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庭进门的时候顿了顿,他低头换鞋,弯腰把脱下来的鞋放在一边。
“如意。”
机器人应答:“在。”
“去厨房倒杯水给我,要温的。”陆与庭迈步走进昏暗的客厅,走到坐在沙发上的人面前站定,“怎么不在床上等我?”
陈子轻一言不发。
陆与庭嗤嗤地笑:“这架势,要我跪着听?”
他作势就要跪,陈子轻伸过去一条腿,撑在他膝盖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出外头散步了啊。”陈子轻慢悠悠地说。
陆与庭的衣服上有酒气。
陈子轻只在做任务的时候见他喝过酒,回来后没见过一次,更别说是这个点。
啧啧。
陆与庭怕是出去见谁了。
还撒谎,又撒谎,一点都不诚实,扇多少次都没用。
陆与庭见的是谁啊?
陈子轻回忆陆与庭接他通讯期间的细节,试图找出他外出见的是哪类朋友。
如意端过来温水,陆与庭接过去,却不是自己喝,他把水杯送到沙发上的人嘴边,同时下令打开智能灯控。
客厅明亮之际,陆与庭对上陈子轻侦探似的眼神,笑说:“我见了弗为。”
笑意不达眼底,显然这场见面令他很不愉快,那情绪到现在都没消散。
陈子轻唰地站起来,他动作幅度快又急,要不是陆与庭反应迅速,水杯都能被他打翻。
“你见他干什么?”陈子轻脑子嗡嗡的,很多个可能在转瞬间冒出,“是你叫来来我们家的?”
陆与庭把陈子轻按回沙发上,杯口靠近他嘴巴:“有点事。”
陈子轻喝了口水清清嗓子:“有点事是什么事?”
陆与庭淡淡地概括道:“他喝多了头脑不清醒,发布两首歌的预告后就用大号去看你,被我拦截了下来。”
陈子轻没想到是这个情况,这符合弗为的智力水平,他脑干缺失。
中央网铺天盖地推广弗为的两首新歌预告,陈子轻刷到过,弗为就是个二逼。
怎么不干脆搞个专辑,就叫《我想做小三》。
“你把他叫来训他,”陈子轻发现陆与庭左手的指骨有些红,一把抓过来查看,“还打了?”
陆与庭喝掉剩下的水,让机器人拿走水杯,他喘息道:“我也有点神志不清。”
陈子轻动了动嘴唇:“那你们聊出了什么结果?”
“我没训,我又不是正宫大房,我训一个连情敌的身份都够不上的人干什么,我只是心情恶劣想打人。”陆与庭用力揉眉心,眉间浮现戾气,他低低道,“轻轻,我有些后怕。”
陈子轻明白,陆与庭是怕自己当时拦截得不及时,会让他卷进娱乐八卦新闻的飓风里。
媒体为了热度吃人不吐骨头,舆论风向可以人为把控,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真真假假不重要,能变着花样
地炒就行。
挺烦的。
尤其是对于厌恶大量声音的死宅来说。
陈子轻摸了摸陆与庭的手指关节,吹几下,亲两口,塞进身前的睡衣里。
陆与庭眉头一动,戾气顿时就没了。
小情侣并肩坐在沙发上面,一个让另一个摸。
“这是你第几次撒谎了?”
“不记得。”陆与庭心安理得地说道。
陈子轻宽宏大量道:“这次我就不扇你了,检讨书不能少,三天内写好给我。”
陆与庭却没有被宽恕的庆幸:“为什么不扇?”
就跟少了块肉似的,面色都阴了下去。
陈子轻把他的手从自己身前拿出来,起身就往楼梯方向走。
陆与庭叼住还缠着他体温的指节,牙齿陷进去咬出点血迹,说到底还是怪我私自找弗为算账。
所以才不给我奖励。
陆与庭哧笑了一声,没表情地唤道:“老婆,我腿疼。”
陈子轻下意识返回:“腿怎么疼了?”
