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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Isabella·

镀金岁月 苏浅浅喵 5250 2024-07-18 14:29:32

生活就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吃到的口味是不是写着“前女友”。

更重要的是, 这一颗巧克力, 还很有可能把你噎死。

伊莎贝拉如今十分地后悔一件事。

那就是当弗兰西斯没有跟着她的丈夫一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时,抢先问问, 若是有一天, 马尔堡公爵昔日的恋人突然出现在了布伦海姆宫,自己该如何应对?

当晚宴正式开始,从餐桌旁站起的她发现根本无人打算聆听她前一晚练习了整夜的演讲,所有的来宾都带着暧昧的神情与邻座小声交谈,目光在她, 马尔堡公爵,以及路易莎小姐之间来回打转时, 伊莎贝拉开始悔恨自己为何没有及时询问弗兰西斯, 在这种情况下, 若是她当着半个英国上流社会与王子殿下的面将她面前的葡萄酒泼在路易莎小姐的脸上, 会有怎样的后果?

那是即便只在脑中想想也大快人心的场面。

伊莎贝拉,你嫉妒了吗?

为了不让客人感到寒冷而躲在隔壁无人的展示间, 不知道餐厅中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听伊莎贝拉的内心想法的康斯薇露问道。

伊莎贝拉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她说出这句话时饶有兴致的神情,近来,不知怎么的,她似乎不再像过去那般坚定地支持着自己与公爵划清界限的行为了,反而偶尔还会调侃几句,甚至为她与公爵的独处制造机会——比如说昨天。

这不是嫉妒。

伊莎贝拉咬牙切齿地在心中说道, 看着正与身旁的宾客谈笑风生,似乎丝毫没有自己不该出现在这儿的自觉的路易莎小姐。

这是挑衅——她就像一只入侵了别人领地的浣熊,不仅吃你的,喝你的,耀武扬威地四处乱尿标记自己的存在,还像一只发情而撅起自己屁股的狒狒一般恬不知耻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真不知道玛丽·库尔松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将她带来布伦海姆宫——

伊莎贝拉此前从未用过这样激烈的语言去描述另一个人,她的愤懑并非因为她的丈夫,并非因为他与路易莎小姐的过去,诚然,当她看见路易莎婷婷袅袅地从马车上走下,听见莱特先生宣告出她的姓名时,伊莎贝拉的心情是极端复杂的,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失落还是庆幸——失落于她与公爵之间关系又将回到过去的冷漠与敌对,庆幸于路易莎小姐的到来将会终止她对自己的丈夫再次燃起的一丝暧昧的情愫——她甚至不敢去看身后公爵的神情,尽管她又无法言明自己突然胆怯的理由。

猝不及防之下,她还是维持了自己作为公爵夫人应当展现出的风度与仪态,但那不代表她的内心真正的自我——那个来自纽约的现代姑娘——会不想咆哮着命令路易莎小姐立刻离开布伦海姆宫。

她的怒火来自于路易莎小姐的出现使得无人在意这场慈善晚宴的真正意义。这场晚宴意义在于唤起更多的对艾格斯·米勒与海伦·米勒案件的社会关注,唤起更多人们对这个国家中无数妇女与儿童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的认识——为了这一点,伊莎贝拉前一晚几乎没怎么休息,一直在练习着她将要在餐桌上发表的演讲,向康斯薇露反复确认着自己的表现。就她在餐桌上所获得的回应来看,她就是站起来大喊几声“同性恋万岁!离婚万岁!我将来要当上英国的首相!”,也不会造成任何的区别。

即便是此刻,晚餐业已结束,公爵与路易莎小姐又消失在了布伦海姆宫中,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没人曾见到他们——伊莎贝拉衷心希望他们千万不是在布伦海姆花园的某个角落里旁若无人地热吻——却仍然不阻碍他们成为所有话题的中心,甚至,可以说,他们的失踪反而为话题增添了一抹辛辣的香料,被伊莎贝拉特意放置在会客厅里的报纸无人问津,她刻意挑起的关于艾格斯·米勒与海伦·米勒案件的话题也无人接话,照这个局面下去,明日康斯薇露精心准备的演出将根本得不到任何人的注意,也不可能筹集到计划中的善款金额——

