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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Isabella·

镀金岁月 苏浅浅喵 4690 2024-07-18 14:29:32

一直到更衣完毕, 来到了楼下的会客厅里,伊莎贝拉才得以第一次见到库尔松夫人, 也就是玛丽·莱特, 康斯薇露昔日的朋友之一。

她非常的美丽, 这是伊莎贝拉第一反应,她刚走进会客厅时,库尔松夫人正倾过身去与另一位客人交谈,她的侧脸在一串散发着圆润光泽的珍珠项链的衬托下显得既优雅又精致, 丝毫看不出她比康斯薇露大了7岁这个事实, 鼻尖流畅笔挺的线条会让任何现代的女孩都恨不得拿着这一幕的截图去找她们的整容医师。

刹那之间,伊莎贝拉甚至觉得她比自己——亦或者说比康斯薇露——更为好看。她的美貌并非如同康斯薇露一般的精致秀丽,也非如同梅那般的灵动娇俏, 而是上帝在雕刻她的容貌时, 便打定主意要将她塑造成美的化身, 以确保任何见到她的人脑海里都不会再蹦出第二个形容词。

一看见踏进房间的伊莎贝拉,库尔松夫人便立刻向她的客人短暂地说了几句,接着便站起身, 笑着向伊莎贝拉迎了过去, 亲亲热热地握着她的手, 将她拉到一旁的扶手椅上坐下。

在这个过程中, 伊莎贝拉匆匆地瞥了一眼会客厅里的几十个客人的身影, 她的目光没有捕捉到任何熟悉的身影,紧接着,便停留在了自己的丈夫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从俱乐部回来的他已经换上了白领结晚礼服, 与另外几位男士一起站在角落里,手中端着咖啡。

即便清楚马尔堡公爵的混蛋本性,伊莎贝拉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毫无疑问是所有到场的男性中最为英俊的那一位。就在这个念头从她内心冒出的同时,似乎是感知到了她的视线,那双浅蓝色眼睛突然转开,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袭来,伊莎贝拉心中没来由地一慌,迅速将眼神转到了面前正为自己倒咖啡的库尔松夫人身上。

你什么时候开始怕与公爵阁下对视了?站在她身边,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康斯薇露好笑地问道。

深感对方说得有道理的伊莎贝拉立刻恶狠狠地向马尔堡公爵的方向看了过去,然而,这一回,后者倒是一直若无其事地与他面前的一位年轻男子说这话,连眼角都没向她转过来。

“很抱歉,康斯薇露。”

库尔松夫人的声音立刻拉回了伊莎贝拉的注意力。

“原本我邀请你与公爵阁下提前到来卡尔顿府,就是为了在晚宴前,能与你好好坐下来聊聊近况——只有我与你两个人——噢,上帝知道我有多么怀念曾经与你一同彻夜长谈的那些岁月,但没想到那个慈善会议迟迟无法做出决定,以致于我们原本约好的午宴不得不取消,还劳烦你替我招呼了有事不得不提前离开的艾略特勋爵……”

尽管听完艾略特勋爵的讲述以后,伊莎贝拉基本能够确定除了他以外很难再有第二个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她仍然谨慎了许多,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按照康斯薇露的嘱咐来。眼下,她就正向库尔松夫人复述着康斯薇露在她心里说出的句子,“那倒没什么,库尔松夫人——”

“看在上帝的份上,康斯薇露——我可没有客客气气地喊你‘公爵夫人’——所以,拜托了,喊我玛丽。即便我们现在都已为人妇,我仍然还是当年的那个玛丽·莱特,什么都没改变。”

倒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的,伊莎贝拉暗自心想,听到了康斯薇露的一声叹息。

“但是——”

“在仆从面前,你可以喊我‘库尔松夫人’,自然我也不得不喊你‘公爵夫人’,可在这样的场合——”玛丽压低了嗓音,像耳语一般悄悄地对她说,“你要是喊我‘库尔松夫人’,那我可要生气了,你知道我生气起来是什么样。”

她生气起来的确很恐怖。一旁的康斯薇露补充道。就照她的话去做吧,伊莎贝拉。

“婚后生活如何?”还没等伊莎贝拉来得及说什么,玛丽就似乎当做伊莎贝拉已经同意了这一点似的,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希望你知道的是,伦敦有许多对你的婚事愤怒而又伤心的女孩——不管是美国还是英国的都有——恐怕她们已经,嗯,开始在社交界散播一些谣言了。”

“愤怒又伤心?”伊莎贝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同样不敢置信的还有康斯薇露,“为了什么?没能嫁给马尔堡公爵?”

“就梅告诉我的情形来看,在婚前,你并没有深入地与英国上流社会社交过——毕竟,在你大胆地发表了那番关于离婚的言论过后,许多父母并不愿意将他们的女儿送去有你参加的宴会上,生怕他们的孩子会受到你的‘不良影响’。因此你不知道这些也并不奇怪——马尔堡公爵在英国上流社会的婚姻市场中一直非常抢手,撇开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穷困潦倒的谣传——”

那居然是谣传?伊莎贝拉愤怒地在内心叫嚷了起来。看在老天的份上,他就连给自己的贴身男仆发工资,用的都是范德比尔特家的支票!

