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晚上的时候,田浩跟田小宝在院子里乘凉,俩人摇着蒲扇喝着大麦茶,还有些惬意。
“少爷哥哥,小宝想表少爷们了。”田小宝看着天上逐渐显露出来的银河:“淳哥儿还没来信呢?”
“大概这几天就会来信了。”田浩记得上次来信还是端午节之后没几日,说祖祠那边年久失修,祖坟也需要修缮一二,还有那里的祭田和族田都要重新厘定。
其实就是各种借口,拖延下去。
反正祭祖么,老丁家祖上那么多人,一天祭祀一个,祭祀个一年都祭祀不完!
哪个祖宗拎出来,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不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
祭祀的规矩又那么多,一天都未必祭祀的好一个。
所以,他们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谁想催促,那也是不成的!
“淳哥儿不在,都没人跟小宝一起算数了。”田小宝还寂寞了。
田浩看了看他:“要不,给你找几个孩子,你负责教导他们?”
“啊?”田小宝一愣,随后慌忙的摆手:“不成的,小宝还在跟少爷哥哥学习呢!”
“我教你,你教学生,这样我就有再传弟子了!”田浩逗他:“你还能做个小先生。”
“不行呀!”田小宝还是拒绝。
田浩逗了他半天,最后牛奶娘看过去了,把田小宝带走了。
田浩睡觉的时候,嘴角都是翘着的……然后第二天傍晚,他就去后头陪老太太用晚饭,吃的是很清淡的江南菜色,吃过了之后,田浩跟老太太遛弯,跟丫丫玩了一下,才回到破军院的,结果一到破军院,就看到田小宝红着眼睛。
“这是怎么了?”田浩顿时吃惊了。
要知道,自打任涯过来,对田小宝就不是宠爱,是溺爱了。
田浩,牛奶娘,再加一个任涯,其他人基本上都差不多,田小宝可以说是泡在了蜜罐子里。
李平那样没眼色的家伙,再也没有过。
整个定国公府,可能不知道破军院的长生公子贴身长随是谁,但肯定知道破军院的田小宝是得罪不起的人。
但田小宝脾气好,年纪小,大家都喜欢他。
比起长生少爷来,田小宝在府里更讨喜哦。
“少爷哥哥,任涯和王破都受伤了!”田小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受伤?”田浩脸色一变:“在哪儿?”
“王破的房间里。”田小宝吸了吸鼻子:“不让我进去。”
“那你去找厨娘婶子,做一些好吃的给他们补补。”田浩先把田小宝打发走,让长随们都回去,他自己去敲了敲王破的房门。
虽然说,王破单独住一间房子,里外间的那种,但说实话,田浩还真没来过呢!
屋里的人没有出声音,但田浩也只是客气一下而已,他推门就进去了,屋里人没给门上栓。
入目是极其简单的布局,一铺火炕,一扇屏风算是格挡了,桌椅板凳大衣柜,四方桌子俩凳子的……就是凳子上的人比较让田浩无语。
王破跟任涯都没穿上衣,光着脊梁骨,背上是青红色的棍棒打的痕迹。
任涯背上已经上了药,看起来更加青青紫紫了,还有一股子伤药的味道。
王破正背对着他,任涯手里拿着药罐子,给任涯上药呢……田浩就进来了。
俩人齐齐扭头看过去,嗯,还挺尴尬。
田浩痞里痞气的吹了个口哨:“身材不错呀!”
没看出来,俩人都有腹肌哎!
“少爷别闹了。”任涯无奈的继续动手给王破上药:“我俩都这么惨了。”
王破没吭声,他伤的比任涯重一些,不仅背上有伤,脸还肿了一面儿。
田浩走过去,看到了王破的脸:“谁打的?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啊?”
好英俊的一张脸,肿了一边儿,这谁受得了啊?
