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隙率先迈出脚步。
陈子轻瞧着他剃得很短的脑后发尾喊他:“严隙。”
大雪纷飞的路边,气氛不经意间变得微妙。
周今休扫向疑似改变主意的老板,和停下来等原路返回指令的老板下属。
三五秒后,老板的声音响起:“你把伞给今休。”
周今休偏过脑袋,目光落在一边,唇抿着,他怕自己笑出声。
【庄惘云逗狗有一手。】
陈子轻眼角抽了下。
严隙将手中的伞递给周今休,他面容冷硬地背过身去。
周今休持伞站在他原来的位置上,提醒还在原地不动的庄矣,不快不慢道:“矣叔,天快冷的,别让七爷多等。”
庄矣像一头在深林乱撞的野兽,实际他连脚都没抬起来,他鼻息粗重燥热,亢奋地痉挛不止。
旁边人叫他名字,让他去前面,他浑浊不堪地粗喘着,抬起沉重发抖的腿,意识模糊不清地向前走了几步。
“嘭——”
庄矣直挺挺地摔在雪地里,把周围的积雪都溅了起来。
陈子轻吓一跳:“严隙,你快点看一下庄矣。”
严隙弯腰将庄矣翻过来,查看他沾了许多雪的脸,末了吐出两字:“晕了。”
陈子轻想过庄矣跟涂荦荦谈离婚事项不会轻松到哪儿去,却没想过是这种走向,涂荦荦这事,涂家知道吗?感觉庄矣的身体机能都受到了重创。
“七爷,”身旁传来周今休的声音,“就让矣叔这么晕着?”
陈子轻回神:“严隙,你把庄矣拎上车,拍掉他身上的雪,放在最后一排。”
“是。”严隙领命。
陈子轻看庄矣跟个大型摆件似的被严隙拎着,摇摇头在心里说,保镖的力气可真大。
一时没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陈子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走着,头顶的伞阻挡雪花落他一身,他嘴里呵出白气,听见周今休的心声。
【馋上了?】
陈子轻脚下一个踉跄,冰冷坚硬的假肢及时托住他手肘,伴随一声:“七爷,您慢点走。”
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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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里,陈子轻脱掉大衣放起来,他让周今休给他接杯水喝几口缓了缓,回过头,伸着脖子去看最后一排以昏迷状态被药性侵蚀的庄矣,试探地喊了两声,意料之中的没有反应。
过了会,陈子轻又扭着脖子去看庄矣,发现他的皮肤遍布深红,脖颈到额角的青筋一下一下骇人的鼓动,胸膛极其紊乱地大幅度起伏,长腿挂在座椅边,紧闭的双唇间有一条鲜红,嘴里必定都是血。
这会不会死啊?目标死了影响我做任务吗?好像影响不大?
屁哦。
还要让庄矣跪下来求原谅呢。
陈子轻坐正,面朝前方,他拿出手机刷新闻,实则是在跟222说话,问有没有能用上的药,口服外敷的都可以,通过不为人知的运输途径给人用上,他可以用积分买。
系统提了个东西。
陈子轻:“……别闹我了,2哥。”
系统:“你认真看过使用说明和药效,以及每个改良版的增强点跟削弱点?”
陈子轻心虚,那是没有的。
“我那都是苍蝇柜里的库存,改良版跟我没关系的吧。”
系统:“改个数据的事,你说有没有关系。”
“连我的库存也会更新版本啊,那还蛮好。”陈子轻有点意外,他问道,“2哥,它哪方面的功效能让中迷药的人得到缓解啊?”
系统:“外敷,起到刺激的——”
陈子轻忍不住地打断222:“还刺激啊?”
无机质的机械声没了。
陈子轻赶紧哄着:“2哥你说你说,我不插嘴。”
系统:“起到刺激的效果,能让使用者在十分钟内达到颅内高潮三到五次,这不就能稀释。”
陈子轻恍然大悟。
系统:“要用就快点,我待会不在线。”
陈子轻静默了会:“我不给他用。”
系统:“你有将近一亿,当零食边吃边吐都消耗不完。”
陈子轻:“那也不给他用,他只是个npc。”
系统:“你每个任务世界,除了你,谁不是npc?”
