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说法，还真的跟王破一样哦！”田浩呲牙，将冰碗吃干净，晚饭也摆了上来。
夏日里的饭菜都是很清爽的那种，田浩陪着老太太用晚饭，面条吃了两碗进去，其中一道酱牛蹄筋儿，尤其入味好吃。
吃过了晚饭，尚未到掌灯的时候。
田浩扶着老太太在花园子里走一走，消消食儿。
“吃饭的时候，看你一直神不思属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吗？”老太太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田浩。
“您老看出来了？”田浩笑了一下。
“你在我跟前儿长了几年，性子古灵精怪，想法天马行空，姥姥能不知道吗？”老太太笑着道：“但今儿你说了那么大的事情后，却一直不太开心，看到酱牛蹄筋儿的时候，虽然吃的赞不绝口，却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些子车轱辘话，都不走心的啊！”
“嗯，长生心里难受。”田浩叹了口气：“只身边无人可以诉说，小宝太小，也不太方便跟他聊这个，任涯都把人带走啦！”
“那可以跟姥姥说说么？”老太太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子：“姥姥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远，或许能给你解解惑。”
“那长生就说了呀？”田浩扶着老太太去了湖心亭落了座，这里四面环水，又有莲花荷叶的，风景独美，但田浩却无心欣赏：“姥姥，你喜欢过人吗？”
“嗯？”老太太看了看他：“你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道。”田浩摇了摇头：“我……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听他说话会高兴，不见了他会担心，他说从没有人哄过他，我就有些心疼，想哄一哄他，让他知道有人心疼他。”
“老太太我呀，也有喜欢的人。”老太太一手拄着下巴，有些怀念的眼神：“就是你外祖父，当年还是长公主牵线搭桥，我一开始并不想嫁的，你知道，老婆子的母亲就出自将门，外祖家的人各个都粗鲁的很，偏我家却是文臣，且定国公府以前娶得媳妇儿，皆是其他国公府邸的闺女，你的太姥姥，就是出自平国公府，那可是个相当精明且泼辣的将门虎女！”
田浩头一次听说这个事儿，定国公府的历史太长了，女眷的出身也太多了，他还真不太清楚呢。
“但是长公主说，定国公丁家人丁单薄，但他们家儿郎都是有情有义之辈，对媳妇儿好啊，劝我考虑一二，后来长公主做主，带我去皇觉寺上香，说是求个好姻缘，那天啊，我也不知道长公主还让驸马约了你外祖父，他是回京述职来的，当时世宗皇帝还在位，西北不太平，他回来除了述职就是押送粮草回去。”
“我在桃花林里看花，长公主说摘一点儿桃花回去做鲜花饼吧？我说好啊，就去摘了花儿，不过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有人在偷窥。”老太太怀念的道：“再后来我摘着花儿就身边没人了，桃花林很大，我有点怕，只好四周找人，就遇到了你外祖父，当时他啊，真的挺威风的哦，一身铠甲，刀眉斜飞入鬓，眼睛亮的吓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把我吓的崴了脚！”
“啊？”田浩呲牙，这初见的场景，不太浪漫啊。
“他问我是来上香的香客？”老太太笑了一下，带着一点羞涩：“我说是啊，当时壮着胆子呢，毕竟我也常见武将嘛，而且长公主在此，按照规矩，这皇觉寺应该是闭寺才对，我猜测他大概是御林军，或者是禁军的小将，他看出来我脚崴了，就说带我回去找人给看看，我说不用，还没等说完呢，他就弯腰把我拎了起来。”
“不是抱着？”田浩都听傻眼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来那会儿，也是被老太太给拎着的。