“——试问有哪个女孩不想成为布伦海姆宫的女主人呢?”

任何一个对盥洗室,热水系统,以及暖气有着正常人类需求的女孩。伊莎贝拉忿忿地想着。

“至于马尔堡公爵的外貌,品性,这些自然不必多说——几年以前,路易莎小姐——噢,康斯薇露,你不会介意我提起她吧?”

“当然不介意,玛丽。”伊莎贝拉随口回答着,仍然为马尔堡公爵竟然能将他的家族破产的现状隐藏得如此之好,以至于他的窘迫在伦敦竟然只是个谣言这一点感到愤懑不已。

“路易莎小姐曾在公众场合将马尔堡公爵评价为‘一位再完美不过的忠诚情人’,可想而知,这句评价对那些自认为比路易莎小姐更应得到马尔堡公爵的贵族小姐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她们如今将你视为眼中钉,也实属正常。”

“那么,她们究竟散播了什么谣言?”深感无奈的伊莎贝拉问道。

“一开始只是那些老一套——马尔堡公爵娶你为妻只是为了范德比尔特家的财产,他根本不爱你,仍然与路易莎小姐保持着联系什么的,不痛不痒,对你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然而,近来,我却听到一则十分奇怪的流言,说马尔堡公爵愿意将你献上任何贵族男士的床帏,只要能对他的政治生涯发展有所帮助,而艾略特勋爵就是第一个接受了这个服务的贵族。众所周知,尽管他的父亲只是在外交部担任二等秘书,但仍在外交部门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夫人,晚饭已经备好了。”

玛丽话音刚落,她的管家便推开了会客厅的门,轻声向她禀报道。

“好的,谢谢你。”玛丽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此刻伊莎贝拉的表情太过于震惊,她匆忙地又补了一句,“别担心,我想这个谣言还没散播得太远,至少我的丈夫就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我们晚饭后再聊,康斯薇露。”

你觉得——该不会是路易莎小姐散播了这个谣言吧?

看着玛丽走向房间中央,向她的宾客们宣告晚宴开始的背影,伊莎贝拉在心里询问着康斯薇露。

但我不明白这个恶毒的谣言除了能够表明你与马尔堡公爵之间毫无爱情以外,还能达到什么目的。

她的确是最有可能干出这件事的人。康斯薇露回答着。如果马尔堡公爵立志要在外交部门开展他的政治生涯的话,那么这个谣言或许会对他未来的事业发展造成一些打击——我也说不好。

然而——

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马尔堡公爵,伊莎贝拉以康斯薇露听不到的方式的暗自想着。

她并不知道,也从未在意,她的丈夫的志向究竟是什么。

*

“库尔松夫人似乎没有向你介绍今日晚宴的来宾。”挽着她的手向餐厅走去,马尔堡公爵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这是个陈述句,而不是问句。伊莎贝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料到他竟然会观察自己与玛丽之间的谈话。“是的,因为她希望与我单独谈谈。”伊莎贝拉回答道,“我与她已经很久没有能够亲密交谈的机会了。”

“只可惜,这个机会被艾略特勋爵抢先得到了。”马尔堡公爵轻笑了一声,语气轻佻,刹那间便冲淡了伊莎贝拉先前还因不了解他而泛起的一丝五味陈杂的感情。“如果您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只是——”

她没好气的话语立即就被马尔堡公爵打断了。

“我对您与艾略特勋爵独自在书房里干了些什么毫无兴趣,公爵夫人,我只是想替库尔松夫人为您介绍今晚的来宾,免得一会他们在饭桌上与您寒暄时,您连如何称呼他们都不知道——并且,记住,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佩吉夫人或者北安普顿夫人的晚宴上的闹剧在这场晚宴上爆发,今晚来的客人有不少都将是我未来在上议院共事的同僚。我绝不能容忍我的妻子在他们的面前大出洋相。”

“而我也不能容忍就连支付贴身男仆的工资都需要让我支付的丈夫以这种态度对我说话。”伊莎贝拉的语气也骤然冷了下来,如同马尔堡公爵一般,“您希望我在您未来共事的同僚面前展示出对您的尊重,是可以理解的诉求。然而恐吓,威胁,展现大男子主义,这些手段是不会让您达到您的目的的。”

大为出乎伊莎贝拉意料地,马尔堡公爵的神情立刻便柔和了下来。

“您说得对,公爵夫人,我的确不该那么对我的妻子说话。”他的声音登时从仿佛在冰山上凿刻一般的寒冷,变为了月色下夜莺歌唱般的调子,快得让伊莎贝拉的手臂上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时,他们已经迈进了卡尔顿府的餐厅里,宾客正四散开来寻找着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马尔堡公爵还来不及向伊莎贝拉介绍任何一位在场的宾客,就不得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还好,伊莎贝拉有康斯薇露的帮助,她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就基本能记住所有座位卡上的名字与头衔。坐在伊莎贝拉座位左边的是一位叫做“约瑟夫·张伯伦”的先生,没有贵族头衔,该被称为“张伯伦先生”,伊莎贝拉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却想不起自己曾在什么地方听过。坐在她的右手边的则是“亚瑟·贝尔福”,该被称为贝尔福勋爵。

