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卫澜霆的亲信,我知道断不会有危险的,你不会让我出事的。”
宋君辞没有辩驳什么,只是勾起唇角微微笑着。
两人在客栈歇息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便启程赶路。
一路上说说笑笑,谈天说地,倒也算是相处愉快。
十日后,两人分道扬镳。
这一日风无端乍起,扬起漫天黄沙,渐迷人眼。
此处一路向西便是清江国的方向,而卫砚要往西北方去。
宋君辞不愿望着人背影,目送别人离去,是以他勒紧缰绳控制住马儿不乱动,回眸冲着卫砚展颜一笑:“后会有期。”
“珍重。”
卫砚却是笑不出来了,只觉得喉咙发紧,有很多话想说,千言万语却只汇成这寥寥二字。
“驾!”宋君辞微微颔首便转过身,扬鞭而去。
虽然宋君辞离去的动作利落干脆,可也恰恰说明了他不愿过多逗留,分别什么的他最头疼了。
宋君辞的心里很明了即使再相见卫砚也绝不会因为自己而舍弃背叛卫澜霆。
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声声叩在心门。
宋君辞的身影也在不断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卫砚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调转方向朝着军营的位置赶去。
回到军营,卫砚连口水都没喝就匆匆赶来向卫澜霆复命。
卫澜霆正忙着接下来的部署,见有人进来,幽深寒洌的眸子带着摄人的气势转过去一瞧。
见来人是卫砚又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看着面前的军事作战图,冷笑道:“你还知道回来?”
卫砚知道太子爷真是责怪他速度太慢了,连忙跪地请罪:“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请爷恕罪。”
“罢了,让你去查宋君辞,查得怎么样了?”
卫澜霆看着卫砚战战兢兢地跪他就难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他起身。
那日当敌军换了统帅之后,卫澜霆就觉得不对劲。
清江国除了一个宋君辞会些小计策之外,哪里还有真正可堪重用之人?
再加上清江的探子又传来消息,说江鸿给宋君辞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连边关战事都暂且搁置在一边。
卫澜霆就更是觉得此事有蹊跷,便特意让卫砚跟着去调查。
结果这家伙倒好,一调查竟调查了大半个月,卫澜霆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了。
卫砚低下头,恭敬地回答道:“江鸿派宋君辞去了离朝,属下一路相随,发现他去见了江公子。”
如果说方才卫澜霆的神情只是不大好看的话,那么此刻他的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滴出墨水来。
“他去见无虞做什么?”
卫澜霆寒着脸色,神情阴郁,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属下…属下不知……”
卫砚羞愧难当,自己竟然被美色所迷,直接被宋君辞劈晕倒在草地上睡了半天。
想想都觉得往事不堪回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太羞耻了。
“你不知?”
果然,下一刻卫澜霆就拔高了音量,目光凌冽得像是要吃人。
卫砚只觉得寒芒在背,卫澜霆的眼神压得他不敢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属下轻敌,中了偷袭。”
卫砚尽量把他与宋君辞的初见简化得能说出口,倒也不算是欺骗卫澜霆。
他的确是轻敌了,不过是低估了宋君辞的美貌,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才会沉迷温柔乡不设防,被宋君辞一掌劈晕,还差点沦为五步蛇的盘中美餐。
“哦?你便是轻敌了,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竟然能偷袭得了你?”
卫澜霆显然并不相信卫砚的说辞,一双精致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冷峭的笑意,笑意冰冷透着薄凉。
卫砚朝着卫澜霆磕了一个头,心里也十分煎熬。
“此次确实是属下轻敌,是属下的过错,属下愿领军棍二十。”
卫澜霆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脸色更加阴沉了。
卫砚又道:“属下猜测,宋君辞应当是与江公子做了什么交易。宋君辞还去了东宫取什么东西,想必是江公子示意他去拿的。”
卫砚这么一说,卫澜霆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兵力布防图?!”
江无虞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江鸿和宋君辞费心?
可不就是那份从宴清的郡王府偷走的兵力布防图吗!
卫砚点了点头,“属下也猜测十有八九就是我朝的兵力布防图了。”
卫澜霆缓缓坐下身子,漆黑如墨的星眸微微低垂,掩下所有复杂晦暗的情绪波涌。
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眉心,眉宇郁结,若有所思。
“爷?”
