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威廉在报纸上看到了他的老朋友约翰·列侬的消息。
列侬之前做了一段时间的家庭主夫,不过他现在似乎结束了隐居生活,准备在美国录制一张专辑。
这事本来与威廉无关,然而当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在朦胧的晕眩中,威廉滚到地板上,他抬起胳膊抓住了床头绑着的呼叫按钮。
爱德华第一个过来确认他的情况,过了一会,乔尼和迈克尔也开始敲门。
威廉浑身湿透了,像在地板上溺了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约翰·列侬死了。”
乔尼和迈克尔对视一眼。
乔尼率先开口:“这是一个单纯的噩梦,还是‘那种梦’?”
威廉与乔尼救下凯斯·穆恩是两年前的事,乔尼依然对那次神奇的经历记忆犹新。
虽然凯斯入院没有成为大新闻,但是凯斯康复回归后,他持之以恒地散布“他们从死神的手下抢回了我的生命”,“威廉预知到我死了,所以来救了我一命”……之类十分不科学的言论。
没人真的相信这么邪乎的事情,但他们觉得这很有娱乐性,媒体再次拿出“巫师”老梗炒了一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许多人见到威廉都要开玩笑:“今天怎么来找我了?不会是我要死掉了吧?”
但是青鸟乐队知道凯斯说的是真的。
所以威廉今晚梦见了约翰·列侬的死亡……
“当然是‘那种梦’,我非常肯定。”
威廉闭着眼睛,开始回忆:“我看到了街道,天已经黑了。约翰坐在车上,小野洋子也在……车上放着他的新专辑《双重幻想》。”
“那专辑还没发行。”迈克尔说。
乔尼做手势:“嘘,别插话。”
威廉置若罔闻:“车停下来了,是一座高楼,有很多窗户,尖尖的房顶……”
他伸出手,比划着弧度:“我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拱门,约翰下了车,然后……”
他双手发抖,恐惧扭曲了他的声带:“是枪击。约翰中了很多枪,他不可能活着了,那个枪手……”
“威廉,别想了……”
“我看到了凶手!”威廉喊。
他看到了,枪手曾经拿着《双重幻想》向约翰要签名,约翰还和他拍了合影。
再往前,努力再回想,在那个梦还没有露出狰狞的面目时发生了什么……一个女人在给列侬拍照,小野洋子也在。
等一等,威廉认出了摄影师的身份,她是安妮·莱博维茨,《滚石》的首席摄影师。他们是在为《滚石》杂志拍摄封面?一切都说得通了。
威廉想要第一时间跳上去纽约的飞机,爱德华拦住了他。
他替威廉理性分析:“你看,在你的梦里,《双重幻想》已经发行了,但是现在这张专辑的录制刚刚开启。不用这么着急,即使你的梦真会发生,那也是好几个月后的事情。”
乔尼也说:“没错,在这之前你得想想怎么帮列侬摆脱死亡预言。你总不能跟他说‘我看到你会死’,正常人不会相信的。”
威廉觉得大家说得有道理:“那我该怎么办?”
爱德华思索了一番:“我觉得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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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威廉给列侬打了个电话。
“早上好,约翰。”威廉先声夺人。
“威廉?”列侬有点惊喜,“没想到你会来电,伦敦那边是下午吧?”
“是啊,”威廉不打算寒暄,“我给你打电话是有事要问你。”
“说吧。”
“尖尖的房顶,拱形大门,这会让你联想到哪里?”
这问题可真奇怪,列侬想了一会,突然咯咯笑起来。
“你笑什么?”
列侬语带笑意:“这不就是我现在住的达科塔公寓?”
“达科塔公寓?”
“是啊,你猜我那天碰见谁了?劳伦·白考尔也住在这。”
威廉开始咬指甲,那只是约翰在纽约的住所,所以并不能用来精准定位时间。
“你最近有计划和《滚石》合作吗?”
约翰大吃一惊:“你消息这么灵通?他们刚联系我,说要给我和洋子拍封面。”
“你就当我消息灵通吧,什么时候拍封面?”
“我还没答应呢,我想等到《双重幻想》完成后,至少得到12月份吧。”
威廉在便签纸上写下“达科塔公寓,12月”。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喂,喂喂?”听筒里徒留忙音,远在纽约的约翰·列侬不知所措。
“是谁的电话?”小野洋子赤着脚走过来,轻轻靠在列侬肩上。
“是威廉,他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列侬皱着眉头。
洋子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他是你的朋友,总归不会害你。”
“是啊,但他可能会做出惊人之举。”列侬嘟囔。
他一语成谶。
“惊喜!”那天列侬夫妇一开门,就被门前的威廉吓了个倒仰。
“什么鬼?!”列侬把他拉进家里,“我还以为是摄影师。不对,你怎么突然来了纽约?”
任何媒体都没有报导威廉来到纽约的消息。
威廉的装束也与平时判若两人,压低的报童帽遮住了他标志性的眼睛。他穿着松垮的卡其色外套,像个混进公寓的狗仔。
“你怎么进来的?”列侬问。
威廉抛了一下手中的钥匙:“我当然有住在这里的朋友——除你之外的。”
列侬眨了一下眼睛:“所以……”
“你是在想我为什么要这样来找你,是吧?”威廉狡黠一笑,“约翰,如果我说我是来救你的命的,你信吗?”
