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松？江怂？”田浩乐了：“你起来吧，这里只有我们俩在。”
“外头好多兵爷呢。”江松慢吞吞的站起来，不敢走过来也不敢抬头。
“你放松一些，我们俩又不吃人，我们吃烤全羊呢。”田浩看他这样，有些皱眉：“江大哥怎么让你这样的人来？这么胆小又怂唧唧的，不像是个好汉子。”
“一个走江湖传消息的，要好汉子做什么？”王破拿了湿毛巾，给田浩擦了擦手：“江老鼠，是江南绿林道上有名号的人，传闻他消息灵通，又跟老鼠似的到处乱蹿，十五年前，江南道御史家的丑闻，就是你给爆出去的，十三年前，江南总督家的嫡长子染了花柳病的消息，也是你给宣扬出去的，哦，还有江南按察使贪污了贰拾万两银子……。”
一桩桩一件件，王破简直如数家珍。
田浩听的津津有味：“没想到这位老哥还有这能耐呢？”
“都是、都是一些……呵呵呵……。”江松尴尬了，低头拱手求饶的姿态摆的足足的：“当年只是意气用事，后来跟着大哥混日子，才有所收敛，这次来西北，大哥说事关重大，要小的来走一趟。”
同时冷汗都下来了！
这平国公果然恐怖，多少年前干的事情，他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这人却能一件件的说清楚。
“江大哥叫个机灵的人来，还得是信得过，你是他兄弟，那我也不跟你客气。”田浩看了看他：“那个，你抬起头来，这里也不是什么问案的大堂，你说拜见我们，可你连我们脸都没看到，我们也没见你的脸，以后遇到了，对面不相识，多可惜？”
“小的面目丑陋，不敢抬头。”这位还挺有文化。
“他是怕你记住自己的长相，以后找他算账什么的。”王破割了一块烤羊排：“过来坐着吃点东西吧，长生公子不是那等只知道读书的迂腐之人。”
“是。”江松总算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田浩就眨了眨眼睛，这人个头比他都矮吔！
“坐，坐下来吃点？”田浩态度和气的不得了。
“谢长生公子。”
坐下来，江松就得到了长生公子亲自端给他的一盘烤羊肉：“对了，有什么事情就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谢谢长生公子。”江松吃了两口烤羊肉，好像有点放松了：“这次来，大哥说，第一是想跟长生公子说个清楚明白，江南总督是个狠人，他要有了火器，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儿的应付不过来，但是长生公子是肯定会将火器卖给他的，只是能不能晚几日？我们也好多做准备，争取几日的宽裕也成。”
“第二件事情，是粤海大将军府那边，有不少的私盐流过来，问西北这边要不要？要的话，可以派人送过来。”
“第三件事情，小的以后就在江南总督府的商队里做事了，有什么需要传递的消息，只管来找小的即可。”
“李游买火器，你们也可以买啊！”田浩说话不怕事儿大的道：“甚至买一些轻型的山地火炮，大家对轰罢了，他还真的敢把江南那膏腴之地，轰成废墟吗？”
“啊？”江松听的都糊涂了。
“他买火器，你也买啊！”田浩乐呵呵的怂恿他：“要真的打起来，大家都有火器，那火器你们是知道的哦，一旦发威，不管是什么地方，都得给炸飞了，李游他敢不顾一切的找你们拼命么？”
“那倒不是，我们跟江南总督也没那么大的仇怨。”江松机械性的夹了烤羊肉放进嘴里咀嚼：“主要是，江南总督总想掌控江南，可我们也不能听之任之，他都把刀子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那可是个狠厉的主儿。”
“放心，我跟江大哥一见如故，他的事情我肯定帮忙。”田浩甚至跟江松说了水雷。
“要是江南总督有了这水雷，水面上岂不是他说了算？”江松都吓坏了。
“这个简单啊，你们每次出去，放一群水鸭子过去趟雷不就好了？”田浩嬉皮笑脸，古灵精怪的很：“他的水雷花了大价钱，你的水鸭子才几个铜板哦。”
