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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命薄缘悭

狗勾能有什么坏心思[穿书] 九月草莓 3974 2024-09-17 12:26:34

可能是眼前的初霁令冬姒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对她稍微有些在意。

第一日,初霁没有出来,第二日,还是没有。

满庭春的花娘们私下里都在讨论这次来的新人是个倔脾气,连一向自信的妈妈都有些坐不住了,隔段时间就要去小黑屋瞅瞅,生怕初霁死在里面。

第三日,冬姒下楼时,发现走廊边上不知为何围了很多姑娘。

冬姒平时待人温柔和善,闲来还会教大家弹琴识字,满庭春的花娘们都很喜欢她,也多多少少受过她的照拂。

见她过来,她们自觉地让出个位置,有人主动解释道:

“这都三日了,我从未见过哪个人能在小黑屋里待这样久。这初大小姐真是奇怪,说她烈吧,我们送进去的水和餐食她照吃不误,可她就是不肯低头顺从,我看啊,妈妈都被她气得没办法呢。”

冬姒听着她们的话,点点头,问:

“妈妈呢?”

“刚进去,估计又得发火了。”

冬姒应了一声,这便抬步走向小黑屋的方向。

身边的姑娘看她动作,立马出声叫住她:

“哎,冬姒姐姐,你可不能去。妈妈现在说不定正在气头上呢,你再凑上去,当心又被她欺负。”

“没事。我去劝两句,好好一个人,总这么关着也不是办法。”

冬姒冲她们弯唇笑笑:

“好了,都散了吧。”

的确如花娘们所说,妈妈正在小黑屋里大发雷霆。

冬姒早就见识过妈妈训人的本事,虽然难听,但其实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刚开始听着心里还会觉得难受,但听久了便也无所谓了。

可初霁姑娘以前应当没受过如此难听的辱骂,此时却也稳得住,她的腰背依旧挺得很直,跪坐在那里像一尊霜雪砌成的雕塑。

“妈妈。”

冬姒有些不忍,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果不其然遭了骂:

“小贱人,你不去做事,到这来干嘛?讨骂的?还是说你也想进来被关上一关?”

“妈妈消消气,奴家只是听说有新姐妹进来,被关了三日也不肯低头,便来瞧上一瞧,这究竟是怎样一位人儿。”

冬姒垂下眼,像只乖巧无害的兔子,温声回着鸨母的话。

“怎样的人?我看是头倔驴!什么大小姐,你家都被抄了,家里人都死光了,如今贱命一条,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呢?”

鸨母这话似乎戳到了初霁的心窝子,因为冬姒注意到,初霁听着她的话,似乎稍稍蜷起了手指。

见此,冬姒立马接道:

“妈妈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初小姐家中生了变故,怕是还没缓过劲儿来。这人啊,又不是小猫小狗,哪是轻易就能驯乖的?我看,您大人有大量,就给她一点时间吧,若是把人逼急了,再闹点不可挽回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还逼急?贞洁烈女我也不是没见过,人家真正性烈的主儿,早在第一日就一头撞死在墙上啦!这小贱人不肯低头,一天天的饭倒是进得挺香,若不是不想你饿死在这浪费了这张脸,我真想……”

妈妈朝初霁抬手做了个扇耳光的动作,又愤愤地收回了手。

她冷哼一声,原本还想骂几句,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若有所思般瞥了眼身边的冬姒:

“好一句人又不是小猫小狗。我想起来了,你当年不就跟条小狗似的?被送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有多清高,结果还不是只关了半日就乖乖低头听话了?”

鸨母轻轻拍拍冬姒的脸:

“还是你省心,你才是我驯过最乖的小狗儿,一身狐媚子本事教都不用教,什么良女啊,还不是天生的骚浪贱货。”

妈妈以一种极其刻薄的眼神将冬姒上下打量一通,而后,她朝她扬扬下巴:

“既然你不舍得人家被关着,那便由你来调.教这小贱人吧。我给你几日时间,把人劝服了,顺便教教咱们初大小姐如何伺候男人,若是教得不乖,我到时候便连你一起罚!”