这个想法令得伊莎贝拉愈发烦躁不安。

今晚她所目睹的一切都令得她对这个帝国所谓的精英阶层更加的失望。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无论男性抑或女性,似乎都对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所遭受的待遇漠不关心。只要他们还能够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喝着上等的葡萄酒,吃着山珍海味,那些苦难,那些不公,那些求助的呐喊,都仿佛不曾存在于世上。

他们远比伊莎贝拉更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他们却选择对此视而不见。

尽管如此,在宾客云集的大会客厅中,伊莎贝拉还是选择坐在了德文郡公爵与兰斯顿公爵身旁。

今晚,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共同挤在了同一个房间中,有女儿的美国富商抓紧着机会巴结有适龄儿子的英国贵族,希望利用这个机会而私下会面的勋爵夫人们则分散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团体,散落在角落中。王子殿下坐在大会客厅的另一边,被至少半打的贵族夫人包围着,佩吉夫人正演奏着钢琴,而某个伊莎贝拉一时想不起名字的贵族夫人则跟着轻声唱着。客厅中央,则是来回走动的康斯薇露的父母——他们仿佛是带着阿斯特一家参观博物馆一般,挨个挨个地从人群中指出他们先前曾经在英国打过照面的贵族勋爵们,只是听艾娃的语气,任谁都会以为她几乎跟半个英国上流社会都攀上了交情。

至于德文郡公爵与兰斯顿侯爵,便是跟另外几位保守党的贵族成员们坐在一起,议论着接下来英国政坛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的妻子也都陪在身边,因此并不显得伊莎贝拉的存在有所突兀。

公爵也许见了路易莎小姐就全然忘记了这场晚宴的目的,伊莎贝拉想着,但她没有。眼下,她正仔细聆听着这两位勋爵的对话,企图从中得到一些可能有关公爵政治前途的情报——反正今晚她是不可能激起任何人对于艾格斯·米勒与海伦·米勒案件的兴趣了,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促进另一个目的的达到。

就当做,公爵为她而打造了范德比尔特学校的回报吧。

伊莎贝拉有些心酸地想着。

如果她真能套出什么情报,以后也能用作与公爵交易时的筹码。

什么时候你与公爵之间的关系又倒退回之前冷冰冰的交易互利了?

康斯薇露低声询问着。

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本该就停留在冰冷冷的交易互利,不该有任何改变。

伊莎贝拉想着,忍不住再一次抬起头张望着会客厅,指望看见公爵的身影突然从某个角落现身。于是她便可以安慰自己他或许是去处理了宫殿中的紧急事务,亦或者是使用了盥洗室,而不是在楼上的某个房间内与路易莎小姐——

但她看到的只有温斯顿,正在与几位较为年长的勋爵们交谈着。

“如果你在寻找阿尔伯特去哪了的话,”就在这时,她感到身旁的沙发轻微一陷,紧接着便听到一把低沉柔媚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我已经打发他去赶走路易莎小姐了。”

伊莎贝拉闻言惊讶地向左边看去,只见伦道夫·丘吉尔夫人正侧过头,微笑着注视着她。在一屋子身着浅色礼服裙的夫人太太中,一身黑裙的她十分显眼,然而这个颜色也充分勾勒出了她丰满而性感的曲线,有着令人难以抵挡的成熟韵味。“您让公爵阁下去要求路易莎小姐离开?”伊莎贝拉不解地问道,她知道温斯顿的母亲就是王子殿下的众多情妇之一,如此说来,她该不会反对自己的丈夫在未来也拥有一两个情妇才是,“为什么?”

“公爵阁下?你与阿尔伯特的婚姻关系真是充满了‘情趣’,”伦道夫·丘吉尔夫人嗤笑了一声,身子微微斜靠在沙发上,漆黑的卷发像淋在奶油蛋糕上的巧克力酱一般滑落她裸露的肩头,倒是令伊莎贝拉明白了为何在王子殿下所拥有的众多情妇中,唯独她获得了单独陪同前来的特别对待,“无论她与阿尔伯特如今是什么关系,即便她已经是他的情妇,甚至是他这辈子的真爱——公爵夫人始终都是你,意味着她必须要为你的利益而让道,这是每个贵族情妇都明白的道理。不过,这不是我过来找你的理由,康斯薇露,王子殿下一直在等着你过去呢。”

王子殿下?