我在报纸上读到过这两个人的名字,康斯薇露若有所思地说道。张伯伦先生似乎是现任党派的激烈反对者,以发表一些极具煽动性的演讲著称。而贝尔福勋爵——他似乎是英国的第一财政大臣。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英国政坛里有头有脸,位高权重的人物,不知道库尔松勋爵哪来的本事,竟然能够将他们两个都邀请来自己家中做客,怪不得马尔堡公爵如此地紧张你是否能在这场聚会上表现得体,整场晚宴里最富重量级的两名客人都坐在你的身边。

是啊……伊莎贝拉应和着,没来由地想起了玛丽向她提及的那个谣言。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一个乡下学校所遭遇的困境而感兴趣。

你可以试试看问问,康斯薇露提议道。不过千万别显得像是你要插手这件事似的,我想这些英国政治家绝不会高兴听到一个美国女孩想要插手大不列颠土地上的政治事件——无论这个事件在他们看来有多么的微不足道。

就在伊莎贝拉就座后不久,张伯伦先生与贝尔福勋爵便都一前一后地落座了,两位男士看起来都约莫4,50岁上下,前者面容儒雅,带着一副单片眼镜,梳得一丝不苟的棕发中藏着一缕缕的银色;后者则有着一副典型的英国贵族面相,修长的高贵面容被光亮的额头占去了一半,头顶半百的头发向两边梳得服服帖帖,似乎是为了遮掩日益稀疏的发量。

他们都和蔼可亲地向伊莎贝拉打了一声招呼,没有贵族头衔的张伯伦先生甚至恭敬地向她鞠了一躬,令伊莎贝拉立刻便感受到了这个国家政治地位与社会地位的不对等之处——即便他是个呼风唤雨,握有实权的政治家,只要他没有头衔,就得乖乖地在餐桌上向一个岁数恐怕只有自己的三分之一的女孩卑躬屈膝。

这又是另一个时代的悲哀,叹息着的伊莎贝拉心想,而且似乎在一百多年后的世界,这一点也没能得到多大的改善。

很快,第一道菜便被男仆们端了上来。

即便是坐在一个几乎离马尔堡公爵最远的位置上,伊莎贝拉仍然能感受到他时不时向自己抛来的忧虑目光,似乎就连他也没料到张伯伦先生和贝尔福勋爵竟然会被安排在自己妻子的两侧。尽管,将女主人以外最尊贵的女性客人,安排在最尊贵的男性客人左侧,是晚宴通常会有的安排——这一点弗兰西斯向伊莎贝拉解释过。

马尔堡公爵可能以为玛丽会因为伊莎贝拉之前的出格行为而打破这个惯例。从他此刻挺直僵硬的脊背,以及他与自己是整张餐桌上唯二没有触碰自己眼前的食物的人来看,伊莎贝拉敢说他内心的紧张绝不比自己此刻要少。

“公爵夫人,怎么,您不喜欢这道法式鲜蘑菇奶油松露汤吗?”

冷不丁地,就在伊莎贝拉还在内心酝酿该如何向自己左手边的张伯伦先生开口时,后者就先打破了谈话的坚冰,向她询问着,倒是把苦苦思索的前者给吓了一跳,扭过头与正和蔼地冲自己笑着的张伯伦先生对视着,一时之间头脑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伊莎贝拉,这是一个好时机。康斯薇露催促道。你可以告诉他你在为伍德斯托克学校的事情忧心,就能顺理成章地向他咨询这件事了。

伊莎贝拉张了张口,与此同时,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马尔堡公爵向她投来的目光,不禁微微偏过头去,与那双浅蓝色的眼眸触碰的一刹那,她听见自己开口说道:

“张伯伦先生,您知道我的丈夫,马尔堡公爵,有志要进入大不列颠政府的外交部门工作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在1895年的大选后,亚瑟·贝尔福又重新在保守党的执政下担任第一财政大臣。但由于大选开始于八月,是康斯薇露死去以后才发生的事情,故而这里康斯薇露所提到的是1891年亚瑟·贝尔福接替威廉·史密斯担任第一财政大臣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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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科普:1895年英国大选的时间为8月12日,在这次大选中,保守党与约瑟夫·张伯伦(后来的张伯伦首相的父亲)所在的自由统一党联合并赢得了大选,约瑟夫·张伯伦得以进入当时索尔兹伯里侯爵领导下的政府并担任殖民地大臣,而亚瑟·贝尔福也在这个政府中再次担任第一财政大臣,而库尔松勋爵曾经担任过索尔兹伯里侯爵的私人助理,与他关系非常密切(这是发生在1883年的事情),因此大家可以看出,这是一场保守党的聚会。但由于大选时间发生在8月,那时康斯薇露已经死去,也没有任何兴趣关心时事,所以她的政治信息是过时的。

顺便说一句,张伯伦先生是1870年颁布的《基本教育法》的坚决反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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