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珠见她故意装作没看见自己,不禁怒火中烧,忍住没有发作,只是阴阳怪气地讥讽。
“姐姐天天吃斋念佛,眼里只有菩萨佛祖,怕是连王上和妹妹都不放在眼里了吧?”
王后仍然闭着双眸,嘴唇微微张合念念有词,似乎忙于念佛经根本没听见徐丽珠的话似的。
徐丽珠不禁变了脸色,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无视她,尤其无视她的居然还是她最讨厌的这个眼老珠黄的女人。
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迈步走到王后身边,近距离地看着王后,缓缓蹲下身子仔细瞧着王后的神情,看她是不是真的面无表情。
王后是真的存心不想搭理她,所以才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否则也只是跟陪这个疯女人拌嘴而已,实在无趣。
徐丽珠气不过,伸手一把扯过王后手上的那串佛珠,狠狠地往锃亮发光的地面上一砸。
“姐姐怎么一直跪着呢?是在向妹妹行礼吗?实在不必,妹妹可担当不起,折煞我了。”
串联佛珠的线断了,无数佛珠立刻飞散开来,滚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
王后的眉心狠狠蹙起,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色不悦地抬头看了一眼在发神经的徐丽珠。
她脸上未施任何胭脂粉黛,素面朝天,连青丝也只是用木簪子簪起,不戴任何珠玉首饰。
整个人看上去朴素无话,端庄雍容,而这恰恰正是徐丽珠所欠缺的。
虽然王后比徐丽珠年长十岁,年轻貌美比不过她,但是其通身的气质做派可都是徐丽珠学不来的。
王后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像是喉间被人掺了一把细沙,听起来并不清丽悦耳。
甚至可以说是喑哑晦涩,像是许久不曾开口的人突然开口说话的那种声音。
但也正是这不够女人味的嗓音,反倒为王后平添了几分庄重威严之感,说话时反倒有了一种让人不得不安静聆听的魔力。
“你扔掉的可不是佛珠,而是你的福气。”
王后睁着眼睛时看上去有些慈眉善目,就像是一尊法相慈悲的女菩萨。
嘴角还含着若有若无、似是非是的笑意,叫人捉摸不透。
而在徐丽珠的耳中听来,王后的声音偷着一股子诡异,就像是算命大师一语中的般笃定,令人害怕。
徐丽珠心里恶狠狠地想: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又在胡说八道,说一些怪力乱神之语恐吓诅咒她了,真是该死!
“姐姐天天吃斋念佛、诵经祈福,也没见有多大的福气啊?
没有夫君疼爱,连儿子也成了质子丢去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离朝,啧啧啧,这般福气妹妹可真是不敢消受呢。”
徐丽珠心里越是不高兴,脸上虚伪的假笑就越发娇艳,嘴里的话更是字字都在往王后的心上撒盐泼油。
王后衣袖下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心口一窒,脸上还努力维持着平静。
“听说你儿子没了?”
王后敛了敛眉,用手撑着铺在地上的蒲团缓缓直起腰站了起来,淡淡地问了一句。
声音极轻极淡极缓,云淡风轻,就像是两个熟悉的姐妹在唠家常一般百无禁忌,随意信口。
王后特意等了一会儿,才幽幽转过身来与徐丽珠对视而立。
瞥见徐丽珠涂着精致妆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脸色变幻交错真是有趣。
“哦!瞧我这张破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妹妹别介意。我眼老珠黄的上了年纪,做事说话总是想得不够周全。”
王后见徐丽珠正恶狠狠地用一种恨不得要吃人的表情瞪着她,也不慌张。
依然淡定自若、落落大方地说道,甚至还用之前徐丽珠挖苦她的话来回怼徐丽珠。
“你!”
徐丽珠被王后气得不轻,就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炸了毛,愤懑地用手指直勾勾地指着王后的鼻子想骂她,可一时气急又骂不出什么来。
王后惯是一忍再忍的性子,她不明白她都躲在自己的寝宫不出去露面了,为什么还是有人非要来扰她安宁。
既然如此,那就都别痛快好了。
“妹妹节哀。”王后用颇为愧疚的眼神望着徐丽珠。
仿佛是真的在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自责,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同情怜悯。
徐丽珠看了直跺脚,简直气得要发疯。
“都杵在那儿做什么,都死了、聋了吗?还不快替本宫将这个虚伪恶心的毒妇抓起来!”
她扭头,眼神凶狠地看着被帷幔隔开的那些她带过来的宫女太监,气急败坏地吼道。
声音尖细如针,锐利得很,仿佛是要扎破人的耳膜。
被徐丽珠这么扯着嗓子叫喊着,四五个太监宫女纷纷小跑了进来,一刻都不敢耽搁。
“谁敢动我!”