江松神色古怪，面色更纠结，终于大胆的看着田浩：“那个，长生公子啊，这水雷如此好破解，你干嘛还研究出来啊？”
“当然是有用的啦，在狭窄的水道里可以用水鸭子清理，但是若在海面上呢？”田浩洋洋得意的道：“这东西啊，是个试验品，先给水军用，到时候再给海军用，你想一想，如果海面上漂浮的都是水雷，那些猖獗的海盗啊，倭寇啊，还敢随随便便的来骚扰海疆？”
王破看了看田浩：“你没跟我说过这些！”
“这不是才想到的嘛！”田浩狗腿的给王破夹了好大一个烤羊腿放在他跟前儿：“何况，水雷也有很大的改进空间，从触发式到遥控式，延时装置等等，说法可多了，我这不是需要慢慢研究么。”
听的江松表情更古怪了：“还有的研究？”
“当然了，火器更新换代很快的，但是要想买火器，须得约法三章……。”田浩又跟他说了一大堆，并且送了他三份购买火器需要签订的合同，其中就有不得发动内战，不得用来作乱等等要求，若是一旦有人触犯了这些规矩，田浩阴测测的道：“本公子不介意，带着自己的火枪营，亲自走一遭。”
吓的江松脸色一白，十分惧怕的样子：“那是，那是。”
“你这么怕我？”田浩好奇了，他可不是王破，还有人会怕自己么？
“呵呵……。”江松脸更白了。
“我记得，江大哥见我的时候，都有些看不太习惯我呢，说我是个读书人。”田浩更好奇了。
可是他越是这么说，江松越是有些瑟缩。
“您客气了，长生公子。”江松干干的一笑：“天下人谁不知道，长生公子的火器之犀利，能天翻地覆，大兴城都拦不住您的脚步，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哦，这个啊！”田浩明白了，对方是敬畏他犀利的火器：“倒是实话，如果有人违背了跟我的约定，我不介意亲自去走一趟，要说起火器来，我的肯定是最好的，能拿出去贩卖的都是普通货色。”
他说的很直白，也让江松来了精神：“还有更犀利的火器？”
“当然，但是最好的自然是先给自己人装备上，其余的才是拿去卖的嘛！”田浩一摊手：“不过我建议你们买一些小巧但威力大的东西，比如说短枪，还有手瓜雷，水雷么，买一些也好，那东西虽然容易破解，但是晚上或者用来警戒确是不错的选择。”
“不错，若是只想跟李游对峙和自保，火器是个很好的选择。”王破也道：“何况，江南绿林人才济济，区区李游，不足为惧。”
“倒是这么一个……。”江松点点头：“我等只想自保，并不是想跟衙门对着干的意思，只要李游不步步紧逼，我们也不会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所以啊，你可以先带一些火器回去，我信得过江大哥，自然也信得过你，李游的人带了火器回去，你们也可以，这样一来，你们双方势均力敌，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这叫震慑！”田浩侃侃而谈：“当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这就可以了，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局面，时间长了，大家习惯成自然，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前也是如此，但自从李游上任以来，一直小动作不断。”江松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专门盯着这些事情来下手。”
田浩却道：“还能是为了什么？为了银钱财富，为了势力，也为了人才。”
“啊？”江松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他是想要收拢势力，聚集财富，以及贪图你们这些绿林人才。”王破直接道：“他想要的太多了，别看那些盐商号称富可敌国，但没了盐帮和船帮，盐商也只是个没了抓牙的老虎，他很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想必他也想结交江雄那样的绿林魁首吧？”