列侬:“……”
“看来你不信。没关系,在这一切应验之前,其实连我也不敢相信。”
“爸爸?”一个小孩子扒着门框,好奇地看着威廉。
威廉蹲下来笑眯眯地平视他:“你就是肖恩吧?我是威廉,你父亲的朋友。”
肖恩和威廉乖乖地打招呼。
“他可一点不像你小时候。”威廉对列侬说。
“虽然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但也没有那么早。”列侬无语。
公寓的门铃再次响起。
“去开门吧,这次应该是莱博维茨女士。”威廉一闪身,躲进了书房,“别告诉她我在。”
列侬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与洋子拍完了封面照片。等摄影师走了,他敲了敲书房的门:“威廉,我和洋子要去录音室了,你想一起去吗?”
书房里传来威廉的声音:“你们一切如常就好,当我不存在。”
列侬和洋子对视一眼:“那我们就先走了,我们很晚才会回来,保姆会照看肖恩,你晚上饿了可以自己出去吃点什么。”他将一把钥匙留在玄关桌上。
书房的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威廉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古灵精怪,列侬不由自主地发笑。
这种好心情让他在楼下碰到歌迷时都面带笑容,他给歌迷签名,还和对方合影。
威廉站在窗前,拿着望远镜,看清了那个歌迷的脸。铃声响了,他从腰带上拿起砖头一样的手提电话,放在耳边,那边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是他?”
威廉也没头没尾地回答:“是他。”
怪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当列侬和洋子走出录音室的时候,又被眼前的黑衣人吓了一跳。
“你是……”列侬又回想起了曾被武力压制的恐惧,“迈克尔?”
他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先是威廉,又是你,你们青鸟在搞什么?”
“我只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迈克尔说。
他的手里拿着两只沉甸甸的背心:“穿上它。”
“这是什么?”列侬问。
“防弹背心。”
“我真的搞不清楚了,你和威廉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有人想要暗杀我?那不是应该报警吗?”
“我也搞不懂,”迈克尔说,“大概是因为蝴蝶效应,量子力学之类的东西,反正我们只是必须保持低调。”
“快穿上!”
在迈克尔的威慑下,列侬和洋子穿上了防弹背心。
当他们坐上回家的车,依然在窃窃私语:“你觉得威廉他们……”
“别谈论我们的存在。”迈克尔突然神出鬼没地从后座上冒出来。
司机在隔音玻璃前开车,对车上混上了一个人一无所知。
汽车缓缓停在达科塔公寓的门口。
列侬夫妇走下车,他们忍不住往后座看了一眼,半个人影都没有。
“你觉得会不会是整蛊节目。”列侬搂着洋子,低声问。
“有可能……”
但是下一刻,所有人都不可能把这一切当成恶作剧了。
一个人影突然冲了出来,朝着列侬举起了枪。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他就冲列侬开枪了,第一枪打中肩膀,第二枪打中后背,当他准备开第三枪的时候,早已埋伏好的警察冲出来将他扑倒在地,他的枪顺着光滑的地砖滑向远方,一只脚伸出来踩住了它。
威廉抬起脚,用手帕捡起依然发热的枪管,递给身旁的警官:“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
现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特,一半像在看疯子,一半像在看上帝。
“嗷!”
列侬中气十足的哀嚎声打破了寂静的氛围:“好疼!我要死了!”
“别嚎了,约翰,”威廉蹲在他旁边说风凉话,“真的要死的人才不是你这样。”
约翰·列侬肋骨骨折,但比起丢掉性命,在医院里躺一个月听起来好上很多。
然而以一己之力救了他一命的威廉却进了警局。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仿佛未卜先知一样预言了这起枪击。他偷偷来到纽约,为列侬送去防弹衣,又在事件发生前好几个小时就提前报了警。
“警方居然怀疑我?”威廉挑眉,“提前报警的情况下,你们居然还让枪手开了两枪,真丢人。”
“我已经说过了,我来纽约只是想给约翰一个惊喜。至于提前报警,我看到那个可疑的歌迷一直在附近徘徊,觉得不对,于是请迈克尔给约翰送去防弹衣。”
“你说防弹衣?我在来美国之前就订了好几套,准备送给这儿的朋友。这可是美国,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吧。”
无论如何盘问,威廉都对答如流。经过调查,威廉与被捕的枪手没有任何联系,甚至连受害者本人都躺在病床上一个劲替威廉说话。
由于证据不足,警方最终只能将威廉释放。
威廉顺着警察局的台阶向下走,天已经黑了,但是闪光灯映得天空如同白昼。
威廉非常放松,他摘下帽子,露出那张俊美依旧的脸。
“威廉!”记者在喊他的名字,“关于这起事件,人们认为有两种可能。”
威廉停下脚步:“哪两种?”
“他们认为,你要不就是巫师,要不就是杀手。你究竟是哪一种?”
威廉笑了,他脸上的表情堪称温柔:“我认为我是杀手。”
他抓着帽檐,将帽子指向摄影机,轻飘飘地说:“我是个狩猎死亡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