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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怎么遍地是我前男友 胜半子 4256 2024-07-09 13:00:42

天气寒凉,矿道不知从何处漏了风。

郁阳泽膝盖下仿佛生冰,刺痛。脊背却挺得笔直、笔直,好像一把锋芒毕露、成色正好的宝剑,风霜雨雪、不催不折。

这人虽然素来好穿深色的衣服,但胸前大片的濡湿和加深的色泽,还有那苍白到极致的面容……

完全躲不过顾盟主的眼睛。

顾千秋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就被气笑了:“哦?”

郁阳泽笃定地重复道:“请师父赐死!”

顾千秋“铛啷”一声将轩辕拽出来,剑锋就悬在郁阳泽颈向一寸开外,剑气冰冷。

霎时间,这个天碑无上榜,天道所评的“系取天骄种”,生死只在顾千秋手腕翻转瞬间。

“好啊。”而顾千秋此时完全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冲击了脑子,咬着牙就笑,“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郁阳泽还是跪在那里,抬起了头。

出乎人意料的,他说:“有。”

似乎带出了孤注一掷的火,在眼中灼灼的,爆裂。

顾千秋不知道他要唱哪一出,只好冷笑。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也只有顾千秋本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顾盟主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心虚。

但顾千秋的冷笑并没有保持多久。

因为下一秒,郁阳泽猛然起身,颈间直接擦着轩辕而过,居然真的不闪不躲,一道血迹瞬间飞溅而出,鲜红灼烧顾千秋的眼底。

顾千秋下意识偏开了剑锋,惊怒交加。

但下一秒,顾千秋就被忽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郁阳泽推着撞到了矿道的墙壁上!

身后的矿道灰尘碎石簌簌地落,连连续续的响。

却也没能盖住两人猛然加快的心跳。

一切发生太快,顾千秋眉头一皱。

下一秒,郁阳泽直接推着他,不管不顾地亲了上来!

顾千秋:“!”

这是一个很僵硬的亲吻。或者说,不叫亲吻。它没有任何情欲,只是嘴唇简单地碰到一起,而且一触即放。

却不知为何,顾千秋在这短暂的一秒钟之内,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悲哀。

谁都不知道的是,郁阳泽此生所有的,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沉到海底的决心,都倾注在这一个不叫吻的吻中了。

一时间,顾千秋的脑袋都被裹成了浆糊。

……啊?被他亲了?!

但郁阳泽却已经孤注一掷完了。

就像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爆裂瞬间燃烧完了所有可燃物,虽然刺目耀眼,但是剩下的,就是一把不可见人的灰烬了。

郁阳泽得到了此生最希冀的东西。

他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师父,赐死我吧。

郁阳泽猛然抓住轩辕,用出一股大力,就要往脖子上抹!

顾千秋吓得是惊慌失措,反应快得绝无仅有──

他瞬间收起轩辕剑,同时一把接住扑过来的郁阳泽,手掌上血肉模糊,胸前也全是血,湿透了衣襟。

顾千秋的心抽了一下,又急又气,冷声呵斥:“你要做什么?!”

郁阳泽死死盯着顾千秋,还是一副没转过弯来的样子。

就好像是,最后的时间,他要把这个身影彻底印进眼睛里、烙进脑袋中,然后……以死谢罪!

顾千秋简直怕了他了:“你等等,你……!”

郁阳泽听话地等住。

不过现实情况并不能由郁阳泽来控制的,他虽然想再开口、再寻死、再挣扎,却已经是又一口血呕出来,晕了个彻彻底底。

顾千秋被当头喷了一身血,心乱如麻地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

再看郁阳泽,没有要醒的意思。

好嘛,这小子胆大包天、做完坏事就晕,一点担当都没有!

搞得顾盟主问罪不是,不问罪也不是,脑袋都裹成了一坨浆糊。

顾千秋坐在地上,怀中抱着郁阳泽。

他叹息一声,数枝雪顺着经脉流进郁阳泽的身体里,帮他慢慢梳理不畅的血气,活络筋脉。

这是个无聊且漫长的活。

顾千秋双目有些空,好像在神游天外。

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什么都没有摸到。

不过也是,让他摸到东西才真有鬼了。

隔了一会儿,顾千秋又看了看郁阳泽。

郁阳泽灰头土脸的,又是一身伤,所有的丰神俊朗都已经像是裹在沙石里的珍珠,看不出来了。

只好在少年人有股精神气,五官上不显,神魂里依旧引人注目。

顾千秋看起来像是在思考。

但其实他脑子里空空的。

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狂奔而过,但一个都深思不下去,像水流过一样。

其实是有些暗自欣喜的。

但是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悲哀。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巷道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呼延献看了一会儿,才款款行出来。

“你把他杀了?”呼延献问。

“……怎可能?”顾千秋答,反应有点迟钝。

呼延献蹲下,摸了一下郁阳泽的脉,随口说道:“那就好。好歹还做了我一下午的徒弟呢。死了太可惜了。”

顾千秋回过一点神来,尾音提高:“嗯?”