“是拎着，还晃了晃，说我太瘦太轻了，得多吃肉。”老太太呲牙：“我就跟他说，我就这么沉，管你什么事儿？”
田浩听的哈哈大乐，急着追问：“后来呢？”
“后来他把我拎到了一个石头上坐着，赶巧了，那个时候我的人也找来了，身边有丫鬟婆子的围着，他就走了。”老太太一摊手：“后来长公主来问我是不是跑丢了？我说没有，崴脚了，一直坐在石头上等人来，长公主就没说别的，后来又在外面遇到过一次，才知道他就是定国公世子，他呢，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过了没几日，真的上门来求亲了。再后来就定亲，走礼，拜堂成亲。”
田浩一拍巴掌：“我说的呢！当初韦家那女孩儿为什么在桃花林里设计大哥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有前车之鉴嘛！
想着成就一段佳话什么的，结果整岔劈了。
“他在洞房里跟我坦白，说是长公主安排好的，他只是看看我，谁知我还走迷路了，崴了脚，不放心，只好出现帮了我一把。”老太太乐了：“当年你外祖母我呀，也是个端庄漂亮的闺阁千金，他舍不得我呢！所以才不顾世俗的男女授受不亲，把我放到了石头上。”
“要是我，一定会抱着姥姥的。”
“那不可能，他敢对我无礼，我肯定揍他！”老太太很是彪悍：“后来我们俩成亲后倒是蜜里调油了一番，但他去西北走的急，加上你曾外祖父去世，我在家一等就是三五年，你太姥姥就安抚我说不急，军中都是如此，不过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急得很，后来不知道她老人家做了什么，进宫好几次，回来就把我打发去了西北，说是回老家祭祖，实际上是送去跟你外祖父团聚，这么着，走了一趟后，怀着两个月的身孕回来的，当时路上都不知道，等到了大兴城才查出来，把我都吓了一跳，再后来啊，你大舅父出生，二舅父出生，你太姥姥去世，然后他就带了个柳姨娘回来。”
田浩听了皱了皱眉：“也姓柳，那柳瑶琴女史，也姓柳……。”
“凑巧吧？”老太太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天下姓柳的人多了去了。”
“或许吧？”田浩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你外祖父一生都没有说过什么甜言蜜语给我，甚至还有了你三舅父那档子事儿，但他啊，是我喜欢的人。”老太太道：“当初西北战事煎熬的不得了，我连嫁妆都卖了，给他凑银子做军饷，他的贴身长随跑回来，跪在我跟前儿，跟我说，他赌咒发誓，一定翻倍给我弄回来！”
“后来呢？”
“后来他的战利品就都归我了！”老太太得意的道：“我那多宝阁上摆着的彩玉雕琢的同舟共济，当时有人开价十万两白银，我都没搭理他！”
田浩知道那个摆件，是一整块四色彩玉雕琢而成的船只，上头雕琢的特别精巧，为青玉籽料雕成，形似元宝故名元宝船，上面是几个船工在奋力工作，划桨的，动帆的，就像是惊涛骇浪之中穿行一般，故而名字叫“同舟共济”。
“还有那对儿犀牛角的杯子，紫玉的插花瓶……。”老太太的宝贝很多，田浩是知道的，但是竟然大多数都是他外祖父的战利品，还是头一次听说哦。
“我的嫁妆他后来也给我赎回来了，只是后来他身体不好了，我求了长公主，将人调任回来，在京城里颐养天年，好歹我们夫妻团聚了。”老太太落寞了一下：“他啊，这辈子兢兢业业，打仗无数，偏在后院这些事情上，不太通透，中了人家的计，其实一直耿耿于怀，临终的时候，我跟他说，放心吧，老三就是我生的，他才闭眼。”
“姥姥，辛苦您了。”田浩给老太太倒茶：“这些年，您做的很好了。”
“你呢？喜欢的人，可以跟姥姥说说么？”老太太铺垫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田浩主动说出来。
“嗯，他、他是个男的。”田浩视死如归的告诉了老太太，他喜欢的人，是个男的。
“哦。”老太太点点头。
一点都不意外。
连伺候的张林家的都没太大的反应。
田浩顿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姥姥，我喜欢的人，是个男子！”他还特意强调了一遍。