说着,妈妈抬手用指尖狠狠戳戳冬姒的额角,冬姒垂下眼,乖乖应了一声,又笑着一礼,送妈妈出了门。

妈妈走后,冬姒连忙上前,替初霁解了腕上麻绳。

初霁的手腕被粗糙绳子生生磨红了一片,她活动活动手腕,才慢悠悠取下了遮挡眼睛的布巾。

被困在黑暗中太久,稍微瞧见点光亮都觉得刺眼。

初霁缓了很久才微微睁开眼睛,而冬姒坐在旁边瞧着她,很快便对上了一双极其清澈的眸子。

方才妈妈说舍不得她这张脸,就算气急了也没下手打她耳光,冬姒自认不怎么关心他人外貌,多年来,她也见过不少美人,但此时瞧见初霁,还是会有些微出神。

初霁就像窗外纯白的冬季,冰为肌玉作骨,尤其一双眼睛,干净清澈,抬眸便能瞧得人一颗心都化了去。

对上这双眼睛,冬姒心底竟有些微的胆怯。

不知是眼前的初霁太像当年的徐冬肆,还是方才妈妈一段话将她贬低得一文不值,冬姒很怕从初霁眼里瞧见轻蔑嫌恶的神情。

恶言伤不到她半分,眼神却能一击致命,她怕被初霁、又或是怕被曾经的徐冬肆这般打量,更怕从灵魂深处听见一句:

你怎么成了如今这样?

但冬姒并没有从初霁眼里瞧见半分异样,初霁看她,就像在看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友人:

“多谢姑娘出言相助,只是,我似乎害得你也要一起受罚了。”

听见这话,冬姒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冲初霁笑笑:

“没关系,奴家早就习惯了,姑娘没事就好。你在这待了三日,可人不能一直待在这种阴暗封闭的地方。奴家隔壁的房间正好还空着,不若奴家先带姑娘安顿下来,左右妈妈还给了奴家几天时间,至少这两三天内,她不会再为难你了。”

初霁在地上跪了太久,一双腿都僵硬了,站起身时还不小心踉跄半步。

冬姒赶忙将她扶住,初霁看看她,道了句谢,在即将离开小黑屋时,又回头瞧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问:

“你们经常受这种罚吗?进来的每位姑娘都会被如此对待?”

“不听话就会。”

冬姒垂下眼,转身掩上了小黑屋的门:

“奴家在这也待了有几年了,被关在里面的姑娘们,要么哭闹一通,要么同妈妈死犟,但最后无一例外,都会乖乖低头服软。偶尔也有想不开一头撞在墙柱上的,奴家倒还是第一次见姑娘你这样,一待就是三日,连妈妈都拿你没办法。”

“那有什么。”

初霁听她这样说,竟没忍住笑了:

“曾经我父亲罚我跪祠堂,我也是这般应对,别人说我犟,说我赌气非要同父亲对着干,但其实啊,人哪有那么大的气性,不肯低头认错,无非是还没想通罢了。就像现在,既然反抗已经没了意义,一头撞死又实在不值,那么我至少得先说服自己,先给自己一个说法,今后的路要怎样走,这条命,又要怎么活。”

冬姒听着这话,悄悄抬眸瞧了初霁一眼,垂眸时,下意识弯起了唇。

冬姒说会替妈妈劝劝初霁,不过是缓兵之计,她并不打算干涉初霁自己的想法,当时那么答应,也只是想带她暂时离开那个阴暗逼仄的房间。

初霁住进了她隔壁的屋子,那之后再没出过房门一步。

冬姒想,初霁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她的确倔,想不通的事就一定要给自己一个答案,只不过之前是在小黑屋里想,现在,是把自己关在屋里,自己给自己罚禁闭。

冬姒并没有干涉她,她还交代方清棠按时给初霁送吃食,那之后,方清棠曾悄悄同她说过,说初霁姑娘瞧着眉宇间一片清冷哀愁,像个遗世独立的冰雪美人,可饭一来吃得比谁都香,一说话又像个古灵精怪的邻家姐姐。

冬姒忍俊不禁,方清棠瞧着她,眨巴眨巴眼,也跟着笑了。

中云城的雪停了两日,第三日清早,雪花又同鹅毛般摇摇晃晃自天空落下。

晚些的时候,冬姒被屋里暖炉烤得有些闷,她想开窗通些风进来,支开窗时,却无意间瞥见楼下立着的一道人影。

那人站在满庭春的后院,她踩在雪地里,整个人清瘦纤细,身上衣裙同雪一样白。

她正微微仰头瞧着天上落雪,片刻,她抬起手,用掌心接住雪花,又瞧着它在自己手中缓缓化成水。

雪夜寒凉,初霁身上只着一身单衣,却一点不觉得冷。

大片雪花落在她发丝眉睫,她听着身后小楼中隐约传来的笑闹,余光瞥着自己身上被那些花哨灯笼映出的迷乱光影,又瞧瞧眼前暗夜中的茫茫大雪,一时有些出神。

直到后来,她身上凌乱的光斑被整片影子覆盖,也不再有冰凉落在她发顶眉梢。

初霁闻见一股很清淡很好闻的花果香,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冬姒手持一把油纸伞立在她身后,她伞面轻斜,为初霁挡住了风雪和灯笼纷乱的光。

初霁知道冬姒生得好看,她从见她第一眼就这么觉得。

“外面冷,这样站着,明日可要病倒了。”

冬姒冲她笑笑,抬手为她披上一件素白色的斗篷:

“几日没见你踏出房门一步,如今肯出来了,可是姑娘的问题想通了?”