王后见这些人真的没规矩地冲了进来,秀眉紧蹙,沉着脸色呵斥道。
真的到了王后的面前,谁也不敢擅自上前了,也许是被王后的气势给镇住了。
毕竟是王后,若出了事上头怪罪下来,谁不怕死?
“愣着做什么,她已然这副模样了,你们还怕些什么?出了事自然有本宫担着!”
养的这些奴才也不叫她省心,徐丽珠的气就更不顺了。
在徐丽珠疾言厉色的催促下,几个宫女太监才敢壮着胆子把王后束缚了起来。
一个小太监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副绳索,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王后给捆了起来。
“徐丽珠,你不要欺人太甚!”
王后出身高门贵族,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可她毕竟身份尊贵,让她跟这些奴才们计较反倒是失了身份,所以她只是将怒气撒在了徐丽珠的身上。
“呦,姐姐这下子可是装不下去姐妹情深的戏码了?”
徐丽珠撩了一缕鬓边垂下的青丝,笑意盈盈地看着王后反问着,讥讽之意明显。
王后冷着脸,眼神淡漠地与她对视着,没有管她那些疯言疯语,自顾自地问:“你想做什么?”
“清江国被离朝打得节节败退,国内上下已是人心惶惶。
你说趁着这个时候,妹妹若是将姐姐推进院子里那口水井里淹死,是不是个好主意?
人人自危之下,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会有人在意姐姐你的生死呢?哈哈哈!”
徐丽珠笑得愈发娇媚起来,笑到最后更是忍不住猖狂地放声大笑了出来。
“你果然还是想杀我。”
王后神色淡淡,连嗓音都不曾一丝一毫的颤抖,仿佛一点也不怕死,对于徐丽珠所说的话似乎也并不意外。
两个人缠斗多年,徐丽珠早就恨自己恨到深入骨髓,日日夜夜都盼着能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只可惜,王后有母家支持,朝中大臣也都心向着这位贤良大度的王后,皆言说“王后无过,不应废后”。
江鸿没办法,这才把王后软禁在了寝宫之中。
因此,身世卑贱的徐丽珠就更是厌恶王后了。
她出身卑微,而王后出身高贵。
所以哪怕她费尽千辛万苦斗赢了王后,也依然不能把她从王后的位置上拉下来,这叫她如何不恨?
而江鸿现在更是日夜为了战事操心烦神,一个不受宠的王后暴毙了,也兴不起多大的波澜。
谁又会真的去验明王后的死因究竟是什么?即便是有蹊跷,也没有几个人会多管闲事的为王后抱不平。
没几日大家都会把王后这个人彻底地抛之脑后。
徐丽珠心里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天才会特意来刁难王后。
而王后又偏偏好死不死地惹怒了她,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拖出去!”徐丽珠朝着那些奴才吩咐着,自己则率先走在了前头。
脚步轻快,显然是已经在为终于能除掉王后这个心头大患而提前欣喜了。
那口水井旁没多久便围了许多人,那些伺候王后的宫女太监也都闻讯赶来。
只少了先前那位被徐丽珠贴身宫女踢了一脚的小洒扫宫女。
但是那个小宫女本身存在感就很弱,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竟然不在现场,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不在的。
徐丽珠捏着帕子,特意由贴身宫女搀扶着走到那口水井口上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水面离井口足足有三四米,三四米之后便是看不见底的井水,这口水井到底有多深没人知晓,但怎么着淹死个人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井壁十分光滑,还长满了短小的暗青色苔藓,那苔藓最是滑腻,王后若是下了井根本不可能凭着自己一人之力爬上来。
王后被帕子塞住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冷若冰霜地望着徐丽珠,只瞧得徐丽珠心里发怵。
徐丽珠定了定心神,走到被捆着的王后身边,轻声细语地笑着说道:
“姐姐也别害怕,毕竟咱们姐妹相称了这么多年,虽无多深厚的情分在,可终归也是相识一场。
这不,妹妹特意替姐姐选了个这么轻松快活的法子消遣,井水凉爽,王后姐姐下去沐个浴妹妹也不好阻拦。
你们说,是不是啊?”
最后一句,徐丽珠拔高了音量,眼神狠厉地扫过在场的那些宫女太监警告着,尤其是侍奉王后的。
“是……”屈于徐丽珠的淫威之下,谁都不敢说一个“不”字,谁也不敢替王后出头。
“很好,那姐姐……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