“老太婆耳朵又不聋，我听见了，也知道了，然后呢？”老太太还追问他呢。
“我想让他开心，感受一下关怀，他日子过得苦，我觉得他挺孤独的。”田浩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想哄他开心！”
“你很在乎他是不是？”老太太放下了手里的茶碗：“是平国公？”
“姥姥你怎么知道的？”田浩差点儿蹦起来。
“你们俩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有了那份情谊，老太婆又不瞎，看得出来。”老太太叹了口气：“以前是千难万阻，毕竟身份不同，他还是命理司的人，现在么，你都将局面弄成了三国鼎立，皇帝都没了，还有什么束缚的？他出了事情，你千里迢迢的回大兴城，你出了事情，他杀红了眼也要找到你，人生难得一知己。”
“您不反对么？”田浩吸了吸鼻子，眼睛有些热。
“老太婆见多了，你外祖父以前的亲兵、护卫里还少么？”老太太道：“你看任涯和田小宝不也挺好的吗？只是平国公怎么想的呢？他对你也是这个心思？你俩窗户纸捅破了没有呀？”
“没，我只是……哎，不知道怎么办了。”田浩有些郁闷：“没经验啊！”
这种事情，前世今生，他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你那么古灵精怪，聪慧非常的，一定能想到好办法。”老太太给他打气：“好好干，一定能拿下平国公！”
“姥姥喜欢平国公吗？”
“喜欢啊，努力的孩子谁不喜欢？”老太太道：“他别看冷了一些，却是个好孩子，要不是摊上了那么一个父亲，还有那么一个糟心的舅父，日子不会过的这么苦。”
“是啊！”田浩想起王破，就更心疼了：“我想追他！”
“那就去追呀！”老太太给他鼓劲儿：“想办法追。”
这祖孙俩无限唏嘘，心疼王破的时候，王破可是在皇觉寺里，冷眼看着空明主持呢。
“药慧他是本寺的僧人。”空明主持有些怕王破。
谁不知道平国公的脾气啊？那是一言不合就开杀的人。
“本国公知道。”王破并不跟他多啰嗦：“他和他的徒弟们，一并带走。”
“这……？”空明主持可为难死了。
“圣人都已经入了皇陵，药慧师父当年的事情，想必主持也该知道，他心不在此，何必强求？困着他有什么好处？”王破一抬下巴：“本国公来是通知你带人走，并不是跟你商量。”
空明主持知道自己没了靠山，皇帝起码十几年之后才有苗头，而代王从未来过皇觉寺，皇太后一视同仁，让内府停了皇室宗亲的俸禄好处，也停了白云观和皇觉寺的，且不论哪个，皇太后跟代王，自打圣人没了后，就没来过。
皇室宗亲走的走，散的散，连大兴城都不复往昔的繁荣昌盛，何况是寺庙了。
若非多年底蕴还在，空明主持也得犯愁吃喝了。
“本国公捐赠寺庙一些功德善款。”王破几乎是用钱砸人了：“请主持行个方便即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软硬兼施之下，空明主持也扛不住平国公这样的手段，不得不同意平国公的提议。
药慧师父正在整理他的药材，就被小沙弥请去见了主持。
可是到了僧房这里，见到的却不是空明主持，而是平国公王破。
“贫僧见过平国公。”药慧师父行礼问好，有些意外，现在谁还不知道平国公王破的大名呢？
哪怕是佛门清静之地，也有所耳闻。
“药慧师父，或者，本国公，应该称呼你一声，李文御医。”王破一抬手：“坐下说话吧！”
“李文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用了。”药慧师父淡然一笑：“御医的称呼，也是许久不曾听人叫了。”
“那你想还俗么？”王破单刀直入：“本国公知道你家里没人了，但是你还有个外孙女儿，柳瑶琴，柳女史，曾经是在御前伺候的人。”
药慧师父不淡定了：“平国公，这是何意？”
“柳女史现在在本国公的手上。”王破告诉他：“她有了身孕，算一算日子，大概是四五个月了吧？”
?作者闲话：江湖有话要说：本月最后一天，开始撒糖，大家支持长生追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