陈子轻不答反问:“没别的药吗?”
系统:“人工。”
陈子轻在222的提示下获得了灵感,他当即就酝酿着发癫:“严隙,你在前面停车。”
接着就对身边秘书说:“今休,你去开车,严隙到后面来。”
披着一层白纱的车停在路边树下,严隙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下来,他去后座,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帮庄矣。”
严隙坐进去的动作顿住,他维持着弯腰停在车门边的姿势,黑色发梢上很快就挂上碎雪。
陈子轻不悦:“站那干什么,还不快点进来。”
严隙的嗓音透着不知名的暗哑:“七爷,属下帮不了。”
陈子轻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为什么?只是让你给庄矣做引导工作,又不是要你们推心置腹知根知底。”
严隙的面部隐隐抽搐。
【我没办法对同性做出亲密举动。】
陈子轻撇嘴,严隙果然是直男。
颠值往上跳了个小数点,这颠不能半途而废。他摆出强势不容拒绝的样子:“严隙,要我下去请你?”
严隙眉眼低垂,神情模糊:“属下还是希望只负责开车,请七爷成全。”
车外的寒风和雪花擦过青年比深冬还要冷的身体,往车里涌。
只穿着毛衣的陈子轻忍不住地打了个抖,他转过脸对看热闹的秘书说:“今休,你来。”
前一刻还在事不关己的周今休:“……”
【来什么,我又不是同性恋。】
陈子轻的眼睛立即睁大了几分,你不是同性恋你去酒吧狩猎?
看来果然是他最初揣测的那个方向,秘书私生活混乱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男孩是幌子。
想来这也正常,周今休是叛徒之一,背后有效忠的主子。
陈子轻沿着这个新鲜出炉的线索继续推,他怀疑周今休为了那份藏宝图接近原主的可能不大。
周今休拿着秘书的身份另有所图。
总归是听主子的吩咐办事。
陈子轻思虑,他掉进江里被周今休救上来的时候,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支线任务一跟支线任务二的目标应该可以排除掉秘书。
现在他在新线索的基础上把这想法加固了一下,先把周今休排出去,三选一。
庄予恩的心理活动那么多,都没暴露谋害跟鞭尸相关,他参与的可能不大。
那就剩下庄矣和严隙,陈子轻暂时锁定他俩,把他们视作重点怀疑对象,后面便是连线工作,谋害方连在谁那里,鞭尸者和谁连接。
“七爷,属下……”
陈子轻的心绪被秘书明显迟疑的声音扰乱:“你也不行?”
周金休挠着额头笑:“属下向来凭喜好做事。”
“矣叔不是属下的喜好,无能为力。”
陈子轻从他侧着的面庞看他睫毛投下来的剪影,一时看入了神,半天都没挪开视线,转一下眼珠。
【庄惘云盯我盯得一点也不遮掩,生怕我不知道,他再这么勾引我,辞职可就真要提上日程了。】
陈子轻一言难尽地用手挡脸,他这颠发的,收获可以啊。
颠值是9.9,还知道了周今休直装gay。他身边四人,两个直男,一个恐同,剩下一个庄矣性向不明确,偏向gay那边。
陈子轻若无其事地放下手说:“那我去后排照顾他。”
车内空气若隐隐因为这句话而凝固冻结,奔向微妙的境地。
严隙开着车:“还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周今休转几下手机:“准确来说是七分半左右。”
陈子轻不自觉地关注他转手机的左手,心里哼哼,你俩唱双簧呢。
严隙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看过来,他将男人关注秘书转手机的一幕收进眼底,神情冷俊:“七爷,矣叔这点时间能扛过去。”
周今休作沉吟状:“属下赞成严隙的说法。”
陈子轻:“……”
他往后看庄矣,我随口说说引起他们两个人的注意,不是真的要照顾你,你还是自个儿坚强点吧。
庄矣依旧昏迷,发丝滴下来的汗液让皮质座椅泛着一层水光。
陈子轻想了想,用命令的语气叫庄矣想办法醒来。
“别让我说第二次。”
庄矣坠在深海里的意识捕捉到熟悉的指令,的眼睑轻微颤了一下,又颤一下,有了清醒的迹象。
陈子轻没注意到庄矣一只手抓住他后面的椅背,想要碰他的衣服,告诉他,自己醒了。
更没发觉,周今休将庄矣那只手的五根手指,一根根拿开,拨回后排。
这一切都没引起多大的声响。
雪天,路上的车流量并不稀少,始终在堵车的边缘游离,陈子轻趴在车窗边,手臂枕着车窗下巴靠上去,风雪吹到他眼睛里,他不适地眯起了双眼,又不想把脑袋缩回车里关上车窗。
……
“七爷,属下已经让医生带好需要的东西过去等着了。”周今休的右手假肢搭着椅背凑近,“七爷?”