那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就差加个“宝宝”前缀。
“不知道。”陆与庭眉目浸着委屈,“你扶我。”
陈子轻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砸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声响,无语又心疼地对他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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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为那两首未发行的新歌在中央网炸了又炸,他被陆与庭打了一顿,理智找回来了不少,终于愿意配合公司公关。
工作室发公告,弗为创作的两首歌是他朋友的情感经历,并非他自身的情感生活。
隔了一小时,工作室发申明透露目前正在收集造谣的证据,请造谣者停止现在的行为。
粉丝们到处当小警察,给造谣者发网络诽谤等刑事案件相关条文截图,并通知工作室。
弗为是摇钱树,也是常青树,天才音乐人,词曲唱都是他,足够让公司在他发疯后为他下血本,投放成批的水军带好节奏,风向自然就变了。
实力是硬道理,对家不可能趁机把弗为干倒。
“他将是你的新郎,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一生的伴……”
弗为坐在自己的录音室,手指在腿上敲点着打拍子:“我将是你的新郎,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一生的伴……”
被他改了词的后半句音量压低,有种窃取他人幸福的窝囊。
助理只听清前一句,不由得满脸的佩服:“弗哥,你又有创作灵感了吗?”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弗为哼唱完,问道,“这歌怎么样?”
助理是第一次听这歌:“挺好听的。”
弗为脸上青紫没消,在家窝得浑身都是火气:“婚礼上唱的歌。”
助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哇!怪不得曲调听起来这么美好!”
弗为面色冷得掉渣,你听出个屁,土死了。
助理被他赶出去,他进群里瞧了瞧
,那两位就跟死了一样,弗为估摸着卢落负责安保工作,萨泽尔应该是司仪。
情敌都在,一个不少,安排的妥妥的,婚礼最后一首是《难忘今宵》,大合唱。
以上要建立在陆与庭那晚不是耍他玩,而是真的会让他们三个观礼的基础上。
樱花会在两个月后盛开。
留给他练歌的时间不多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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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为在家养脸上的伤,为情敌跟自己心上人的婚礼演出筹备歌曲,兼职工作也没落下。他没把个人情绪带入工作中,将邪火洒在宿主身上。
实习系统一次就带一个宿主,不多带,弗为被分配在“深情男配的一万种死亡方式”区,宿主在任务世界兢兢业业地当男配走剧情,主角受虐完,主角攻虐,主角攻虐完,主角受虐。
宿主恨不得给自己捅个千八百刀自行了断。
弗为给他放《大悲咒》。
上司就是这时候给弗为发的开会通知。是个小型会议,到场人员除去上司,只有三位,弗为,萨泽尔,以及卢落。
陈又先是过问他们的工作情况。
萨泽尔:“顺利。”
卢落:“比较顺利。”
弗为:“非常顺利。”
陈又让他们详细讲讲怎么个顺利法,三人谁都没出声,显然是在敷衍,心思都不在工作上,心野了,长翅膀飞走了,绑都绑不住。
“你们要对自己的宿主负责。”陈又的语调不掺杂上司的威严,却不会让下属感到丝毫亲近,虚拟空间因为他的声音被拖入冰天雪地,“如果你们心不在焉,那就请假调整,我把你们手底下的宿主分拨给其他系统带。”
萨泽尔:“我会注意。”
卢落:“我也会注意。”
弗为:“一样。”
三人不会想到,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味道的上司,会在虚拟工作室咬着吸管喝珍珠奶茶。
陈又本不想找他们谈话,嫌闹心,可当初是他给小儿子找陪玩,找的这三人,有他一份责任在里面。
造孽。
他做考核任务那时候的爱情很简单,基本没给厉严安排情敌。
哪像他小儿子的感情线。
陈又从事系统工作以来,就没见过哪个宿主会经历那么多狗血,要么说怎么是积压在仓库的滞销品,都让他小儿子赶上了。
像黄单虽然也是领任务走剧情,但他好像只有一个任务,没有什么支线任务和日常标注任务,不需要解锁关键词获取主NPC们的个人信息,所处世界背景也不狗血,跟那不沾边,感情线同样简单,没狂犬病情敌作乱。
说来说去,他小儿子最惨。
小儿媳也没有厉严那么正常,厉严被衬他衬得眉清目秀了许多。
