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破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爬在他背上,探头探脑的田浩,长生公子还真是个另类。
见识另类,人也另类。
没有他印象里文士举人的样子,反倒是处处透露着一股子与众不同。
难道这就是文武结合的后果?
想到田浩的父母,一个是耕读传家的寒门子弟,一个是国公府邸的千金小姐,成亲之后恩爱有加,生了这么一个钟灵毓秀的孩子,少年举人。
这一个,就抵了旁人家十个去。
田浩好奇的看着这场混战:“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走神的功夫,就成了这样?”
他发现,王破护着的只有他自己,任涯倒是拉着田小宝,早早的也躲到了一边。
其他人,包括他剩下的长随,都参战了!
“他们只是借醉酒闹事,刚才你发呆的时候,六表少爷已经开始动手了。”王破告诉他:“你的人也加入了进去,我只能护着你,不会参与。”
“别,你就护着我,挺好的了。”田浩趴在人家背上看热闹:“他们要打多久?会不会闹出来什么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情啊?”
“不能,你没发现么?他们下手都很有分寸。”王破道:“打伤的多,打残的少,更不会要人命,那样的话,事情就闹大了,不好收场。”
“我看也是,他们都往脸上招呼。”田浩乐呵呵的小声跟王破吐槽:“下手都很有分寸。”
就是这手打的地方没什么分寸。
都说打人不打脸,这帮人是一个劲儿的往脸上招呼啊!
鼻子就没有一个不流血的,脸上就没有一个不挂彩的。
田浩趴在王破的背上,跟他贴的极近,说话都像是在耳边吹气,俩人都没意识到,这样的姿势有多亲密。
“这是惯例了。”王破就总结了这么一句话。
的确是惯例了,他们这边打的如此激烈,很多人看热闹,下场的却没有。
连这里的掌柜的,那个穿着类似校尉服饰的男人,也是在丁海丁洋他们六个带着人,大获全胜之后,才站出来:“麻烦世子爷给结算一下。”
丁海拿了账单扫了一眼就怪叫了一声:“这么多?”
“除了饭菜的钱,还有您这些人打架的费用。”那个男人是这里的掌柜的,说话办事都很利落,带着军伍上的作风:“所以才会这么多。”
“我们是在演武场打的!”按理来说,该免费才是。
“但您的亲弟弟,是在楼上打的。”掌柜的指了指三楼的位置:“打碎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按照最低价来的。”
那意思就是说,我没多要。
丁海怒瞪下楼来的丁洋:“让你守着点长生,怎么就跟人动手了?”
“他们先找茬的!”丁洋一梗脖子:“我总不能怂啊!”
怯战不前,可不是他们定国公府丁家人的风格。
“现在赔钱,怎么办?”丁海一看丁洋的样子,就有些牙疼。
丁河、丁溪他们都不敢出声了,刚才打架的时候那么勇猛,现在一提起赔钱就都蔫了,没办法,他们的荷包里没多少钱的。
“输的人赔钱,没听说赢了还要赔钱的!”田浩正好听见了这对话,就毫不客气的张嘴了:“大哥哥,让人搜一搜那些人,凑一凑,应该够付账的了。”
“对啊!”丁海恍然大悟:“还是长生聪明。”
那掌柜的看了好几眼田浩,以往这定国公府的人,都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会多思多想,现在不一样了。
这做小表弟的说一句话,丁海这世子爷就听进去了。
“看什么?”田浩淡然的跟掌柜的对视:“有事情?”
“有,有啊!”掌柜的尴尬了一下,搓了搓手,将账单给了丁海,他不怕这位世子爷赖账,因为丁海他们已经亲自动手,去搜刮那些失败者的荷包了:“您是长生公子?”
“是我。”这名号,还是田浩自己传出去的呢。
只是没想到,这得胜楼的掌柜的,也听说过他。
“听闻长生公子曾经给皇觉寺的玉石弥勒佛提了一副对联?”掌柜的十分开心的邀请:“不知道长生公子,可否给咱们得胜楼,也提一副对联啊?”