男人歪着脸,夹在风里的呼吸十分均匀,显然是不知何时睡着了。
这都能睡,病秧子一个,也不怕冻死。
周今休拎住他的毛衣后领,将他拎回车里,让他靠着椅背。
下一瞬,男人就朝他这边倒过来,乌黑柔软的发丝蹭在他脖颈和下颚,存在感极强。
周今休的肩膀被他当枕头,排斥反感地皱起眉头,很不高兴的神情十分清晰。
“严隙,我们换位置,我开车,你到后面来当枕头。”
驾驶座上的严隙面色冷漠,他似乎置身事外,对这情况无动于衷。
车速提起来,暗夜里的黑龙一般在雪路上行使。
周今休本来就被车里的气味熏得眼疼,此时严隙又发疯飙车,导致他的胃里一阵翻涌,他从口袋摸出一颗薄荷糖,撕开包装将糖挤进口中。
靠着他的男人睡得很香,拂上来的呼吸若有似无的,顺着他耳廓蔓延。
“咔”
糖碎裂在他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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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灯火通明,庄予恩在客厅打游戏,他心不在焉地打了一把接一把,跪跪跪全是跪,一路跪着被兄弟们□□是不是让妖精迷了心智,勾跑了魂。
庄予恩听见外面的动静,他火速放下手机出去,映入眼帘的情形让他一脸懵逼:“爸,矣叔怎么了?”
陈子轻白他一眼,你不是长眼睛了吗。
【操,大雪天的下山出门就是为了去接管家?】
【看到庄矣这样,我对我二三十年后的生活又有了期待。】
陈子轻把显眼包推开点。
庄予恩猝不及防,被推得后退了好几步,他满面的无辜委屈:“爸,你推我干嘛?”
陈子轻不想搭理,他换掉鞋子脱大衣。
庄予恩没对手戏演员就不演了,他凑上来:“矣叔遭人暗算了?”
陈子轻说:“是他妻子。”
庄予恩眯了眯眼。
【涂荦荦干的?那家伙终于在尖叫中更进一步的爆发了?】
【老子生平最看不起贱骨头,人不喜欢你,还非要犯贱的往上凑,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
陈子轻要把大衣给佣人,庄予恩接过来拿在手上:“清官难断家务事,爸你干嘛管矣叔跟涂荦荦的感情生活。”
陈子轻心累:“大人的事,小孩子搀和什么。”
“严隙,今休,你们把庄矣搬到楼上。”陈子轻让佣人通知客房里的医生。
庄予恩被丢在玄关,他怒摔大衣。
然后在佣人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把大衣捡起来,拍拍:“给我爸把衣服挂好。”
庄予恩去客厅走几步,头发被他捋得乱支棱,他这才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发现游戏早就结束了,哥们私聊他,问他在搞什么。
哥们:你不是说就算天塌下来了娘要嫁人了游戏也不能挂机吗?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打着打着就没了人影,我在麦上喊破喉咙也没听你吱一声,兄弟,你……你到底……你这……
庄予恩:他回来了。
哥们:他是?
庄予恩:庄惘云,我爸。
哥们:???
庄予恩没多解释就把游戏退出来,他快步上楼直奔庄惘云的卧室门口。
“我怎么跟盼着家长回来的小学生一样,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凑在家长身边打转,我没别的事做了吗?”