陈又在这狗血方面没经验,厉严更没有,他们夫妻为这件事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从两方下手。
三个下属放弃,小儿媳这边该吃药吃药,该扎针扎针。
陈又把奶茶喝掉大半,咬碎珍珠咽下去,他开始跟下属们聊感情。
过剩的东西不值钱,都是成年人,别搞得难堪,做不到尊重祝福就远离。
——很多事可以没有结果。
——太多事注定不会有结果。
譬如爱,与被爱。
求人渡己,不如自渡。
谁能做到这点,必然会被高看,会被注意,会得到认可。
陈又说完就起身去把工作室的鱼给喂了,他不催促下属们尽快给答复,让他们好好想一想,也可以背着他交流。
司斯祀叫他别管了,就看666发疯。
不管不行,666是他小儿媳。
陈又已经向架构师发去了邀请,希望架构师携带家属来星球做客。
如果不方便,他们也可以去旅行。
时空穿梭技术早已成熟。
小儿媳该感谢架构师这个媒人,没他从中修饰,小儿媳哪有机会。
当然,他自己也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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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下属似乎没私下交流,他们单独找陈又聊。
至于聊的内容,陈又算是满意。如果他们的自我开解和保证不是放屁的话。
陈又把小儿子跟小儿媳叫回家吃饭。
饭后,陈子轻被他哥叫出去,他边走边回头看陆与庭收拾碗筷,厉严摆弄桌布,陈金席扫地。
“看着路,别看人。”陈又在他耳边提醒。
陈子轻老气横秋:“哥,你有啥事啊,这么正式。”
“我想你跟我说说你男朋友的精神疾病。”
陈子轻脚下一停,他以为他哥要问他那三个家伙呢,幸好不是:“啊……这个啊……这没啥好说的,就是精神病。”
通俗易懂,简单粗暴的三个字。
陈又让他举例子。
“要我举什么例子,证明他精神病吗?”陈子轻的刘海被晚风吹乱迷了眼睛,“其实吧,这精神病很玄乎的,好比有的人每天开开心心,实际却有睡眠障碍,一到夜里就失眠,想这想那,控制不住的想,控制不住的自我消耗,精神折磨。”
“自信又自卑,敏感又迟钝,放松又焦虑,明朗又阴暗,情绪上很矛盾也融洽,就很奇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奇怪,不奇怪就不是人了,这是我的个人理解啦。”
陈子轻趁这个机会把压在心底的那些话都倒豆子似的,全给倒了出来:“他明明很幸福,已经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却经常患得患失,觉得真实是虚幻的,是假的,有时炙热,有时漠然,也有这一秒低落,下一秒亢奋,这一秒笑,下一秒哭的情况,世界一会儿阴雨绵绵长霉菌,一会儿晴空万里桃花朵朵。”
陈又沉吟:“陆与庭的精神疾病是这样的?行,我知道了。”
“哥,我觉得他只是和大多人不同,”陈子轻认真地说,“不是有病。”
陈又无奈:“你可以说他有病,别人不能说。”
陈子轻不好意思地干笑,那确实。
“他有在吃药吗?”
陈子轻含糊:“好像,大概没有。”他大手一挥,“哎呀,病就病着,谁没个病。”
陈又正色:“这样不行,最好还是要服用药物,你是要和他一直过下去,走下去的,他的情绪会影响到你。”
“我的情绪不也会影响到他吗。”陈子轻脑子转的快。
陈又睨他一眼:“你倒是乐观。”
陈子轻嘿嘿笑了两声:“我跟你学的,我偷看过你的考核任务录像。”
他调皮地挤眉弄眼:“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微笑面对世界嘛,我没记错吧,你的座右铭。”
陈又抽抽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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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有把他哥的建议放在心上,他让陈金席翻数据库给他查找各个精神疾病,自学看看哪个能和陆与庭的状态对的上。
陆与庭从厉严那儿上完情感教育课回来,目睹的是陈家兄弟一个趴在床边,一个跪在床边,脑袋挨着脑袋的画面。
没血缘关系的兄弟。
陆与庭倚着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一幕。
陈子轻专注地研究疾病症状。
陆与庭好整以暇,他要看看,他老婆多久才会发现他。
陈金席躯体内安装的是最新版系统,模拟的感官十分灵敏,他在陆与庭还没靠近房门口时就察觉到了,只是没说。
至于为什么不说……
陈金席没回天石星捡垃圾,他跟着厉严做事。
厉严的私心是他拉着陈环星球旅游的时候,让陈金席替他打理公司。
陈金席与人类接触多了,要做的功课自然就多起来,重点是七情六欲。他这时选择沉默,就是想通过接下来的动向提取数据。
“我的妈!”
陈子轻冷不丁地瞟到门口的人影,吓得他从床上蹦起来。
陆与庭调笑:“见到鬼了?”