“他、他倒是派人递过话，但我们大哥没同意，因为我们摸不清他的底细，不知道他的心思，且官府两张口，黑的白的都是他们说了算。”江松无奈的一摊手：“道上那么多兄弟看着呢。”
“呵呵……。”田浩嘿嘿一乐，王破看了看他。
外头有人敲门，一长两短，还有两声布谷鸟的叫声。
江松抹了把脸：“小的时间差不多了，这就回去，有什么事情，尽管联系小的。”
“嗯，你去吧，我会让田金账房带着火器回老家，给江大哥他们，先拿货，后付钱。”田浩摆了摆手，招财猫似的笑眯眯：“亲兄弟，明算账，直接把银子给我的老管家就行，不用千里迢迢的送来西北，麻烦且不安全。”
“好的，小的知道了。”江松赶紧拱了拱手，权当告辞了，说完就溜出门去。
他刚走，王破就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说，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的，也有混沌，是灰色的哦。”田浩美滋滋的继续吃烤全羊：“我现在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灰色的。”
“你是白色的。”王破给他继续片烤全羊吃：“灰色的我去做。”
“不么，一起呀！”田浩跟他撒娇：“这几笔买卖做的太痛快，竟然没人还价嘿，一个个真的好傻哦。”
“不要这么说，他们都是很精明的商人。”王破还给他们说好话呢，惹得田浩咯咯直乐：“对对对，都是精明人。”
这边三支人傻钱多的商队还没走，镇东侯派来的商队，终于是到了这里。
而且他们乖觉得很，过了丁家镇，还去拜见了定国公夫人等女眷。
出了丁家镇，先去了王家堡，而不是田家堡。
彼时王破还在田家堡里，跟田浩一起吃午时的红豆酥，喝甜奶茶呢。
给王破负责管理王家堡的是王古大管家最小的那个儿子，叫王友仁。
一来就直接找他们家国公爷，进了门看到田浩也没见外，对着王破就火急火燎的道：“国公爷，公子，王家堡来了镇东侯的商队，领队的是镇东侯的小舅子，孟家的一个庶出子弟，经商的人才，但有秀才的功名。”
“怎么都爱派遣小舅子来啊？”田浩忍不住吐槽。
“关键不是小舅子啊！”王友仁苦着脸：“他不止自己来了，还带了表少爷。”
“谁？”王破放下了手里的奶茶杯子。
“是镇东侯的嫡长子，算起来，是咱们国公府的表少爷。”王友仁小声的道：“正儿八经的表少爷。”
按照本朝时下流行的规矩，甭管后头续娶的和扶正的什么出身，都不及原配尊贵。
哪怕原配是糟糠之妻，那后头的是个郡主、是个宗室女呢，都是如此。
“我的天哪！”田浩是知道，镇东侯有两个儿子的，而且那个时候，镇东侯还说，送他嫡长子入命理司，结果被王破拒绝了。
王破就是要镇东侯，挂着命理司少司命的名头，到死也是命理司的少司命。
他根本无意再牵扯小孩儿进来，他自己遭过什么罪，自己知道，镇东侯那样的安排，他是非常的反感。
结果现在，镇东侯的嫡长子来了这边！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田浩坐不住了：“人家孩子千里迢迢的来这里，从东北到西北，我的妈呀，横穿半个天下了吧？”
“不能。”王破摇头：“你说的太夸张。”
“纵然不是半个天下，那也是小半个天下了。”田浩咽了咽口水：“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收拾一下，回王家堡去看看啊。”
“你跟我一起去！”王破抓着田浩的胳膊不撒手。
“啊？”田浩愣了一下：“我也去？”
“我见过你的表兄弟们。”王破眼眸低垂，一股子落寞的表情浮现脸庞：“但是你还没见过我的表兄弟们。”
他要跟田浩一样，介绍自己的表兄弟们给他认识。
虽然表情有些颓废，但是抓着田浩的手可没松开的意思。
“哈？”田浩看他这样，有些头疼和无奈：“行吧行吧！”
自己选的人，只能自己惯着呗，还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