“好像是没有,不然我也不会无聊的打游戏。”
“这不行,堕落使人退步,光阴不可以拿来浪费,我不如去写套卷子。”
庄予恩脚步一顿:“六月就高考完了,哪来的卷子。”
“那就在网上找一套历届高考试题打印下来写,温故而知新。”
妈的,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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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这头洗了澡去庄矣房间,从医生口中得知,庄矣的症状已经得到了压制。
一针下去,立马见效。
陈子轻第一反应是,庄矣是个狠人,只打了一阵就控制住了,转而一想,这违背自然规律,不合理。他找222打探庄矣所受的药量。
系统:“能让他坚持两天两夜不睡觉。”
陈子轻倒抽一口凉气,涂荦荦这是发疯了啊。
庄矣如果不走,失去理智地抓着涂荦荦不放,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2哥,既然剂量重到吓人,那庄矣为什么打一针就有好转啊?”
系统:“自己查。”
陈子轻查是不想查的,根本无从查起,不过他可以发散思维,他胡思乱想片刻,瞎扯道:“该不会是庄矣参加了什么实验,体内有某种抗体?”
系统没说话。
陈子轻心跳瞬间快起来,他不敢置信地吸口气:“啊哟,我一猜就猜中了?那我也太牛了吧。”
“2哥,你有权保持沉默,遵从规章制度,我理解。”陈子轻不自觉地笑出声。
在场的周今休,严隙,和稍微恢复点神智的庄矣,以及管不住脚跑过来的庄予恩,四人都看着他傻笑。
他把笑容一收,没事人一样对庄予恩说:“儿子,你把门带上,自己玩去。”
庄予恩不爽:“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带上。”陈子轻命令。
少年喘几口气,冷着脸用力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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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日常任务,陈子轻要换人做,哪知庄矣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强撑着从床上下来:“少爷,我可以。”
你可以我不可以。陈子轻的视线落在严隙身上。
周今休见状,用只有严隙能听见的音量跟他贺喜:“就说早晚会轮到你,今晚就是——”
“今休,你跟我上楼。”
周今休的道喜被打断,他诧异地挑眉:“七爷,怎么不让严隙领赏?”
陈子轻的视线里,他的保镖身量高大挺拔,古铜色的皮肤紧绷,眉眼寒冽,烙铁似的手垂落在西裤边。
大冬天的,室内室外都一身黑西装,整个人热气腾腾,举手投足弥漫着浓烈的荷尔蒙。
大抵是陈子轻的视线停留的久了,久到严隙想忽略都难,他微微侧目。
陈子轻瞎扯:“严隙,你最近表现欠缺。”
周今休闻言,惋惜地拍拍严隙的肩膀:“那你多努力,总会到你头上的。”
严隙没有表情地看着上司把秘书带走,留下他和怨妇样的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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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今休在楼上待了几分钟。
陈子轻坐在椅子上面,眼角眉梢都是因为流泪牵引出来的哀愁,他漏一次日常任务要哭十天,快到头了。
周今休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看上司无端哭了,凑近他问的是:“七爷,属下有件事忘了提,您前些天让属下安排那份鉴定,是怀疑少爷……”
话说一半,耐人寻味。
陈子轻眼睫上挂着水珠,被他问得整个人呆住。
周今休是不是有病,这时候突然问这个不相干的做什么。正常人不都问他为什么哭,像庄矣那样以为他心疼下属?哪怕是做表面功夫收买人心?
陈子轻不想理脑回路不正常的秘书。
“这事属下不会让少爷发觉,七爷放心。”周今休把马甲搭在小臂上,施施然地离去。
……
周今休走后,陈子轻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庄予恩从柜子里出来,他扶墙蹲在墙边,两手抱头,狠狠搔几下头皮,两只眼睛盯着虚空一处发愣,整个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悄无声息的风雨交加,周身还沾着阴雨天的霉气。
再过一会就要长青苔了。
陈子轻洗完澡回卧室,一点准备都没有地看见蹲在墙边的少年,他差点心脏病发作,勉强稳了稳心神:“予恩,你怎么在这?”
庄予恩从臂弯里抬头,双眼瞪过去。
陈子轻心里突突的,完了,完了完了,看这小兔崽子的表情,十有八九是在他这儿玩躲猫猫,把他从进房间到现在的举止都收进眼底,没被他发现。
搞什么嘛。
这下好了,他一直瞒着庄予恩,到头来就走向,早知道就主动提出来了。
陈子轻的心思转得快,周今休当时突然凑近他,压低声量跟他提起那份亲子鉴定,八成是知道庄予恩就在他的房间里,心血来潮地提了一句。反正他不信周今休那么做是暗示提醒他,庄予恩的存在。
既然庄予恩看见了他的日常任务,那他就没法找借口糊弄过去了。
怎么办?