“说什么呢!”陈子轻恼怒地指责,他的脚偷偷踢了踢陈金席,你系统失灵了还是故障了,我男朋友那么个大活人你都没感应到???
陈金席关闭数据库起身,他将弟弟趴着压过的地方整理平整,一语不发地转身出去。
陈子轻傻眼,他指着陈金席僵硬高大的机械背影,结结巴巴地跟陆与庭求证:“你你你看到了吧,我哥哥不理我,他怎么跟人一样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
陈子轻偷瞄陆与庭的神色,他眼珠一转,对陆与庭招招手。
陆与庭刚一走近,陈子轻就跳到他怀里,挂在他身上,亲亲他左脸,亲亲他右脸:“你和厉严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陆与庭托着他屁股,抱他去窗边。
陈子轻收到个通讯,屏幕弹出条讯息。
陈金席:弟弟,我刚才没及时通知你,是在研究人类的七情六欲。
陈子轻当着陆与庭的面回复:那你不早说,你找我啊,我可是做过十个任务的,经验丰富得一批,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金席没回。
等陈子轻被陆与庭放在窗台,吻||得|意乱情迷时,陈金席才回复。
就三个字,很微妙,也有股子一言难尽的意味。
—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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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对陈金席学做人是很上心的,才不会因为算了吧三个字就不当回事,他花几天时间做了笔记,期盼陈金席能和他一样拥有强烈的自主意识。
这天陈又跟厉严不在家,厉严在公司,陈又在公司里间睡觉等他下班。
陈金席自己去的天蓝星,到秋山湖时,他身边多了个人。
“我弟弟,陈子轻。”陈金席给同伴介绍完陈子轻,又向他介绍同伴。
陈子轻眨了眨眼,乖乖,438竟然是一个搞艺术的,长发飘飘,一看就有一个不羁的灵魂。
也有反差。
柳临风,这名字,一股子江湖大侠气概。
陈子轻仿佛看见被刀尖挑起来的水花,听见密林深处传来的笛声,他全身一震,双手抱拳喊道:“柳哥好!”
柳临风让他这一声喊给整的神魂动荡:“你好。”
陈子轻拉着自己旁边的陆与庭就说:“这我男朋友,陆与庭。”
没透露陆与庭的系统身份。
完了就给柳临风介绍家里的两条狗,两个机器人,一院子的花花草草。
陈金席进门就拿着笔记找个地方学习,陈子轻问柳临风要喝什么。
柳临风文质彬彬道:“白水便可。”
陈子轻不合适宜地有点难受,要是438没被弗为那狗逼抢走陪玩名额,他就不会那么遭罪了。
他需要这么正常的主NPC。
陈子轻一转头,诶,陆与庭人呢?他问柳临风:“柳哥,你看到我男朋友了吗?”
柳临风似乎第一次遇到男朋友不见了,找别人打听的人,表情有点错愕:“去花园了。”
“真的是,去花园都不说一声。”陈子轻嘀嘀咕咕地抱怨,他给柳临风一杯白水,“你别介意,我男朋友不是不欢迎你,是他不喜欢社交。”
柳临风表示没关系,他说自己来天蓝星采风,偶遇朋友陈金席,得知陈金席来秋山湖见弟弟,出于对秋山湖文人风俗的好奇,便征询意见,一道过来的。
陈子轻没想到陈金席会认识438这个实习系统。
想必是到过他家的。
他哥竟会同意和一个实习系统在现实中碰面,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当年带他哥做任务的主要是444,陆与庭重在参与,好像没438。
陈子轻给陈金席发讯息。
得出的答案让他倍感意外,原来柳临风最初没跟他哥接触过,这人只认识陈金席,出于信任告知了自己的系统身份,之后陈金席回去问爸爸,这才有了把柳临风带回家做客的后续。
柳临风这得是怎样
的信任啊。
转而想想,陈金席是个机器人,全靠指令运转,不会呱啦呱啦地往外乱说,柳临风估计是把他当个倾诉着。
陈子轻和柳临风说了会话,观察他言行举止,脑中窜出一个大胆的可能:“你是古人吗?”
柳临风的眼睛微微一闪,陈子轻捕捉到了,他激动地大喊大叫:“你是啊!”
“穿越对不对?古穿今!”
陈子轻马上就想到他的来历,“啪”地用力拍了下手,眼睛瞪得圆溜溜:“我的天啦,穿越竟然是真实存在的,我竟然见到了穿越者!”
