,失魂落魄地返程。
年后的生活节奏谈不上快,也称不上慢,中规中矩地往前走着。
老爷子一病不起,陈子轻接手的权利越来越多,多到他一双手都握不下。他出差回来,老人已经不会说话了。
陈子轻站在病床边俯视插了很多管子的老人,不管是谁,来世上走一遭,过程无论多壮观,结果都是死亡。
庄老知道他来了,慢慢地睁开眼睛。
陈子轻怨恨老人强迫他开出的那一枪,那颗子弹不止打在周今休心口,也打在他身上,他没办法消化掉,将相关片段打包丢在任务期间的某个角落。
其实他可以丢开的,反正也带不走,何必提在手上呢。
他凑到老人耳边,生怕老人耳背听不清,特地很大声地说了一句话,跟藏宝图有关。
老人的双眼明显睁大不少,他呼吸断断续续,胸口欺负吃力。
陈子轻说:“我马上就会配合警方的工作走流程,你打下的江山,和你儿子守的江山,都会接受最严厉的审查。”
“庄家将会迎来暴风雪,在那之后会怎么样呢,不知道。”
陈子轻梳理老人花白稀疏的头发:“爷爷,你这个年纪,刑法会对你宽恕从轻考虑,但自然规律不会让你脱离规则,你还是要服从生老病死。”
“你去了地下,要是见了他,帮我带句话,他再不回来,那就别回来了。”
话落,陈子轻转身朝着病房外走去,庄老身边的得力下属为他打开门,毕恭毕敬道:“董事长慢走。”
陈子轻一怔,这人对他的态度……他回头望去,病床上的老人把脸转向他这边,若有似无地跟他对视。
老人不会也料到今天这个局面了吧。
陈子轻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念头,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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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庄家包括陈子轻在内的大几十人接受调查,流程走了一个多月,十多人被判入狱,服刑时间有长有短。
陈子轻做好了坐牢的准备,他甚至都想过,登出这个世界的终点是在监狱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只罚款,没达到判刑的标准。
这个结果,必定离不开原主跟他母亲的付出。
庄家遭受重大变故,保住一条命以后只能紧急抱着常年在做的慈善苟延残喘,大家夹着尾巴做人,昔日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如今都能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
但这跟不曾被金钱权势架空的陈子轻没关系,他通宵整理庄家现今的账目和干净的产业,庄家根基太大,即便脱了一层皮,依然有着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几辈子都攒不来,不敢想的财富。
陈子轻拿起手机刷了刷,没看见没有名字的号码给他发的信息,他把手机放下来,两手撑着头一动不动。
……
三月,气温逐渐回神。
处在坠落中的庄家被各大势力不断撕扯啃噬,在风雨中支离破碎,家族的老家伙们死了不少,庄老却始终吊着一口气。
一天夜里,庄矣把严隙约在公路边见面,他将一个牛皮袋递过去:“这是我废了很大的周折才拿到的。”
丝毫不夸张,几乎耗尽了他这么多年的积蓄和人脉,他为此用了太多心血,鬓角都白了一部分。
“周今休是老爷子的人,和我一样的实验体,不同的是,他后来给警方当卧底。顺序上也许有差,但结果不变。”
庄矣不等严隙当面打开牛皮袋,就开始透露袋子里的内容。
“他曾经为了不暴露身份犯过经济罪,去年遭枪杀后被救走了,救他的人我没查出来。他醒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疗伤修养,之后就是审判,他的审理没公开,只在内部进行。”
“他被判了两个月,明天出狱。”
“少爷也拿到了这份情报,是警方那边有意给他的,他到时会去接周今休回家。”
庄矣盯着严隙说:“你想做掉他,就要赶在少爷之前动手。”
严隙面无表情。
“到时我会在路上拖延时间,给你创造机会。”庄矣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如果你想那么做的话。”
严隙带着牛皮袋离去,从始至终都没留下只字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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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驺城一监狱对面楼顶,严隙端着狙。
八点出头,监狱里走出来一人。
严隙调整瞄准镜的旋钮,不过几瞬,十字准星就对上了目标的眉心。
忽地,那人敏锐地朝着这个方位侧抬头,漆黑的眼眯了起来。
瞄准镜里的人和瞄准他的人隔空对上视线,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车急停在路边,车里的人快速下来,他手脚发软颤抖,明显的缓了缓才迈开脚步。
而走出监狱的那位摘下棒球帽,捋几下板寸,整理衣裤,摸了摸瘦削的面庞和特意清理过胡渣的下巴,喉头动了几下,举止间有着清晰的紧张。
他们红着眼慢而坚定地走向彼此,俨然就是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人。
哪像是一段感情还没开始。
多美好,多让人为之感动的画面,有情人终成眷属。
严隙接起电话,庄矣压制着某种情绪的声音传来:“为什么没动手?”
眼睛看着瞄准镜,严隙嗓音冷硬:“我动手,你一石一鸟,解决了两个竞争对手,坐收渔翁之利?”
电话那头迎来可怕的死寂。
过了会,响起庄矣若无其事的声音:“那你从今往后就在旁边看着他们怎么恩爱。这世上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珍贵,周今休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都能在他那里免罪。”
在附近不知哪里拿着望远镜的庄矣说:“周今休跪了几分钟,抽了自己三五八下,自罚完就可以卖惨了。”
看到了什么,庄矣的气息骤然一沉,严隙收紧了下颚线。
“他没拒绝周今休的吻。”庄矣低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今晚他说不定会让你去店里给周今休买套。”
严隙半晌开口:“你不用刺激我。”
他冷冷道:“买套这件事如果是我来负责,那在他们做了一晚之后,第一天早上去给他们换掉脏床单的,一定是作为管家的你。”
另一头倏然挂掉。
通话结束了,两败俱伤。
严隙咬着烟,瞄准镜里的两个人还在拥吻。
周今休把陈子轻摁在怀中,他朝对面楼顶扫过去一眼,目光里没有暴发户的炫耀猖狂得意,而是平稳的幸福。
陈子轻有所感地问周今休在看什么。
周今休捏他下巴,带着半边脸上深重的手掌印,笑了笑说:“在看我们婚礼上的花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