“别问了。”王破还是不吭声,任涯倒是开口了,可怨气好重的样子。
堪比闺中怨妇了。
“闭嘴!”王破呵斥了他一句,就俩字儿,然后嘴巴又闭紧,跟蚌壳似的。
“好,我不问了。”田浩很识趣儿:“这两天好好养伤,我不出门你们也不许出去,在家闷着,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出去。”
“真的?”王破没反应,任涯先兴高采烈了。
“真的。”田浩点头:“我这几日要闭关,你俩得给我护法。”
“什么意思?”王破终于乐意开口了。
“我打算画画,西洋油画。”田浩一本正经的道:“需要有人随身伺候,就选了你俩,小宝也需要人照顾,任涯多看顾一下他。”
安排的明明白白。
“什么画那么重要?”王破沉着脸,意有所指的问:“是跟以前一样的吗?”
以前?他们俩之间能关联到画的,只有那副西北地形图了。
田浩知道了,王破是怕他再画什么重要的东西,才有此一问。
对朝廷还真是,忠心耿耿呀!
“我年底出孝了,想画一幅父母的遗像……全家福那种。”田浩落寞的道:“我想留住他们的样子。西洋油画比较写实,画出来跟真人似的。”
“西洋油画?”这个陌生的画,让俩人都挺感兴趣。
于是尴尬的气氛就少了许多,任涯给王破上好了药,田小宝也哒哒哒的跑进来:“我请厨娘婶婶做了金不换蒸鹌鹑。”
这是一道药膳,做法很简单,将鹌鹑洗干净切块,放入碗内,撒上三七粉并拌匀;加适量盐,隔水蒸熟即成。
效果就是补血活血,强筋壮骨。
比较适合他们俩现在的情况食用。
“好。”田浩朝田小宝竖起大拇指:“小宝好厉害!”
田小宝骄傲挺胸,嗯,他就是这么厉害的人。
任涯赶紧把人哄走,留下空间给俩人。
“需要画多久?”王破想知道他能在这里养多久的伤。
“想画多久,就多久!”田浩很好说话的告诉他:“你看了就知道,油画这个东西啊,想要画得好,得细细的修,慢工出细活。”
“好。”王破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里就剩下他跟王破俩人了,王破身上的药膏还没彻底干,所以不能穿衣服,免得蹭在衣服上,那药可就白上了。
田浩就凑过去,低声问他:“怎么挨打了?”
“怎么不说是办差的时候,受的伤?”王破一扬眉,大概是离得太近了,田浩觉得这个时候的王破,好像更英俊帅气……好像比平时更凌厉了一些。
“你家办差的时候,背脊上挨的棍棒伤?”田浩揉了揉鼻子:“不该是刀枪剑戟等利器伤害么?除非是受了什么惩罚,怎么回事儿?可以跟我说吗?”
“没什么,我坚持要调查到底,惹怒了师父。”王破低声道:“师父发了火,任涯是被我拖累了,索性我借口养伤,加上你要闭关作画,那些烦心事儿,爱谁接手谁接手,我不管就是了。”
“也好,估计都是棘手的差事,你不接手也好。”田浩也怕王破真的有什么麻烦,他还帮不上忙,好不容易养熟了一个朝廷的探子,要是折损了,他再重新去排查,接触,培养甚至是影响,那多耗费时间啊?
而且未必有王破这么好忽悠。
田浩是真的说到做到。
说画油画就真的画油画了。
还要闭关绘画,跟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加上天气热了起来,夏日炎炎的人本来就很少出门去。
这一夏天开始,又有了那些冰棒贩卖,田浩什么都不做也有分成的,所以他闭关绘画,老太太也是同意了的,不让人去打扰他。
破军院也安静了下来,除了一些鸟叫蝉鸣之外,连人都不怎么出声了。
牛奶娘带着人开始做秋装,夏装已经被田浩穿在身上,但田浩还是让牛奶娘加急做了两件专门用来画油画的大衫。
并且将那些东西再次翻了出来,光是清洗和整理,就用了一天的时间,第二天开始铺了画布,并且上了底色。
因为是江南人士,他决定底色就用绿色,杨柳依依,桃花灼灼,很适合作为全家福的背景,颜色明亮,不要阴暗的那种。
王破跟任涯养伤,田浩就把俩人放在身边,说是给他打下手,绘画嘛,需要人手。
田小宝也在,不过田小宝多半都是在学习,任涯看的好奇,也跟着研究了一下那些阿拉伯数字。
只有王破是真的陪在田浩身边。
看着他将画布布置好,开始调色。
田浩的记忆里,都是原主的视角,看父母自然是带着滤镜的,他也不去追求什么还原,他只需要画出来就行了。
田父田母平日里的形象就很好,原主又加了滤镜,田浩画的时候,超级认真!