卫砚见卫澜霆这副模样,也顾不得自己的失职了,连忙抬起头担忧地望着卫澜霆。
若是江公子真的把兵力布防图交给了宋君辞来对付太子爷,想必爷心里应当是很难受的吧。
卫澜霆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示意他不必担忧。
此时的卫澜霆俊容冷峻,眉眼深邃而淡漠,恍如一尊不近人情的神祇。
偏偏这样看上去无情凉薄的人,薄唇轻启,只说了四个字:“孤相信他。”
“爷相信江公子就好,这是江公子的福气。”
卫砚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怕太子爷会打败仗,他只担心爷会为了江公子而寒心神伤。
卫澜霆一呼一吸间,面容虽依旧冷毅如霜,薄唇却勾勒起一抹气吞山海的霸气凛笑。
胸中丘壑万千,眼中乾坤万里,大抵便是如此。
“待孤打下这天下,将江山拱手让与无虞赏玩又何妨?
不过是四分之一的离朝兵力布防图,他给便给了,无伤大雅的物件罢了。”
卫澜霆薄唇上挑起一抹宠溺的弧度,压根没有把那半张兵力布防图放在眼里,又怎会因为此等小事而与无虞生分疏远?
其实方才卫澜霆确实不高兴,脸色也不好看,不过那只是因为江无虞竟然与宋君辞做交易。
他想要什么跟他说不就好了?
对江无虞,他卫澜霆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便是让他去摘那天上的月亮,他也绝不会捧回一颗星星。
何必去找那个宋君辞,他很不喜宋君辞,更不喜无虞与那宋君辞有任何交集。
但很快,卫澜霆也就释然了,心里那点郁结不悦也随之烟消云散。
前世,无虞甚至愿意为了他赴死,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果不其然,到了后半夜,来自离朝的信鸽再一次飞进卫澜霆敞开着的窗牗内。
正在浅眠中的卫澜霆听到信鸽扑棱翅膀的声音,便缓缓睁开了双眸,眸色清明锐利,没有半分的睡眼惺忪。
又听那信鸽在窗台上迈着爪子来回走动,发出“咕咕”的叫声。
卫澜霆霍然从床上翻身坐起,披上一件外裳,点燃了一盏烛灯。
信鸽看到跃跃升起的烛光,圆溜溜的小眼睛睁得老大,兴奋得歪着小脑袋瞧着。
卫澜霆认出了这只信鸽,轻轻扯了扯嘴角,摊开手掌。
那只信鸽颇有灵性,见状便扑棱着翅膀一下子从窗台飞到了卫澜霆的手掌心,立稳站好。
卫澜霆眉眼含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信鸽的小脑袋,然后将缠在信鸽腿上的信纸取了下来。
拿到烛灯下映亮,原来是江无虞传来的信。
信上说了江无虞是用自己手绘的一份假兵力布防图与宋君辞做的交易,希望到时宋君辞将王后偷送出宫后卫澜霆能接应一下。
最最关键的是,在信的最后江无虞还写到不日后他也会来鹤云城。
卫澜霆喜上眉梢,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高兴得信纸都舍不得收起来,直接攥在了手里爱不释手。
将信鸽一把从窗口扔了出去,“砰”得关上窗,扑棱着翅膀的小信鸽只能可怜地在外头瞎转悠。
而自己,则是熄了灯,满心欢喜地去就寝了。
就连入睡卫澜霆都还是俊容带笑,眉眼弯弯的。
自从离开无虞来到边关,卫澜霆已经依旧不曾这么开怀高兴过了,更别说是连入睡都带着痴憨的笑容了。
第二日,卫砚见到卫澜霆仍然心有余悸。
昨天是太子爷没有深究,若是继续追问下去,他定然是瞒不过太子爷的,他似乎喜欢上了清江国的丞相大人。
然而卫砚所没有料想到的是,卫澜霆今日脸上竟然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
笑意虽然不甚明显,却是直达眼底的那种。
卫砚跟着卫澜霆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分辨卫澜霆的喜怒可是信手拈来。
卫澜霆是假笑还是真笑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像今日这个,铁定是真的开心无疑了。
“爷今个儿是遇上了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卫砚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问着。
卫澜霆剑眉轻挑,星眸微眯,精致锐利的眼眸中眼波流转,似春水俊秀醉人。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疑惑地抚上自己那张俊美无俦帅得人神共愤的脸颊,笑着反问:“有这么明显吗?”
“有!”
卫砚憋笑,太子爷这是着了什么疯魔,连说话的语气都这么的和蔼可亲?
莫不是睡痴傻了?
“可是与江公子有关?”
卫砚大胆猜测,能让太子爷这么高兴失常的全天下也就只有江公子有这个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