“你们这里也有这个?我以为就醉月楼有呢!”田浩不理解了:“我大哥哥说,这里不兴那一套的呀?”
“不不不,我们这儿可跟醉月楼不同,我们这来的文人几乎没有,儒将都很少。”掌柜的赶紧摆手解释:“像您这样的少年才子,更是头一遭啊!”
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指了指周围:“从您进门开始,大家都看稀奇呢!”
田浩扫了一眼,可不是么,这么多人,都抻着脖子看着呢!
“让我们家长生提笔做对联?”丁洋刚巧听见了,就大惊小怪的嚷嚷着:“当我们家长生是什么人了?”
能给人提笔写对联、词牌的,有那名士雅士,也有以卖字为生的,这可不都是好事儿。
尤其是这个时候,丁洋全身都跟炸了刺儿的刺猬一样。
“六少将军误会了,小的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掌柜的赶紧解释:“只是醉月楼那边,每日都有人聚齐,破解那上联,咱们得胜楼也不能逊色不是?文人有他们的玩意儿,那我们也得有啊!”
几个表哥回来,听到了他的这个似是而非的解释,有些纠结的看向了田浩。
田浩倒是无所谓:“提笔写一副对联的没问题,但总不能让我白写吧?润笔我就不用了,那三瓜俩枣的都不如我这些哥哥们动一次手的呢。”
几个人还有脸嘿嘿乐。
“明儿我带人来,你这可得给我们免单一次,如何?”田浩没要全部免单,那好像是醉月楼的规矩,不适合得胜楼。
能白吃一顿就挺知足的了。
“成!”掌柜的连请示都没有请示的意思,自己就做主答应了。
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哪个嘴巴快舌头长的,瞬间就嚷嚷的整个得胜楼的人都知道了。
“长生公子?”
“就是给醉月楼提了个绝对的那个少年举人?”
“对,就是他!”
“怎么来得胜楼了?”
“谁家的子弟啊?”
“定国公的外甥。”
“丁家姑奶奶唯一的儿子。”
“是他?”
“是他!”
“十岁的秀才,十三岁的举人,今年十四岁、马上就十五岁了。”
“这么小啊?”
“看着真单薄啊!”
“听说还在守孝,吃的都是素呢。”
一群人议论纷纷,但是没有窃窃私语,嗓门儿那么大,也私语不起来啊。
“看着不大,都举人了啊!”不管什么时候,有学历的人总会让人高看一眼。
比如现在,田浩是个举人,就让很多人不敢随便出口调侃。
田浩呢,坦然面对这些人的指点和围观,这份淡然倒是让人高看一眼,觉得这孩子挺沉得住气的。
这里虽然都是武者,粗人或者干脆就是纨绔子弟聚集之地,但是他们有一点好处,那就是都认识字儿。
没有文盲。
故而这里也备有文房四宝,哪怕不常用也有所预备。
很快就有人抬来了桌子,上头放了文房四宝,还都是上等的那种。
老丁家六个大小伙子,膀大腰圆的站在田浩跟前儿,跟护法似的,更加衬托的田浩身板子单薄了。
不过田浩也有他的长处。
那就是年纪小,唇红齿白。
怎么看,怎么惹人爱,大家都有怜惜弱小的心理,哪怕是在打架的时候,也没人朝他动手。
丁海丁洋他们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田浩却十分镇定的提笔蘸墨。
略一思索,便下了笔:
烽火燃塞边,金戈铁马战贺兰,封狼居胥。
凯旋归故里,风调雨顺社稷安,做冠军侯。
“封狼居胥,做冠军侯!”
这八个字对武将们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尤其是对年纪轻轻的武将子弟们,更具有煽动力好么。
谁不想封狼居胥,做冠军侯?
历史上不缺武将,不缺勇猛的武将,但是谁能名留青史,彪炳千秋?
“封狼居胥,做冠军侯!”
“封狼居胥,做冠军侯!”
“封狼居胥,做冠军侯!”