初霁抬手系好斗篷的系带,后退一步同冬姒站在一起:

“想通了,却又没想通,因为我想做的事离我太远,就算我如今是自由之身都不一定能做到,更别提我现下还被困在这没有破解之法。可若要我甘心蹉跎在此,又实在对不住我的心。”

冬姒望着她的侧脸的轮廓,没忍住问:

“姑娘想做什么?”

“我?我想做些大逆不道惹人笑话的事!”

说到这个,初霁突然笑了,她回头看冬姒一眼,扬声道:

“我想推翻那害得我家人和我到如今境地的昏君!我要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我要天下海晏河清!!”

“哎……”冬姒眉心一跳,下意识抬手挡住她的唇:

“这话不能乱说,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可是要砍头的。”

“可我已经说给你听了。”初霁眨眨眼。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冬姒微微弯起眼睛:

“因为我也想。”

听见这话,初霁愣了一下,随后笑弯了腰。

冬姒也没忍住勾起唇,同她温声道: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女孩子为什么不能同男子一样读书科考,入仕为官?明明家国是天下人的家国,可女子的一生没有家国大义,只有不停相看好人家,然后找个人托付终身、相夫教子。似乎诰命夫人就是最高荣誉了,可我不想要这份连带的名号,我想自己成为争荣之人。

“女人家,就算读再多的书,人家第一眼瞧的还是你的容貌,人们评价你发髻上的花,评价你衣袍勾勒出的身段,却没人看你心中壮志,看你品行才学。

“那时候我就在想啊,如果有一日,这一切能改变就好了,如果有一日,他们能允许我写几个字,说几句话,把我当做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一件配饰、一个玩物,就好了。

“小时候觉得这些愿望近在眼前,似乎只要我够努力就能实现,可如今看来,当真幼稚得可笑。”

初霁听得有些出神,可能是她的怔愣太过明显,冬姒瞧见,方后知后觉自己说得有些多:

“抱歉,让姑娘见笑了。”

“没有没有。”

初霁抬眼瞧瞧她,声音不自觉轻了些:

“我只是觉得,冬姒姑娘你似乎并不属于这里。”

冬姒下意识捏紧了袖中的手指。

她勉强笑笑,只答:

“没有女人应该属于这里。”

“哦,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冬姒姑娘你很不一样,你很特别,跟我认识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初霁抬手伸出伞外,不一会儿,手心就多了很多化成水的雪花:

“你刚说的话,我也想过,我也同你有一样的想法。而且,我知道一个人,如果说,有哪个人能将刚才那番话变成现实,那么我想,一定会是她!”

“哦?”

冬姒微一挑眉。

初霁微微弯起唇,神情带了些许怀念:

“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曾经跟父亲去过皇城。父亲那时带我去拜访内阁大学士徐巍徐大人,我在他家见到了徐三小姐。我没同徐三小姐说过话,只远远瞧过她一眼,那时,她正在自家院里练箭,挽弓的动作很是潇洒。徐大人好像很喜欢我,他带我瞧了徐三小姐的书阁,给我看了她每一幅字画,临走时,徐大人问我是否爱读书,我说爱后,他送了我一本齐国论。

“原本我父亲是不许我读书的,他说女儿家读书没有用,将女德女训学好便可。可那次回家后,我叉着腰同我父亲说‘你那般仰慕徐大人,事事以徐大人为榜样,那徐大人允徐三小姐策马、允她览群书,允她同男子一样谈国事写策论,你怎的不学学’?

“那之后啊,我父亲便妥协了,而我看的第一本书,便是徐大人给我的齐国论。那本书是徐三小姐的,一开始我还看不懂,但她在里面做了很多批注注解,还在后页写下自己的想法,我花了几年时间将其啃透之后,便如同我父亲敬佩徐大人一般,敬佩徐三小姐了。”

说着,初霁抬眸看着冬姒的眼睛,眼里盛了些许笑意,像是能直勾勾看到她心里去:

“从那之后,我便打定主意,今后,定要做与徐三小姐一般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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