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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怎么遍地是我前男友 胜半子 3391 2024-07-09 13:00:42

顾千秋尚有些想不明白。

“渡生录”是沧海书院的秘宝,被偷走之后蓬莱仙山的地位直线下降,现在甚至都挤不进五大仙门。

但秘宝也没宝到这个程度——至少不至于让他天道献祭之下,还能重新睁眼。

但是郁阳泽低眉垂目地坐在他身侧,重伤未愈而面色苍白,怎一个“乖巧”两字了得。

搞得顾千秋想追问都没张开嘴。

所以他换了个问话的方向:“所以你不学‘数枝雪’了?”

闻言,郁阳泽和仇元琛都虎躯一震。

他虽然一直不说。

但其实一直都很在意吧!?

郁阳泽更加乖巧可爱又委屈地表示:“……师祖废了我的修为。”

顾千秋喉头一涩,果然动容,摸了摸郁阳泽的狗头,语气也软了不少:“那回家之后呢?沧海书院那老王八的东西能有我的好?”

蓬莱仙山,沧海书院。

听起来虽然是个世界尽头、红尘之外的仙境,但其实……数千年前,那里是修真界的流放之地。

不过真正罪大恶极的,肯定就能挫骨扬灰的就挫骨扬灰了,实在弄不死的也通通关进了血海。

所以蓬莱那片地方,流放的都是那些不能活着、但也不能真死的人。

譬如某某大能的第十八个小老婆生的孩子要回来抢家产,被正牌继承人统一刺配蓬莱“苦寒之地”,不伤老爹的心;譬如插足人家的第三者被原配打了个半死,被渣男悄悄送到这儿来避难,然后渣男转头就忘了,他们避着避着就死了。

也就是后来那边发现灵脉了,流放监牢摇身一变,成为不可高攀的海外仙山了。

只是一脉相传下来,就算新建的“沧海书院”名字如何超凡脱俗,也摆脱不了其功法的污垢邪气。

而如今沧海书院的主人,据说已经活了足一千年,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仇元琛和顾千秋没有污蔑他。

郁阳泽说不出话来。

顾千秋轻柔地:“嗯?”

他声音不大,尾音还往上走,靠郁阳泽的这个距离很近,几乎像是情人间在呢喃情话,轻柔地从别人心尖上一扫,自己却并无知觉。

郁阳泽嗓子痒,涩道:“我…我……”

仇元琛适时地打破这马上就要狂奔向不可言说的氛围了:“你觉得你学过了老王八的‘苦海无垠’,就不配再学‘数枝雪’了。是吧?”

顾千秋看向郁阳泽,莫名其妙加震惊:“哪儿来的歪理?”

郁阳泽:“……”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仇元琛。

两人居然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心有灵犀的报赧,默契地不作声了。

顾千秋断然道:“不行,你看看那老王八都修成什么样了?往那儿一坐跟老树根成精了似的。你这染的一身浊气,数枝雪不学,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拿着!”

他从怀中掏出鱼影琼扇柄递过去,郁阳泽刚想推拒,便听见顾千秋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当即变成了个乖顺的鹌鹑,再不敢跟师父推来攘去。

顾千秋思索了一会儿,道:“老王八的苦海无垠邪气太重,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他能活上一千年,也不知道熬死了多少代弟子。你是千万不能再学了。”

郁阳泽弱弱地辩解:“我没有再用了……”

顾千秋看他,郁阳泽道:“一霎晚风是我自己悟的。”

阴差阳错的好几次,顾千秋都没看到郁阳泽认真出手过,是故一直以为他用的既然不是归去来兮,便是那个“新师父”的招式。

没想到他是自创的。

十年不见。

小孩儿原来长成大人了么?

顾千秋掐了一下眉心,仇元琛在旁边开口:“老顾啊,咱们徒弟呢肯定是青烟中的青烟,你不用太管他,就随他冒吧。”

郁阳泽一抬眸,仇元琛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他徒弟。”

仇元琛一拍顾千秋的肩膀,道:“你徒弟当初能毅然舍下美玉良才的位置,修为全废,重头再来,还只用八年时间就重新登顶榜首。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啊?”