柳临风难以理解:“陈先生生活在这样的高纬度文明,怎么还会对一个穿越事件如此震惊。”
“不一样。”陈子轻摆手,他趴到桌上凑近,眼里满是激动的光亮,“不是一码事,我们的时空穿梭是要坐穿梭机的,你不用吧,你一睁眼一闭眼就过来了。”
年轻人呼出的气息喷过来,干干净净的。
柳临风欲要开口,突感周遭阴冷尖锐,空气都凝成利刃,要把人五脏六腑穿透搅碎。他的余光若有似无地经过花园方向,向后坐了坐,道:“陈先生,您坐好。”
陈子轻不解,但还是坐回去,他托着下巴问柳临风什么时候转正。
“上司告诉在下,年底能转。”
陈子轻替他开心:“恭喜啊,转正了,待遇可就大大提升了。”
“待遇上在下倒是不在乎。”柳临风性情稳重,“只希望权限能提高一些。”
他道:“在下目前是实习系统,权限较低,很多时候都不能给宿主提供帮助。”
陈子轻被他心系宿主的行为感动到了:“真诚是必杀技,你真诚就好了。”
柳临风唇边牵起弧度:“陈先生所言极是。”
陈子轻问他带过多少个宿主。
“快三十个。”
“那不少了,”陈子轻拿手指在桌上画啊画的,他叹口气,三言两语透露自己的任务经历,“我也想当系统,可我进不去,主程序看不上我的资质,哎。”
年轻人不是内敛平稳类型,也不张扬活泼。
他明媚,很吸引人。
柳临风想起了第一次做实习系统带的宿主,没情感波动,什么都要根据参照物去学,哪怕是笑。
后来逐渐有了人的情感。
清清冷冷,却因为疼痛神经敏感,很轻易就会生理性地流泪,说话做事都有条理有逻辑的那么一个人。
这个时候想必在自己的时空,幸福着吧。
陈子轻好奇地问道:“柳哥,你是在回忆故人吗?”
柳临风坦言:“是的。”
陈子轻也有故人想回忆,他对柳临风笑得见牙不见眼:“有缘千里来相会。”
柳临风再次感受到空气如刀扎在皮肉上的不适,他捧着杯子一饮而尽:“陈先生,在下去找你哥。”
陈子轻给他指了地点。
目送柳临风去陈
金席的所在地,陈子轻感慨,不知道他哥那儿会不会有一天变成一个虚拟和现实的空间站,系统们来这喝杯茶坐一坐呢。
陈子轻摇摇头,还是别了。
远香近臭,公私分明,线上线下不能紧密相连。但机缘到了,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陈子轻去花园找陆与庭,趴在他背上问他怎么不和自己一块儿。
陆与庭咔嚓剪掉一根花枝:“我对同事不感兴趣。”
陈子轻摇头晃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陆与庭:“哦。”
陈子轻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那柳临风是个古代人,穿越到现代来的,神奇吧!”
陆与庭把剪刀架在枝条上面:“神奇。”
陈子轻戳他面颊:“你阴阳怪气。”
陆与庭踢开越发被惯坏养钝了,不知死活地在这时凑过来摇着尾巴蹭的两条狗:“没有。”
“你对阿旺小花撒什么气。”陈子轻的嘴唇贴着陆与庭耳根,亲昵地说,“我就和他聊聊。”
陆与庭呵笑:“聊出了见到偶像的星星眼。”
陈子轻:“……什么呀,你吃醋啊,不是,陆与庭,你连个我才认识的人的醋都吃?”
陆与庭背着他回屋:“你嘴上没把门,连自己做过宿主都说,第一次见就掏心窝,是不是傻。”
“敢情你人不在客厅,我们聊的内容你全知道。”陈子轻从陆与庭背上下来,嘴一撇。
陆与庭打趣:“你这嘴要瞥到哪去。”
“不要你管。”陈子轻拉他就走,“我哥哥跟柳临风在西边房间,我们找他们去。”
走了几步,陈子轻停住。
陆与庭不喜欢和人社交,干嘛为难他呢。
社交我来不就好了。
“不是要去吗,怎么不走了,“陆与庭摸他头发,”杵这儿做什么,要下蛋?”