伊莎贝拉这下更加疑惑了,然而,伦道夫·丘吉尔夫人已经站了起身,示意着她跟着自己一同过去。当着众多贵族夫人的面,伊莎贝拉不好多问什么,只得也默不作声站起身,犹豫不决地迈动了步子——要知道,就在伦道夫·丘吉尔夫人坐在她身旁的前一秒,兰斯顿侯爵正说起补选的事情,她还想留下来听听是否会说到伍德斯托克呢。

别担心,伊莎贝拉,如果我足够小心,又能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的话,应该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偷听这些勋爵们的对话。康斯薇露说着,从一旁的房间中穿了出来,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不过,你要小心一点——威尔士王子看你的眼神,自从在门口迎接时就有些不对,还记得玛丽告诉我们的那个谣言吗?

说到玛丽。伊莎贝拉环视了一圈大会客厅。她似乎也不在这儿。

也许她在盥洗室。康斯薇露猜测着。库尔松勋爵就在这儿,她不可能走远。

比起几分钟前,围绕在王子殿下周围的贵族夫人的数量似乎更多了,还有几个未婚的美国女继承人也坐在王子的身旁,不用说也是她们的父母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女儿接触到地位更加尊贵的英国贵族家庭而促成的。不过,威尔士王子看起来似乎对她们没有什么兴趣,他坐在正中的长沙发上,一只手轻柔地搂着曼切斯特公爵夫人,时不时偏过头去听她说话,另一只手则搭在沙发的靠背上——那个空位该是伦道夫·丘吉尔夫人的位置,伊莎贝拉心想着,只有像她这样受宠的情妇才能紧贴着坐在威尔士王子的身旁。

看见走过来的伊莎贝拉,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直起了身子,微微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随后,她轻轻向那个空位努了努嘴,而伦道夫·丘吉尔夫人则径直向钢琴走去,替代了佩吉夫人的位置,弹起了一首较为舒缓的乐曲。

某种不好的预感从伊莎贝拉的脚尖瞬间窜进了她的胃中,同时又令得她更加不解——她与王子之间并没有任何亲密关系,按理来说绝无可能就座在一个相当于坐进王子怀抱中的位置,这实在有损她作为晚宴女主人的身份。然而,她又同时清楚地明白,无论眼前的情形看上去有多么不可思议,这都不是容许自己拒绝的场合,更不可能流露出任何不情愿的神情。

因此,仅仅只是踌躇了一秒,伊莎贝拉便带着挤出的欣然微笑,缓缓地坐了下去,下一秒,毫无意外地,王子殿下的手便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指尖带了些力气,摩挲着她的礼服裙边缘的柔软纱边,似乎十分享受偶尔触碰到伊莎贝拉裸露的肌肤时她的那微微一颤——

一瞬间,伊莎贝拉只觉得剧烈的呕吐感猛然涌上喉头。那一刻,身为女性的本能让她只想要逃跑,只想要狠狠地给眼前这个所谓的王子殿下一拳——不管怎样,都比现在被人当做指尖的一个玩物把玩来得要好。

此刻能将她从这个屈辱而不适的场地拯救出来的唯有她的丈夫,然而,公爵并不在这儿,他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

伊莎贝拉——察觉到她的不适的康斯薇露瞬间便从会客厅的一端来到了她的身边,打喷嚏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从她路过的地方传来。几乎是同时阻止了康斯薇露的下一步动作——将王子殿下冻死——的伊莎贝拉在心中对她说道。