顾千秋:“……”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你说得对。我已经是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了。”顾千秋安详地往马车毛毯上一歪,“就让我变成一个只会吃吃喝喝、日益圆润的普通人吧。百年之后,黄土一盖,你们记得帮我多烧点纸。”

郁阳泽幽怨地盯着他。

顾千秋迟疑:“……那就再多活几年?”

仇元琛简直没眼看了,打断他们的腻歪,问郁阳泽道:“那你怎么还一身沧海书院的浊气?”

郁阳泽:“……”

顾千秋一骨碌爬起来,仿若刚刚那个要安详的普通人完全不存在,质问地看着郁阳泽。

郁阳泽:“……”

顾千秋端详了他半晌,斟酌道:“所以你的‘一霎晚风’,其实是‘数枝雪’和‘苦海无垠’的变式。你想取长补短,但是老王八的至浊至煞,我的至清至明,你捏不到一块儿去是吧?”

仇元琛非常惊讶:“你敢做这种事?”

修真一事,门派林立,其内核讲究的是各门各派的心法,各有不同。

而且一旦成型,就霸道无比。

就算是世上最温和的功法,它也有自己一套行气的流程,一旦加上别家杂糅,那真是不走火入魔才有鬼了。

特别是顾千秋的“数枝雪”。

这至清至明,进可杀人问鼎天下、退可疗养包治百病,实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心法。

面对顾千秋的质问,郁阳泽报赧一笑。

“……”仇元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现在还手脚健全、活蹦乱跳,真是惊虹山祖上积德了。祖师爷在底下头都磕烂了吧?”

顾千秋也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郁阳泽心虚地说:“师父不必太忧心,我感觉还能压住……”

他语调越说越低,到最后跟蚊子嗡嗡没有区别,顾千秋深吸一口气,道:“你不能再练这个了。”

郁阳泽看着他。

顾千秋不容置疑地道:“你的侠骨香犹在,数枝雪加归去来兮是你最好的选择。”

郁阳泽悚然一惊,夹着尾巴就想逃,被顾千秋一把拽住命运的后颈,拎了回来。

“要上哪儿去?”顾千秋森森然地说,“乖徒儿,你不喜欢归去来兮吗?”

郁阳泽一顿。

往日惊虹山巅,长风卷地。

“全世界最厉害的心法都已经教给你了,难道剑意也要我嚼碎了喂到你嘴里?”

顾千秋用一根小木棍敲他的头。

“笨得像猪!”

日落之后,月色明朗。

顾千秋已经回了白玉京,身量比现在更矮更瘦弱些的郁阳泽提着侠骨香再到断崖上。

这是整个修真界最接近真正仙境的地方。

他脚下众生惶惶,逢春神剑下,佛魔妖鬼人尽数低头,不敢稍逾矩。

而他能站在这里,已然是最大的幸运。

他必须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努力。

可让一个最风华正茂的少年人去悟“归去来兮”,他真悟得明白么?

侠骨香出,破开山间呼啸长风,剑气余威山林颤动。

不对。

侠骨香再出,斩断一片被狂风卷上来的落叶,碎裂成百微末。

不对。

郁阳泽试了许多年,试了无数次,但一直领悟不到其中的意境,百尺竿头,难进一步。

“……”他吐出一口郁结的气,下意识烦闷地甩剑,威势又极,群山颤动。

还是不对。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身后忽然传来顾千秋的声音。

郁阳泽收剑、站好、低头:“师父。”

顾千秋踏着青砖小路拾级而上,月光像是为他穿上了一件锦绣轻衣。他未束冠,乌发随意搭在肩头,神情懒倦,负手而上。

郁阳泽喉头轻轻动了一下。

“我不是让你收敛全部意气。就你这个路边过条狗都得给他展示一下年纪,让你锋芒向内也不可能啊。”顾千秋走到他身侧,微微偏头,神色温和,“但你天生比常人稳重,意气有缺,若坚持走这条路,过了这个年纪,你便再难有所进益。”

郁阳泽垂着头:“我知道。”

顾千秋道:“你知道个屁。你要是知道,几年前就开悟了。”

于是郁阳泽不说话了。

虽然话不好听,但顾千秋神色是揶揄而带着笑意的,轻轻摸了摸郁阳泽的头。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你一直悟的都是这些吧?”