庄予恩没起身,他就以蹲着的姿势仰头,目光带着强势的意味,锐利地质问道:“爸,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陈子轻不假思索:“大人的事,小孩子别……”
“别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这种白痴话堵我,我是小孩子吗?”庄予恩徒然低吼,见他受惊白了脸,不得不深呼吸压下莫名的火气,“是不是只有周秘书?”
陈子轻摇头。
庄予恩依旧一眼不眨地盯着他:“还是说,除了我,别的一个不少?”
陈子轻没否认,他寻思,庄予恩差不多应该可以认为这是他整治管束下属的一种方式,可以翻篇了吧。
谁知庄予恩“唰”地站起来,他梗着脖子双眼赤红,喉咙里再次发出怒吼:“你偏心!”
陈子轻:“……”
小白眼狼,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不知道该怎么回你了。
庄予恩吼完意识到自己说的什么,他一张脸青红相接,想把丢脸丢大发了的三个字撤回去。
【他妈的,我失心疯。】
陈子轻问他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房间里。
庄予恩的眼神飘忽不定,这是在找借口忽悠的前兆。
“我把卷子写完了。”他答非所问。
陈子轻转身去休息厅,听少年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张口就来,“我跟你说实话,那次我在晚宴上喝了掺杂致幻药的酒水这事,你没忘吧?”
庄予恩愣了愣,一步步地朝他走近:“我怎么可能忘记,我差点成了没有爸的孩子。”
少年恶狠狠道:“那个投毒的私生子死了,他要是不死,我肯定冲过去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坏蛋,欺负我爸爸。”
陈子轻受不了庄予恩,他很想说行了行了,演得他都要吐了,跟个小学鸡似的。
“虽然那药效稀释掉了,却还是给我带来了影响,”陈子轻表情严肃,“我一到晚上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心理思维,想要……”
庄予恩会意孝顺地接话:“打人?”
陈子轻见他已经跟自己面对面,就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其实是我在酒店产生死后被鞭尸的幻觉留下的后遗症。”
庄予恩沉默了下来。
“就是这么一回事,创伤后遗症。”
陈子轻心里七上八下,这次能打发了吗?可以了吧,毕竟庄予恩年纪小好糊弄。
“爸,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误解你。”庄予恩懊恼自责地握住他肩膀,低着头看他,“周秘书没给你安排心理师吗?”
陈子轻说:“安排了,结果是没有病,心理健全。”
【什么他妈的庸医。】
陈子轻脸上都是少年热烘烘的气息:“所以宝贝,爸爸那么做是在治病。”
庄予恩再次沉默,他不开口,手掌严丝合缝地贴着扣着面前人单薄病弱的肩膀。
陈子轻咳嗽,唇色发白。
庄予恩眉心一跳:“那我有什么能帮到爸的吗,只要有能用到我的地方,我什么都愿意。”
陈子轻还没反应过来,扣着他双肩的力道一松。
少年眼神黑亮,坚决道:“爸,你对着下属发病会被当精神病的,你对着我发。”
陈子轻:“…………”
.
庄予恩被赶出去,他顶着张臭脸下楼,调整好面部表情后敲开庄矣的房门,倚着门框说:“矣叔,隙哥,我爸也表扬我了。”
立在窗边抽烟的严隙没反应,他领了个看着庄矣的差事,因此才没走。
庄矣在给自己注射第二支药物,动作滞住:“什么表扬?”
“别明知故问,”庄予恩咧嘴,“以后有我陪着我爸,你们看着就行。”
庄予恩高傲地转身走人,庄惘云压根就没抽他,他胡说八道。
至于为什么特地下楼搞这出,庄予恩拒绝思考。
庄予恩从敲门到离开也就两三分钟,却好似是在平静的湖里抛下陨石,湖水剧烈荡开,溅起的水花犹如利剑,能让湖边草木变成残肢。
“小少爷随口说说而已。”庄矣打破难言的寂静,他将药物推进血管里,随手丢掉针筒,额发潮湿淌着汗。
严隙夹着烟,缓缓吐了个烟圈:“七爷的奖赏是什么?”