我没事。

这场慈善晚宴的成功远比我个人的感受更重要。

“公爵夫人,我不得不说,您从晚饭后就一直冷落着我的行为,几乎让我以为您今晚想要抛弃我了。毕竟,我可是在您的召唤下,特意来参加您的慈善晚宴的。”没等伊莎贝拉有更多的反应,威尔士王子就开口了。他注视着她的眼神中有某种奇特的神采,让人觉得他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并非全是表面上的字面意思,同时,这也是几乎让人无法客气而礼貌地回答的问句,似乎不管怎么回答都能带上一丝撒娇的意味。一时之间想不通威尔士王子的言外之意的伊莎贝拉只得硬着头皮应道,“我对此感到很抱歉,王子殿下,只是刚好德文郡公爵与兰斯顿侯爵所谈论的话题吸引了我——”

伊莎贝拉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威尔士王子就微微皱了皱眉,尽管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却立刻传达出了一个信息,他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这瞬间气氛变化似乎就连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也察觉到了,她向前探过身来,同时打量着威尔士王子与伊莎贝拉。

“是关于马尔堡公爵在保守党内的地位吧。”威尔士王子武断地打断了她的话语,调整了一下坐姿,如今他的手不再轻搭在伊莎贝拉肩上,而是略微使劲地扣住了她的锁骨,几乎让她感到对方的手指有着想要向下伸去,探索隐藏在华服绫罗之下的滑腻肌肤的意图,“他们对索尔兹伯里侯爵可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大的影响力,让我告诉你,公爵夫人,罗伯特是个固执而又刚愎自用的老头——若是他打定了主意不愿让马尔堡公爵在保守党内有什么发展,恐怕谁也无法改变他的主意,他这个人只有唯一的一个优点,那就是他非常敬重我的母亲的建议。”

我不认为王子殿下说这些,只是打算给我一点关于如何帮助公爵获取政治地位的提示。伊莎贝拉在听着威尔士王子说话的同时也向康斯薇露说道。但我想不出他说这番话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也许他希望你能成为他的情妇——但这种事情往往都是你情我愿,很少出现一方强迫另一方情形,更不要说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康斯薇露的语气也带着几分疑惑。然而,从他马上就要伸到你的胸部的手来看,简直就像是你已经是他的情妇了一般。

“公爵阁下很快便要前往伦敦觐见女王陛下,”恰巧此时威尔士王子说完了话,伊莎贝拉便试探性地接了一句,她不认为维多利亚女王会为公爵而出面,但她又不好当面辩驳威尔士王子隐晦的暗示,“也许他能说服女王陛下为他美言几句。”

伊莎贝拉的声音很轻,那些坐在威尔士王子附近的美国女继承人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使得这段谈话只能被威尔士王子与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听见,这意味着她即便说错了什么,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然而,她这句话刚出口,似乎便极大地惹恼了面前的威尔士王子,就连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的脸色也连带着不悦起来——

“我很怀疑我的母亲是否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公爵的职位滥用她作为大英帝国女王的权力,”顿了几秒,威尔士王子不耐烦地开口了,他的手越抓越紧,几乎要在伊莎贝拉的肩膀上留下红印,后者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然而这只让威尔士王子的怒气更甚,“只是,我的母亲不方便出面干涉的事情,往往有时只需要我的一句话,便可以完成了。”

伊莎贝拉听得出这是一句暗示,然而她不敢确定威尔士王子究竟想要从她这儿得到什么——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么大约便是她的身体了。只是,对方的态度看上去似乎根本不想征询她对此的意愿,相反还隐隐有责怪她没有主动献身的意思。即便威尔士王子听说了玛丽·库尔松曾经提起的那个谣言,也不该直接绕过公爵,强迫自己以色侍人——难道说,他实际上已经与公爵谈过了,而这就是他为何要决定前来慈善晚宴的原因,这也能解释路易莎为何也会出现,并且与公爵一同消失——一切都是为了将自己推入威尔士王子的掌心之中。

难不成,公爵昨日的一切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让自己降低对他的戒心,好对这个计划一无所知吗?

“王子殿下,请原谅我,但我恐怕需要公爵夫人陪伴我一起去我的房中取一样事物,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就在伊莎贝拉惊惧不定地思考着这一切时,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突然发话了,没等伊莎贝拉反应过来,她便挽起了后者的胳膊,推着她向大会客厅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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