陈子轻期期艾艾地挽着陆与庭的胳膊:“我倒是想有这技能,那买蛋的钱就省了。”
陆与庭面部隐隐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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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个人网域的好友名单涨了一个数字,他没谈恋爱前是个穿梭各星球游玩打卡的旅游博主,广交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谈恋爱后,陈子轻的账号只用来秀日常。
陆与庭以前是个死宅,恋爱一谈,他深知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不能长期拉上窗帘宅在阴暗的房子里,所以他会主动提议出去走走,甚至安排旅行的攻略。
陪老婆回家也很积极,没有过怨言。
即便是抑制不住内心负面情绪的时候,也只是沉默着退开,不阻拦陈子轻社交,不扫他的兴致。
他们都在为了对方改变。
气温回升,陈子轻的生活里没有了那三道视线的存在,不知道那三位是不是在酝酿着拉一泡大的,还是真的迷途知返,他把弗为设成屏蔽词,不让中央网给他推送。
至于萨泽尔那条大黑蛇跟还以为自己穿着马甲的卢落,陈
子轻不管。
陈子轻迷上了《西游记》。他让他哥哥推广《西游记》,这样今年暑假就可以给星球上的小朋友一个新鲜的童年。
陈又效率挺高,他叫厉严去地球谈版权,谈成后就拷贝了数据丟进主程序网域,编写设置《西游记》在全球播放。
每天中午放两集,周六一集,周天不放。
陈子轻不但加入全民追剧队伍,还特地去地球买了师徒四人的服装回来,挨个穿。
陆与庭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老婆,你想玩角色扮演,我可以陪你玩,但这种的,还是算了吧。”
陈子轻大声呵斥:“孽徒,休得胡言!”
陆与庭:“……”
“你今天是唐僧?”他上下打量眼前人的衣着,视线停在他手里的大钉耙上,”那你穿猪八戒的衣服?”
陈子轻害羞地夹着声音:“我是唐僧变的猪八戒啦。”
陆与庭:“…………”
穿着猪八戒的衣服夹,很好,好得很。
陆与庭捂脸转身。
陈子轻叉着腰,气汹汹地喊:“你干什么去?”
陆与庭有气无力:“老公换身白龙马的行头,让你骑。”
“那你快点儿。”陈子轻满怀期待地催促,他自我感觉良好地唱歌,调子跑到银河上去,”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三徒弟……”
陆与庭一个踉跄。他这假肢该换了,这么废,听个歌都抖。
他老婆唱的多好听,百灵鸟都比不上。
哑了的百灵鸟。
.
三月底,日出东方,陈子轻睡得正香,耳朵被两根手指拎起来,没用什么力道。他反射性地挥开,把脸从左边扭到右边,继续睡。
那两根手指转移目的地,去了他白皙温热的后颈,捻着他一块皮肉,轻轻慢慢地摩挲。
不疼,就是痒。
陈子轻把脑袋往被窝里钻。
陆与庭也钻进去,在他耳垂上落下细细密密的湿||吻:“轻轻,你知道吗,我发现院子里的樱花开了。”
陈子轻的声音模糊不清:“开就开了,年年开,年年都那样子,有什么稀奇的。”
陆与庭话里有股子循循善诱的意味,不是很明显:“今年不一样,今年开的第一朵是彩色的。”
陈子轻趴着睡,嘴巴一动一动:“还能有彩色的樱花?变异品种?”
“不知道,”陆与庭把他拢在自己身下,克制着不抓住他的腰,将他提起来往身前摁,“我们下去看看。”
陈子轻睫毛黏在一起:“在阳台就能看。”
陆与庭的口鼻蹭着他柔软发丝,嗓音透着黏连的味道:“阳台看哪有树底下看来得清楚。”
“那白天看比晚上看清楚。”陈子轻已经醒了,他故意这么说,一副怎么都不想配合的姿态。
陆与庭没说话,只是犹如野|兽|交||配|一样叼着他后颈,又热又湿的气息引
得他一阵阵地颤栗。
明明没做别的,陈子轻却有种被长矛|穿||透的错觉。
“好好好,下去看。”陈子轻不敢再逗陆与庭,他挣了挣,喘着气说,“你重死了,起来啦。”
陆与庭坐起身,十根手指深深|插||进凌乱短发里,他古怪地一言不发,一双蓝眼盯着行动缓慢的人,不知在想什么。
陈子轻揉揉眼睛,看了眼窗户:“天亮了啊。”
“嗯。”陆与庭轻声,“天亮了。”
他看过这周的天气预报,今天是个大晴天,适合做很多事,适合做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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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到楼下时,整个花园都披着一层稀薄柔和的日光,他问给他扣扣子的陆与庭:“彩色的樱花呢?”