庄矣若有似无地笑了下:“我认识你这么久,这是你第一次好奇一件事。”
严隙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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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不知道庄予恩没事找事,他躺到床上,给周今休发信息说自己明天不上班。
做老板的三天晒网两天打鱼,活都让秘书干。
周今休在回公寓的路上,他把车停在路口,等红灯的功夫找薄荷糖吃,却发现了一块真丝帕子,拿起来又丢进去。
十多分钟后,周今休搭着方向盘开车,食指在唇上蹭一下,隐隐嗅到有丝丝缕缕的檀香。他面色一沉,下车就把帕子扔垃圾桶。
真下了车,周今休却犹如失忆,忘记帕子的事,他犯困地垂着眼皮走进公寓。
方跃年底活动多,不进组了,这晚他跟一群朋友从酒吧转战场来到他这边,打算玩通宵。
一朋友大着舌头朝身高腿长的美人喊:“周,周先生晚上好。”
没得到一个眼神。
朋友喝多了脑子不清醒,跌撞着拨开其他人凑到隔壁门口。
周今休被一具气味混乱的身体碰到,他骨子里常年藏着掩着的戾气浮出来一丝:“滚。”
嘈杂声骤然消失。
方跃暗骂,他拉住那朋友悄悄说了周今休的喜好,在朋友匪夷所思的眼神中把人推进房子里,其他人陆续进去,谁也不想在假期闹不愉快。
快到零点那会儿,一伙人叫了另一群朋友来玩。他们刚玩起来就被不知道从哪杀出来的警方敲开门。
方跃第一个站出来,他从容诚恳道:“我们没违法,就是一群朋友喝喝酒打打牌。”
“麻烦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警方走流程,一波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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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被方跃经纪人的电话吵醒,瞌睡虫在听到电话那头所说的内容后一哄而散。
方跃才签进畅音没多久,还没公开,这就摊上事儿了,能怎么办,只能通过关系悄悄把人拎出来。
一个家庭作坊的童星走到今天这地位,谨慎不是最基本的吗,怎么还进局子。
虽然是在家里度假,没去公众场合。
不是,方跃在自家吃喝玩乐,他怎么被举报的,谁举报的啊,以什么名义啊,警方还那么迅速。
陈子轻想不通,他打给万能的秘书:“今休,方跃出事了,你现在去警局一趟。”
周今休嗓音带着慵懒:“七爷,我睡下了。”
陈子轻这时顾不上被好听的声音迷惑:“你就是死了也要给我诈尸爬起来。”
周今休把手机丢一边,翻身趴在枕头上面。
陈子轻换个路数:“今休,这件事我相信你能办到的,对不对?”
周今休掏了掏耳朵。
通话另一头又传来声音,比刚才还要轻柔,尾音上翘,不知想钩住什么。
“今休……”
周今休某根平时藏匿在角落的神经动了下,促使他回应:“对。”
他捏了捏鼻梁,周身气压很低:“七爷,我现在穿衣服,马上出门,好吗。”
“那你去吧,有情况跟我说。”陈子轻好像是听不出他隐忍着情绪,“狗仔有蹲点吗?”
周今休人还在床上:“目前没收到这方面的情况。”
陈子轻说:“不能让狗仔拍到。”
周今休轻笑一声:“七爷您又不缺钱。砸进湖里的那些,都能摆平娱乐圈所有肮脏事了。”
陈子轻差点没忍住地说“那么值钱啊”,他让周今休快点。
“好,我快点。”周今休说着积极的话,面上表情十分不快,“我尽量把事情处理得让您满意,ok?”