在夏日的阳光里,王破就坐在摇摇椅上,养伤的日子里,他什么都不做,有点昏昏欲睡,田浩在认真的绘画,任涯和田小宝在书案那里写数学题……这个画面,真的是超级闲适又温馨。
只是才几日的光景,就有人按耐不住了。
先是有人带了话来,说找王破和任涯的,田浩直接叫田小宝告诉来人:他这里有事情要办,长随和贴身长随都缺一不可!
田浩的长随们也不知道少爷什么意思,但他们是少爷的长随,说在家闷着就在家闷着,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门去,连破军院都不出的那种。
过了几日又有人来,说要给王破和任涯说媒!
“也不知道哪儿打听来的消息,这话都递到了我这儿!”牛奶娘一边给田浩盛消暑的绿豆汤,一边无奈的道:“我又不是长随们都亲娘,还管他们的亲事?”
“谁传的话啊?”田浩自觉不太对。
这长随们跟着他的,他可是在守孝呢,不管是谁,基本上喜事儿都不跟他沾边儿。
“是门房那边的人传来的话,外头找来的一个媒婆儿,我没去见,就说这事儿不归我管。”牛奶娘道:“再说了,就算是要找媳妇儿,定国公府里还少闺女吗?”
田浩心里有些不舒服:“怎么?王破跟任涯他们,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吗?”
“也不是,他们是长随,又是良籍,如果嫁给他们,以后孩子就不是家生字了。”牛奶娘道:“再说了,他们一看就有出息的很,嫁了不吃亏。”
在牛奶娘看来,这才是一个好的归宿。
尤其是王破,他是良家子弟又是贴身长随,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上没老人,旁无兄弟,下没小的拖累,本人长得也好,绝对夫婿最佳人选。
“那不行。”田浩立刻就拒绝了:“我这守孝呢,他们都是我的长随,耽误两年吧!何况,人家未必看得上婢子。”
虽然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妻。
但也要看是谁。
就算抛开王破的隐藏身份不说,哪怕王破表面上的身份,也不是一般的奴婢能攀附的,要是成亲的话,这奴婢之人,要先脱去奴籍,成为良家子,才能嫁人,成为平头夫妻。
不然单单一个“良贱不通婚”就是一道巨大的鸿沟。
“那倒是。”牛奶娘点点头,此事就这么混过去了。
可随后,又有各种理由,想见任涯和王破本人的,想要他们出面的,田浩越发觉得不太对了,但看到俩人一副全凭少爷做主的架势,他就干脆全给挡了。
只是在吃晚饭的时候,田浩又问了王破:“你没事儿吧?”
他这边可是挡了不少消息,摆出来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但就怕耽误了王破的正经差事,给他添麻烦。
“无妨。”王破认真的低头喝着养伤的药膳汤水:“只要不是师父亲自下的命令,旁人不管也罢。”
“那就好。”田浩倒是无所谓了。
反正在破军院里,外人想进来都难。
不过很快,就要到七月十五了。
牛奶娘这些日子在倒腾祭品,冥纸香烛的预备了一大堆。
田浩也亲自手抄了一本金刚经,打算祭祀的时候烧过去。
只是还没等到七月十五,就有帖子递到了田浩的案头:“请我去放河灯?”
“是,在金水河那里。”王破看着帖子道:“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去那里放河灯。”
金水河,那可是皇宫的护城河,一般人还真去不了那儿,能给田浩下帖子,还真的是看得起他了。
“不去。”田浩摇头:“我在那天,只在破军院,陪着我父母。”
“好。”王破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把那帖子收了回去:“我这就告诉来人,少爷的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