“在那。“陆与庭将他的扣子扣好,掐着他下巴,让他的脸朝向一棵樱花树。
那樱花树被种在桃树旁边,枝叶生机勃勃,树上只点缀着一小块色彩,远远看去像是假的,近了看,又假又真。
就像很多事,很多人,没有单面。
陈子轻被陆与庭握住手,带着他去碰那朵樱花。
碰上去的霎那间,无名指的指尖上一凉,一圈银白套上来,抵进他指根。
戒指很快就被陈子轻的体温缠染,他的手指有点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间攥紧,让戒指硌着他的皮肉。
陆与庭静静站在樱花树下,默不作声地和他四目相视。
两个人好久都没说话。
陈子轻口干舌燥,他跟陆与庭结过好几次婚了,丝毫不影响他这一刻的心怦怦直跳。
陆与庭说的没错。
虚拟和现实是不一样的,尽管在他看来,两者的分量相同。
但还是不一样。
此情此景让陈子轻全身发烫,他垂头看戒指,举起手看戒指,借着日出的光辉仔细地看,一眼不眨地看。
如果他没看错,他手上的这枚戒指,和厉严戴的那枚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融入了佩戴者的精神体。
戒指戴上去就不可能再取下来,除非躯体被销毁。
当时陈子轻特地问他哥制作这样的戒指,需要哪些材料和工具,他哥给他列了一份清单。
中央网都有。
但陈子轻只收藏了,还没下单。陆与庭竟然已经偷偷买全材料,把戒指做了出来。
陆与庭什么时候做的啊……
尺寸刚刚好。
那当然,他男朋友不会不量他的手指。
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拨乱陈子轻的神经末梢。
陆与庭忽然就跪了下来。
陈子轻腿脚发软,眼睛瞪大,声线颤得不成样:“陆与庭,你干嘛跪下来啊?”
陆与庭听着他惊慌下的明知故问,唇一掀,散漫又郑重地吐出两个字:“求婚。”
陈子轻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哪有人求婚双膝下跪,祭祖呢。”
陆与庭笑道:“
你就是我祖宗。”
陈子轻扭过脸擦擦眼睛,再把脸扭回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视野很快又变得模糊,他吸了吸鼻子:“那你先起来。”
“不起,话没说完。”
陆与庭仰视他唯一的爱,全部的爱,所有的爱。
陈子轻要去拉他,被他牵住手,无名指上印了个有点冷凉,也有点颤抖的吻。
平时爱哭的陆与庭这次没哭,他在笑,眼里异常温柔:“我爱你,和我结婚好不好。”
陈子轻翘起嘴角:“当然好啊,这有什么不好的,结婚吧。”
陆与庭看他,爱意要溢出眼眶,蔓延至眼角眉梢的每一寸地方,最后凝聚成令人心惊的偏执:“那你会永远爱我,一直爱我?”
陈子轻脸颊通红,眼睛很亮,他专注地看着被阴郁啃食侵透的熟悉眉眼:“会的,我会永远爱你,一直爱你。”
陆与庭紧盯着他:“就算我哪天浑身长满脓疮,你也要爱我。”
陈子轻恍恍惚惚地摸戒指:“嗯嗯,我会爱你……”
他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不是,哥,你干嘛形容的那么让人难以消化,就不能是老的走不动了,头发掉光了,牙齿掉光了这种?”
陆与庭失笑:“我不会老,你忘了吗。”
“那你就会长脓疮?”
陆与庭尚未回应,陈子轻就咋咋呼呼地跟他说:“你是不是漏掉了一句,你忘了问我愿不愿意。”
陆与庭愣了愣:“那你愿意吗?”
“愿意,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愿意!”陈子轻把他拉起来,弯腰拍他膝盖上的灰土,“还有谁像我们这样,先戴戒指,后求婚的啊。”
陆与庭偏过头,眼泪流下来。
陈子轻知道他哭了,假装吐槽:“叫我下来看樱花,趁我摸樱花的时候给我戴戒指,这流程好俗。”
陆与庭哑声:“是俗。”
“大俗即大雅。”陈子轻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抹他脸上的泪,“好啦好啦,不哭啦,最帅最好的陆与庭,你老婆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