“行。”陈子轻叮嘱了声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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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今休带着一身寒气去警局,在方跃经纪人信任的目光里把事办了,消息封了。
方跃什么也没干,可他朋友们玩嗨了,地点是他家。他被经纪人带上车接了一脸口水,心里就是后悔。
“周秘书,我给七爷添麻烦了。”方跃闷闷不乐。
周今休站在车子几步之外:“七爷那边我会说,你们先走。”
“那行,我跟经纪先回去了。”方跃把头缩回车里,下一刻就又探出头,“周秘书,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周今休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假肢抬起来拜两下:“睡不着了,找个地方吃宵夜。”
……
狗仔从面包车里下来,他背着相机边刷手机边进楼道,嘴里哼小曲,发财了,不枉他跟踪方跃这么久,今晚让他逮了个大货。
接下来就是放料让“畅音”主动找过来谈价钱。
狗仔美滋滋地上楼,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在看到门口的身影时凝固住了。
手机“砰”地掉在地上,狗仔撒腿就跑,连手机都不捡了。他刚跑到楼道口就有一股大力扯住他外套,按着他的头抵在墙上,重重一磕。
狗仔头晕目眩地跌坐在地,他仰起脸,入目是七爷身边的亲信之一,周今休,一个容貌胜过明星的秘书,上流群体挂在嘴边的人物,却是他们圈子里惧怕的存在。
“你,你为什么在,在我这……”
狗仔问完就是眼皮狠狠一跳,肩膀沮丧地垮下来,今晚不但白干了,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感觉额头有湿润的液体流下来,伸手抹了抹。
“为了防止你不安分,我只能让你失去乱跑的能力。”周今休慢条斯理,“真是抱歉,下手重了点。”
接着就丢给他一张纸巾:“擦擦。”
狗仔身子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周今休抬脚踢了踢他背上的相机,微笑道:“擦好了就起来,请我进去喝杯茶。”
狗仔抖得更厉害,这回是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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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平的出租屋里脏乱不堪,周今休抱着胳膊立在门边,等狗仔带伤把屋里收拾了一遍才进去。他说他饿了,让狗仔叫外卖。
狗仔不敢得罪他这尊大佛,掏手机下单。
周今休支着头:“我不吃动物内脏。”
狗仔把打勾的两个菜取消,恭敬道:“那周秘书喜欢吃什么?”
周今休道:“我吃素。”
狗仔在心里骂他神经病,手上不敢耽误,麻利儿的点了几个素菜。
大半夜了,外卖照样来得快。
周今休夹了一筷子清炒莴笋叶吃掉:“怎么没点两瓶啤酒?”
狗仔忐忑之际,听到他说:“没酒是对的,酒可不是好东西。”
你也不是好东西,狗仔无声吐槽。
“我吃完之前,麻烦你把相机的储存卡放桌上。”周今休颇为礼貌地解释,“我知道你可能跟踪了一个月几个月一两年才有这买别墅的料,本来我是可以当作没看见的,但是老板发话了,我也没办法,我相信你能明白我一个打工人的心酸和无奈。”
狗仔用毛巾擦脑门的伤,脸上没多少血色:“周秘书,我拍的给你了,警方那边……”
周今休笑说:“这是我的事,不劳费心。”
狗仔知道事已成定局,他只能把储存卡交了出来。
周今休把玩小小的卡片,手指一动就将其掰断:“手里有备份?”
狗仔忙摇头:“没,没有,真的没有!”
“有也没关系,留着当个纪念。”周今休说,“像你儿子,明年高考了,都要买那个,叫什么来着,毕业手册互相写着纪念,青春多美好。”
狗仔后心出汗。
周今休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儿子年级前十,大有前途。”
狗仔拿下捂着脑门的毛巾,神志不清地擦擦手跟脸,他把自己擦得血迹斑斑,跟案发现场似的:“七爷知道你这么对付狗仔吗,你一个坐办公室的白领,像打手,你,你——”
周今休蹙眉:“什么打手,我是良民,我走在遵纪守法的前线,小心我告你诽谤罪。”
转瞬就笑着说:“所以有没有备份?”
狗仔呼吸有点乱。
周今休放下筷子侧身看他:“被你咽下去了?”
狗仔的沾着血迹的面皮抖了抖。
周今休无法理解地摇摇头:“这招你们还在用?为了那独家卖钱还真是拼命。”
他叹息:“走吧,我带你去买泻药。”
那架势更像是找个地方开膛破肚,抽丝剥茧地把卡翻找出来。
狗仔的声音又小又无力:“备份在我房间里。”
“在房间里啊。”周今休前一秒说完,下一秒就踹在他的塑料凳上,把他连人带凳子踹翻在地,“还坐着干什么,进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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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今休拿到备份继续吃菜,他对自己今晚的表现不满意,怎么又打人了,那么粗鲁可不行。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周今休接听:“七爷。”
陈子轻问道:“事儿怎么样了?”