也不知道这八个字是不是太有魅力了,还是武将子弟真的是天赋异禀,臭味相投,逐渐让人喊得整齐划一,气势恢宏。
不管喝没喝酒的,一个个都喊得脸红脖子粗,一时之间,这得胜楼周围都听见了。
田浩是被王破半抱在怀里,六个表哥给他开路的情况下,才出的得胜楼,这武将子弟热情起来,可比文人们直白多了。
出了得胜楼,一行人快速的上马上车,急速回到了定国公府,颇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而且回去之后,直接送田浩回到了破军院。
大家一股脑的钻进了田浩的破军院,脱了大毛衣服坐在屋里喝茶的时候,才定了定神,看了看彼此,田浩突然大笑出声。
他一笑,其他六个表哥也跟着哈哈大乐了起来。
笑声很大,都快要掀开破军院的屋顶了。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人。
尤其是皇帝唯一的堂弟,洛阳王李攀,号称“天下第一的逍遥王爷”,有事没事儿就爱打听京里的流言蜚语,风流八卦之事。
此时此刻,这位王爷已经一边抱着手里的暖炉取暖,一边进了宫。
宫里如今只有圣人在位,而无太后,故而他一来,就直奔乾安宫。
彼时,康盛帝身边的第一红人,三喜大总管,一看到他就立刻进门去禀报,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王爷,您请进,圣人刚还说,你这两日怎么没进宫探望呢?都有些想念王爷了,已经让御茶房那边烧了王爷您最爱喝的大红袍,小厨房那边做了您爱吃的红豆酥。”
等到这位洛阳王进了御书房的时候,康盛帝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折子,旁边的火炕上,已经摆好了大红袍和红豆酥。
“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里窝着,或者去戏园子里听戏看曲儿,巴巴的跑来宫里作甚?”康盛帝看到这位堂弟,就笑了笑。
“今儿臣弟可是听了个好大的动静。”洛阳王凑过去先见了礼,等到康盛帝叫了起来他才凑过去,没骨头似的上了炕,拿了个尚有余温的红豆酥吃了起来,还暖暖的喝了半杯大红袍。
康盛帝就看着他吃,自己慢悠悠的品茶。
洛阳王看他不接话,就郁闷了:“皇兄,你怎么不问一问臣弟,听到了什么动静啊?”
“朕不问,你就不说了?”康盛帝看了他一眼:“从小就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朕不问你一会儿就得自己说,问什么?”
“嘻嘻嘻,还是皇兄知道臣弟。”虽然都上了年纪,儿子过几年都可以议亲了,但洛阳王在康盛帝面前,还是那副没皮没脸的样子:“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皇兄。”
“少罗嗦,你这大冷天的跑进宫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说吧!”康盛帝看着他皮懒的样子,又不得不让他坐好:“都当了王爷多少年了,怎么还这样?好好坐着。”
“哎呀,好好坐着是王爷,不好好坐着,也是王爷,我才不要跟皇兄似的,坐的板板正正,累不累呀?”洛阳王嘴里嘀嘀咕咕,一看康盛帝正瞪眼睛呢,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终于有了点儿王爷的姿容仪态:“今天臣弟路过得胜楼,发现里头喊口号呢!”
“得胜楼?喊口号?”康盛帝顿时就来了兴趣:“他们在干什么?”
康盛帝可是知道,得胜楼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人喊口号,什么时候,他们那么团结了?不人脑袋打出来狗脑袋,都不罢休的,怎么还喊上口号了?
“封狼居胥,做冠军侯!”洛阳王笑着道:“一群武将子弟喊得可大声了,”
“封狼居胥,做冠军侯?”康盛帝没想到是这个:“倒是好气魄,好大的志向啊!”
“可是这志向,却是出自一个文人之手。”洛阳王呲牙:“是个少年举人,您应该听说过他,臣弟以前提过的。”
“哦?”康盛帝朝他一挑眉毛。
“就是定国公府的外甥,田浩,田微澜,那位在醉月楼里放了一绝对的长生公子。”洛阳为一下子又有一点子委屈的样子:“他那绝对一放上去,好么,醉月楼三楼就没再上去其他人。”
?作者闲话:江湖有话要说:江湖要说什么来着?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