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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其中的种种细微妙处,掌坛主也没有细说:太阳之下无新事,今日的一切雄心壮志与失败谷底、早在千百年之前便已上演,能够一直追根溯源到人类的起始。对大戏班来说,这些都是不用多加考虑的细枝末节。
只是,掌坛主在她离开前、特地嘱咐在马尼拉要记得开启脑部禁制,护卫心神:
她也注意到了。有些许的紊乱、或说是波纹在吕宋的网络空间中回响;从摩挲到的痕迹与日志记录来看、它至少已经出现了几个月乃至一年的时间——
小月霜生性谨慎,不然大戏班也不会派她前来执行这次任务;但她也天生好奇,所以才能在大戏班里晋升得如此之快,年纪轻轻便已拿角。
“爪哇集团的那些动物园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以胎海连锁为首的所谓联合部队,同时邀请了大戏班与爪哇集团,未尝不是抱了让这两方互相制衡的打算——毕竟众所周知,两家集团都精擅在数字空间和其他人的大脑里进行“作业”。
不过:爪哇集团要激进些,攻击性也更强;而大戏班——至少在外界的印象里,线上活动只是演员们戏剧演出的一环罢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但那是在小月霜的直属掌坛主身居高位之前。
因此自从奉了掌坛主的命令,她便在布置戏台时、也留下抓取讯息交互的“眼”:
小月霜截取和解码后,发现这都是一些视觉画面、音效乃至包括触觉在内的其他感官信号——它们的记录地点就在马尼拉。
但最重要的是:这些记录都在讲述着一些——小月霜决定给它一个保守些的形容——现在还未发生的事;而且……并非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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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马尼拉哪间作坊里流出的未编辑互动电影,或是狂人的幻想;直到——
直到她在一份几个月前的记录里,发现了九子鬼母的踪迹:以及马尼拉市民谈论它的采访影像。如果并非将其单独提炼,而是在日常中不自觉地接收到这些讯息——那就会在平日里看到不存在的事物。
相比于九子鬼母本身,小月霜甚至认为这些四散的、传扬着不存在的未来与过去的记录;才更值得自己去花时间调查。
“这究竟是什么?又是谁在编撰着这些奇怪的玩意儿?”
就算是在这堂堂大戏之中,小月霜依旧游刃有余、能够花时间来思考自己尚未完全掌握的一切:
“这些信息碎片,就是吕宋人一直在挖的东西么?”
只是这样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太久——
小月霜入戏快,但出戏也快:这是年轻生命为她带来的双刃剑;但她仍旧把这个问题放在思维的后台中细细思考——甚至有意识地开始捕捉那些吕宋网络中漂散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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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过了一段时间;戏本中死亡、消退的魂灵又多了几位,而九子鬼母的造物、却丝毫不见减少。
在小月霜的眼前,那撕裂、毁灭生命的磨盘仍在继续转动;但她忽然感觉到些许的不同。
虽然在马尼拉强行构建戏台,启动傩戏也是由掌坛主所下达的命令;可一旦小月霜执掌戏本,便再也难以如保持断线状态时般的心神防御。
此时的吕宋网络正迎来着前所未有的震荡——主人已消失,却仍在继续运行的挖掘道场;马尼拉幸存者们集聚在一处的戏本……
以及置身于战场之外,一直向下挖掘着的巨兽们。
像是那些随着海底岩床的回弹震动,而逐渐浮出水面的塑料垃圾似的——带有规律的信息残片,不知何时从数字空间的深处涌起、同步到链接着戏本的小月霜脑中。
她轻抖红扇,遮住咧起的嘴角。然后小月霜轻轻开口:
……
“海底有尸体。”
……
“……?!”
话音刚落,小月霜猛然绷紧了身子;她转过头,回身四望;数张脸壳子则猛地展开、围绕着她旋转,对准四周——而周围空无一物。跟随卫护她的毛利武生们早已散开,潜藏在方便突袭的角落;现在戏台的最高处只有她一人。
“我刚刚说了什么?怎么突然开口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口中,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毫无逻辑、没有首尾、也莫名奇妙的话语来。小月霜运行自检、在魂魄之外又加了一层隔离,接着细细地检查:没有任何被侵入,或是受到感染的迹象——
作为大戏班的“生旦”,小月霜对自己的魂魄与身体都保有完全的控制:她不会像常人那般,脱口而出无意义的呓语;而在小月霜的运行日志里,也没有找到刚刚那句话的痕迹。
这也使得她不能轻易地忽略掉这个异象……这更像是某种对于危险的警示。
……
小月霜继续陷入于这种迷思之中——自拿角以来,她便习惯于彻底地将自己的心智与情感控制在手心中;像这样的失控还是头一遭。
甚至连其中的缘由也不知道……她甚至产生了些许疑惑和惶惑:现在的局面,真的已经在自己的控制内吗?还是说仍旧存在着还未被自己发觉的危险?
“等等……!”
刹那间,如电流似的战栗汹涌而起。小月霜那通过戏本,串联起无数心神意识的魂魄中、某种令她汗毛直竖的信号霎时流转过周身。
她猛地转过头,而周围的脸壳子随着小月霜一齐转过方向——那是之前预设的包围圈:鱼尾狮控股和不列颠方术帝国的人,就在那里。
“戏本”中并没有留给不列颠方术帝国和鱼尾狮控股的位置。剿灭鱼尾狮控股的代表毫无意义,他们根本没有正面作战的能力;小月霜也懒得特地找上门去,只为撬开金融术士的脑壳。
不列颠方术帝国的王女——英伦三岛离大戏班确实是足够远了,没有必要徒生枝节。
但现在……小月霜感觉到,自己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些;或者说、做事远远还不够周到。
没有时间再纠结刚刚的诡事、和莫名其妙的话语;因为某种莫大的恐怖正在发生,就是在包围圈的方向。
她比所有人都要更早地发觉——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空气中盘绕起焦糊的异味。此时此刻,战场中那成百上千的鼻翼与嗅觉感应器都互相传报着这个讯息。有人抬起头,望向天空——虽然看不见母河与阴池的光彩,但也没积卷浓厚的云层。
可不知怎的,戏本中、那万千道思维交互中,却忽然多出一种论调:似乎有一股风暴就要来临。
“看啊!在那边!”
戏本中,有人轻轻地呐喊;在他或她所指的方向:没有天顶斩下的霹雳,没有空气里的湿润和滴落的雨滴——
有的只是远端的缕缕白雾——介于苍白和纯白之间:它如同海潮似的,掩盖去了马尼拉原本的颜色。先是短短的一条白线,接着便如活物似地翻卷而起。
海潮涌动的速度似乎并不快:但它从数公里之外来到马尼拉中央的凹坑,又覆盖去整个战场却快如疾电;像是从远山蔓延而来,一路砸落的崩雪。
下个瞬间——
道国轴心的武装修士、万寿恒河、贵人应对处理科、小月霜和大戏班的毛利武生;以及九子鬼母和它的造物们……
灵气风暴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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