郁阳泽抬头去看他。

现在月色都凝在他的侧脸上了,将皮肤照出一种无瑕暖玉的质感,偏偏那双眼睛里,带着比月色还盛三分的清辉光晕。

郁阳泽仓促地收回目光。

但顾千秋应该是没注意到,继续温声说道:“你年纪尚小,修不出苍凉意很正常,不用太忧心。”

郁阳泽心中有愧。

他站在这个位置,山下群龙俯首,山巅一袭白衣,若不能服众,又该如何不落他的面子?

顾千秋却并不知道他心思拐了十八个弯出去,缓步向上,孤身站在惊鸿山绝壁上。

那瞬间,他身上锋芒尽数褪去,身影得跟月色融为一体,痕迹浅淡,几乎给人一种要羽化登仙境的错觉。

郁阳泽心中一跳。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顾千秋缓声念完,回头问。

“你以为我在想这个吧?”

郁阳泽心思被戳中了,小小年纪的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讷讷站在原地。

顾千秋一弯眼角,道:“不,我只是在想,明儿中午吃什么而已。”

郁阳泽:“……”

见他吃瘪,顾千秋大笑起来,兴致所至,忽轻喝一声:“逢春!”

唰——

暗夜流光顷刻毕至,雪白长剑锐利逼人。

顾千秋握住横悬剑柄,下一秒,直接纵身越出高耸绝壁。

郁阳泽下意识上前两步。

绝壁之下,顾千秋快速坠落,宛如一只雪白色的大鸟,但下一秒,就展开美丽的羽翼,扶摇而上。

他身如浮云,踏过广阔茂盛的山林,逢春剑刃上白芒耀眼,乘风舞秋霜,唤起天月明。

郁阳泽静默地看。

他知道,即便此间有仙人临世,也不会再出其左右了。

顾千秋一剑刺出,念道: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

平剑横扫。群山颤动,森林静默。

“曷不委心任去留?”

回身反抹。浮光蔼蔼,鸟静风止。

“胡为乎遑遑欲何之?”

郁阳泽陷入了一种很神奇的感觉里。

周边都变得有所隔膜,所有森林群山月色都远去,只有那白色的身影愈发清晰,几乎烙印在他眼底,继而镌刻在他脑中。

一隅天地中,郁阳泽几乎是下意识地接道——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霎时间,经年累月的顽疴尽数瓦解,缓缓涓流满溢过他四肢百骸,通彻一瞬间,比登上良玉榜的那一刻还要令他欣喜若狂。

是啊,少年人为什么要为赋新词强说愁?

他只在众多论道君子中,起而行之,高声喝道:“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天人所在琼楼玉宇、洞天福地,绝不是他选择拿剑的缘由——同悲一道,剑气啸长歌,侠骨铸神魂。神剑冲霄去,为谁平不平。

“我不成仙。”郁阳泽笑着说,“师父!我不成仙!我要在世间行走一千年,我要让同悲道高悬在每一个作恶之人的头顶,我要天下霜刃不染尘,要众生不平皆死尽!”

悬崖绝壁上,顾千秋已然笑傲收剑,一边下山,一边笑着说:“别太兴奋了!打坏了我的白玉京,你得亲手给我砌回来!”

那一夜,郁阳泽以为自己可以只修此道。

修上一千年。

直到——

“师父——!”

惊虹山巅。长剑坠地,白衣染尘。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郁阳泽看着顾千秋的眼睛,终于颓然地出了一口气。

“喜欢。”郁阳泽略带着些悲伤道,“师父教的所有东西,我都喜欢。”

顾千秋一挑眉毛。

郁阳泽低着头,沙哑道:“但是我不能修练归去来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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