呼延献扭头,颇为无奈,又莞尔一笑:“好好好,你徒弟,你徒弟行了吧?……他亲你了?你没杀他?”

顾千秋智商也微微回来了点,生无可恋地瞪着他,无语至极:“是你教的。”

呼延献点点头:“是啊。反正他都要死了,占你点便宜呗。”

若不是顾千秋手上还在输灵力。

真想给他一拳。不对,组合拳。

呼延献一撩衣摆,居然就在他面前坐下了,盘着腿,用胳膊支着下巴,兴致勃勃地八卦:“但你是没杀他啊。顾盟主,这意味着什么?”

顾千秋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姓顾的只有这么一个徒弟,同悲盟未来的盟主,哪儿能随便就弄死?”

呼延献评价道:“口是心非。”

顾千秋没好气地:“你到底来干嘛的?没事儿就抓紧走远些,不然等我腾出手来,非打你一顿。”

呼延献有恃无恐:“哼,你舍不得。”

顾千秋要死不活地瞪着他。

呼延献又温和地道:“好吧,我本来是来给郁阳泽收尸的。但既然事情如我所料,那不如我们聊聊?”

“聊什么?”

“聊情史呗,还能聊什么?”

呼延献这一张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上一个敢这么跟顾盟主说话的,还是他发小、挚友、知己、天碑无上、离恨楼主等等身份加持着的仇元琛仇大人。

不然换个别人,早都被铁面无情的顾大盟主偷摸做掉、沉塘喂鱼了。

“……”

“别摆出这副表情嘛。千秋,你心虚什么啊?”呼延献笑眯眯地去戳他的脸,还很手贱地捏了一下顾千秋的耳垂,“红得要死,也就这小傻蛋看不出来了。”

顾千秋:“……”

大概是因为双手真的没法子揍人。

也有可能是认定呼延献这种恶劣性格──他越反抗,呼延献肯定就越来劲!

顾千秋迅速认清了现实。

“你到底要干嘛?说媒么?”顾千秋无奈。

“可以吗?”呼延献兴奋。

“可以你妈。”顾千秋骂。

“千秋,我早都没妈了哈哈哈……”

呼延献大笑,笑了半晌,终于开口了。

“好了好了,我只是想问你,既然也喜欢他,干嘛不承认呢?顾盟主,当初你离经叛道、真爱无敌,上天入地,只要自己心仪了,管他妖鬼佛魔,也不会在乎世俗一点看法。怎么就现在不行了呢?”

顾千秋不答反问:“那你呢?”

呼延献挑眉:“我怎么了?颜子行么?实话告诉你哦,自我从棺材里被刨出来的那一刻起,就下过一个决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到我’。我也掏不出一点真心。”

顾千秋听着,忽然脸色微变。

因为他看见,在呼延献的背后,矿道的尽头,站在一个身影。

是颜子行。

呼延献大概知道,又或许不知道,他似乎在乎,又也许不在乎。

总之,呼延献的笑容分毫没变。

“好好的,提我做什么?”呼延献含笑乜他一眼,“千秋,不如问问你自己的心呢?”

顾千秋还是不动如山,半晌,他才有些无奈地道:“他还太小了。”

一个连世界都没有看过的少年啊。

甚至当初在同悲盟惊虹山上,郁阳泽能接触到的,除了自己,就剩下“生人勿近,熟人也滚”的仲长承运了。

那郁阳泽除了喜欢上他,总不能去喜欢满脸横褶子的师祖吧?!

顾千秋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有些认知的!

呼延献撑着下巴:“可是这很难证明啊。就像你觉得子行爱上我,是因为我眼中荼蘼花开。你觉得郁阳泽爱上你,是因为认识的人太少。那你说……易地而处,你若是他们,你会如何证明你的真心?”

顾千秋顺着沉思了一下,果真无解。

于是,顾千秋对呼延献欲盖弥彰地嘴硬,语气还很差:“哦,我会换个心仪对象,世上美人千千万,我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呼延献仗着顾千秋换不了动作,又胆大包天地上去捏了捏他的脸。

顾千秋向后仰,躲了一下,没躲开,被掐了个正着。

于是顾千秋的脸彻底变成了一坨冰块,骂道:“我说你他娘的有毛病吧?!这动手动脚的习惯从哪里学来的?”