周今休说:“妥了。”
陈子轻闻言就松口气:“辛苦了。”
周今休:“应该的。”
陈子轻忍着哈欠:“那你早点休息,别的事明天再说,晚安。”
后两个字是他无意识地说出来的,说完都没发现就单方面结束了通话。
周今休愣了几瞬才把手机放回口袋,他隔着大衣用手背蹭一下背上的鞭痕,对旁边的狗仔说:“你看这三更半夜的,老板还不放过,我多不容易。”
谁容易啊?老子到手的别墅飞了!狗仔去冰箱拿了酒回来,他把自己灌醉了就发酒疯地爆料,哪个艺人给小三买包只求老公事业顺利不受干扰,哪个艺人孩子都能上街跑了还在立单身纯情小白人设,又是谁谁谁被主流媒体宣扬德艺双馨实际耍大牌欺负新人……
周今休对娱乐圈的大瓜小瓜甜瓜香瓜都兴致缺缺,但他一字不落地听了,潜意识里总觉得将来会遇到喜欢听八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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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这边,陈子轻把手机放在床头,他推了推挤到他的庄予恩:“别挨着我。”
庄予恩闭着眼,发丝蓬乱唇角弯弯的,不知在做什么美梦,睡着的样子十分有孩子气。
陈子轻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虽说他的任务是抓这个揪那个,还要让那四人背叛真正的主子跟他跪地认错后悔,其实就是攻心计。
通俗点,钓鱼。
只要他把四条鱼挨个钓进他的鱼塘,还不是认他炸煎煮烧。
钓鱼的任务他好像做过类似的,有经验,这得一对一,要有耐心。钩子上的饵不能是同一种,必须对症下药。
庄予恩是第一条,庄矣是第二条,严隙是他要钓的第三条鱼,最后是周今休这条鱼。
陈子轻估摸着,他钓庄予恩期间一直有在扯线,没让白眼狼脱钩,等到时机成熟就提竿。
啊呀,刚刚还很困,怎么这会精神了呢,干脆下楼炒完葱油面吃。
虚空的数字从16.2涨到19.7。
陈子轻一怔,没人跟他说这也算发癫啊?!他怀疑人生地拍拍脸:“我还是没有真正悟透什么叫发癫……”
算了算了,葱油面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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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不停,下山的路被封住了,一时半会不好出行。
陈子轻捧着水杯看电影,涂荦荦那边迟迟没动静,不知道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安宁。
周围四人或坐或躺,聚齐在他这已经两天了。
陈子轻叹口气:“哎。”
庄予恩马上把注意力从游戏里抽离,大孝子关心道:“爸,有心事?”
“能有什么心事,我就是无聊。”陈子轻把水杯给庄矣,他眼珠一转,不如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玩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让他们多说心里话,内心活跃起来,燥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集体活动值多少颠值,陈子轻瞅虚空,值7.6。涨势越来越好,这就快破30了呢。
陈子轻从沙发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面,他招来四人开玩。
打火机摆在他们中间。
陈子轻按着它转圈,打火机停下来时,盖帽那头对着周今休。他先是等四人的心声,没等到就问第一轮的玩家:“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周今休一副遇到世纪难题的架势。
严隙垂眸端坐,庄矣看向促成这场幼稚活动的人。
只有庄予恩在旁边煽风点火:“周秘书,你又不是玩不起,是男人就选大冒险。”
“那就,”周今休以慎重的口吻道,“真心话。”
庄予恩面露鄙夷。
【周今休这人真够怂的。】
【待会儿到我了,我一定会选大冒险。就算让我吃屎我都能吃,就这么玩的开。】
陈子轻听着庄予恩吹牛逼的心声,脑子一抽就问周今休:“你第一次吃屎是什么时候?”
周今休:“……”
另外三位:“……”
“嘴瓢。”陈子轻淡定地问,“你第一次是吃奶是什么时候?”
周今休:“……”
另外三位:“……”
陈子轻继续淡定:“我去外面滚个雪球,再回来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