“你又不是我师父,还管教上我了?”呼延献捏了个爽,笑眯眯地说:“哼,你要是那种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当初又为何会对令狐良剑一让再让,最后还……”

顾千秋震惊:“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呼延献道:“你低估了人类的八卦之心。还有,也忘记了我的身份,拜托,我可是合欢宗开宗立派、流传千古的传奇人物呢。”

顾千秋:“……别说了。”

呼延献道:“哎,你虽然道侣结得多,却总是时运不济地被辜负。数量倒是完胜了,但是归根结底来看,比郁阳泽强不了多少呢。”

这时,呼延献终于露出了一点认真的神情,似揶揄,又似叹息:

“当时我创建合欢宗地时候,闲来无事,曾经对某种人有过深刻的研究。”

“说有一种人,是天生修慈悲道的好苗子。他们天性比常人更容易动情,无论是对道侣、朋友、师门,他都爱其胜过爱自己,愿意为之舍生忘死、肝脑涂地。而且并不容易生恨,彻骨之仇让时间一冲,也能淡很多。”

“这种人,会轻而易举地爱上世间万物,包括他日常相处的小徒弟。天性,没法子。”

“但是呢,这小徒弟可不知道啊。小徒弟可以为是两人细水长流、情愫暗生,遂不顾世道闲言碎语,一头扎进洪水里,要在里面苦苦扎挣,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顾千秋静默地看着他。

“以往教众遇到这种人,我都会让他们跑快些,别不小心溺进去。我会告诉他们,‘这种人啊,天性会爱上万物,包括你在内,而已,所以千万别觉得自己与他人有何不同’。”

“但是呢,可能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吧,他们太愿意在普世里面找特殊了,他们就觉得,自己肯定是万物中最特殊的那一个。哎,可这何其艰难啊。”

“而且这种人吧,真可恨,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处处留情,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留下一大堆风流债。比如会有什么人美心黑的天生媚骨的教主、一辈子不能去往极乐的在世活佛、宁愿沉迷黄粱一梦的鬼蜮之主……”

顾千秋面无表情地打断:“呵,我怎么听起来,感觉像是你随口瞎编的呢?”

呼延献无辜地眨眨眼睛:“是真的。”

呼延献往前探身,按住顾千秋的手背,又认真地看着顾千秋的眼睛,温情地说:“于情于理,这种时候,我都应该劝那个倒霉蛋小徒弟及时抽身,切莫沉迷。”

顾千秋没有一点情绪外露,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呼延献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说:“因为已经来不及了。如果现在让他抽身,不如现在劝他去死。所以我只能从那无情之人身上下些功夫。多多少少,给他一次机会吧。”

顾千秋垂下眼皮,像尊菩萨似的。

呼延献退了回去,又坐回刚才的位置,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回音,才叹惋地说:“千秋,你不是什么良缘。那些爱上你的人,都是他们命中的劫难。……但郁阳泽是你的良缘。”

顾千秋掀开眼皮,看着他。

呼延献轻轻扒了一下自己的下眼皮,荼蘼花开红艳艳,说:“我看见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认真得过分了。

但只是下一秒,呼延献又恢复了之前笑吟吟的神色,起身,伸了个懒腰。

似乎偷偷看了一眼矿道的尽头。

身影已经不见了。

呼延献却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边伸懒腰,边说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呢。你且慢慢想,我就先回去睡觉了。晚安呀。”

矿道中又重新安静下来。

顾千秋垂着眸,看着郁阳泽。

呼延献几句话,就把他说得心乱如麻。

但随即,数枝雪就轻柔地涌入心脉,护住心房。

这一瞬间,像是两个人的心脉相连,震动成同一个频率。

顾千秋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是,他天生爱世间万物,会爱不会恨。

可那又如何?

他平等地爱上每一个人,在爱谁时,就最爱谁。

无论是严之雀、俞霓、凌晨、琉璃。

还是南门明珠、穷旻、令狐良剑。

千难万险、杀意背叛、忠诚毁诺,他都没有变过初心!

每一次,他都比任何人要坚定。

他是他们的劫?

他们是他的劫还差不多!

说老子不是良缘?

那是他们那些傻.逼不懂得珍惜!

顾千秋看着郁阳泽,忽然就弯下腰去──

他从来担心的,确实都不是什么师徒身份。

而是怕郁阳泽没有想明白,他怕郁阳泽不够坚定。

但是现在……为什么不呢?

顾千秋知道自己,他和呼延献是两类人。

他会永恒地爱着一个人:

无论十年、百年、千年。

他敢十年如一日,就敢百年如一日,千年如一日!

而郁阳泽?

就算郁阳泽有朝一日厌倦了、离开了,他也不过是从七个前任道侣变成八个而已。

顾千秋俯下身。

他已经永恒地给了郁阳泽可以随时退出的权利。

就像不恨之前离开的任何人一样。

他也不会恨要离开的郁阳泽。

一个短暂的亲吻,血腥味太重了,角度还有些不对,怀中的郁阳泽不省人事,根本谈不上一点温情和缱绻。

但是,顾千秋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同悲盟主做出的决定,不可动摇,除了他亲手给过免死金牌的人,谁敢多话,谁就准备好死。

而此时,角落里。

一个人躲在黑暗中,几乎跟黑暗融为一体。

他不再佝偻,也不再畏缩,而是双手环胸,靠着墙壁悠闲而立。他下巴微抬,是个很习惯的傲慢姿态,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这人没分太多目光给郁阳泽,堪称死死盯着顾千秋。

完全不藏眼中的恶意。

就是……这种人么?

我好失望啊,顾、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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