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对格拉维斯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作为一头龙,它依然处于生理发育的幼儿阶段。
比较正常的情况下,这个时期的龙崽们会在龙爸龙妈看护下开始学习传承中的捕猎技巧,一点点的探索父母的领地。稍微糟糕点的情况,也仅仅是遇到不负责任的父母,只能自己厮混,但是这也同样是生活在野兽龙长辈的庇护之下。
除了某些极端个例,再野兽的龙爸龙妈,也会等到自己后代进入到少年期才会将其驱赶出自己的领地,让它完全独立生活。
格拉维斯却是个孤儿,甚至比孤儿更糟糕——从目前的迹象来看,它很可能是主物质界乃至整个狭义“世界”内最后一头真龙。
幸好有着未知传承和拉斯姆贝尔之旅,它才能安全的渡过龙生还算半个胚胎的雏龙阶段,才能在巫师的虎视眈眈下活到现在。
未知传承中对深海的探索同样匮乏,水体是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几乎一切的感知手段,唯一有效的声音探测又受到多方面的环境和本质因素影响。
这就是幼龙选择海洋作为自己与巫师周旋阵地的原因,事实也证明它的选择没有问题,哪怕强如二阶巫师进入到海中之后依然无法对它造成有效威胁。
可是海洋依然笼罩着神秘的面纱。
被神灵亲自出手灭亡的海洋智慧种族遗留的遗迹,瑰丽的深海绿洲生态圈,可恶的异形,神奇的刺细胞集群生物,还有现在神秘出现的空灵歌声,无不提醒着格拉维斯,它正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之中。
所以幼龙时刻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深海之中想点亮全图很困难,加上各种各样意外事件的耽搁,幼龙一直没能将周围活动区域纳入实时监视中,科迪勒拉附近却是个例外。
科迪勒拉城是格拉维斯预定的深海基地,有着安娜的对水体光线传播的古怪影响,让光学传感器就足够覆盖整个城市群的表面,环绕着安娜的监听网络也有着足够的密度和灵敏度,全面侦听着科迪勒拉附近几十海里范围内的一切动静。
幼龙从最近接收的一艘自动航行数据运载器中获得的信息表明,安娜周围一切正常。
在格拉维斯距离安娜还有二十海里就能听到完整歌唱声的情况下,监听网络给出的数据一切正常,这就是最大的异常。
幼龙结合了装备的声音感知手段是复合形式的,除了自身鳞片感受到的振动外,还有着定深的被动声呐浮标转化来的数字电信号,以及改造后的法术护盾在魔力信道上的反馈。
再加上先听到中低频,随距离拉近之后才听到高频,它可以确认自己听到的歌声不是受到心灵法术和黑魔法的影响。这类法术就算是针对野兽龙设计,能够欺骗龙族与其它智慧生物完全不同的感官,也不可能对幼龙自己制定协议和规则的电信号进行调制解调和数模转换吧?
再说这类法术在陆地上都是典型的近距离法术,在海水中怕是影响范围超不出毫米尺度。
那么这种只能幼龙听到,而声源附近的监听网络毫无察觉的歌声,只能是做到极致的定向声波:这同样是原理上可行实际难以实现的手段。
声波是不定向波,它从声源振动中产生,在介质中向四面八方传播。
随着声波频率的升高,或者在声源周围制造一圈修型的反射面,会让声波逐渐表现出有限的定向性——向某个方向传递的声波增强,向其它反向传递的声波衰减。这样可做不到让处于声源周围灵敏的监听器毫无反应。
更大的问题是,如果这歌声是定向波,那咏唱者是想向谁传递什么样的信息?
格拉维斯静默游动中开始上浮并偏转方向,歌声开始减弱——声源的振动强度并没有改变,减弱的是传递到幼龙周围的声波。
再偏转出足够距离后,歌声突兀消失,这证明了幼龙的猜测,歌声确实是个做到极致的定向声波。被幼龙留下处于幼龙原本方位的声呐依然能接受到歌声。
接下来幼龙绕了小半个圈,缓慢又安静的从科迪勒拉南侧接近了安娜。
格拉维斯借助着安娜散发的光满,看到一头似鲸非鲸的庞然大物漂浮在安娜结界上方。
“怎么这些海里的家伙长得一个比一个大?幼龙发出了惊叹的默吟。”
让幼龙惊叹的大家伙体长超过四百米,有着抹香鲸一般的头颅和中段躯体,庞大的箱型头颅上是一排流线型的规则孔洞,背部从中央隆起圆润的背鳍,有着波浪形的小突棱从背鳍处延伸至尾鳍。胸鳍呈逐级放大的短粗菱形,相对身长显得有些短小。
它还拥有着鲸类没有的腹鳍,两片腹鳍和尾鳍愈合成了一体成为大片看上去柔软的三角形肉翅翅,每侧肉翅上还有两个与尾部平行生长的纺锤形器官。
比起幼龙见过的其它大家伙的奇形怪状,这是头长得十分符合生命审美的漂亮生物。
歌声不是大家伙发出的,大家伙很安静,眼珠子随着幼龙的移动转动着——它明显发现了幼龙,却不怎么在意。
格拉维斯处于黑暗中,大家伙的眼睛是不可能看到无光区域的。按照它的形态来看,这就是一头在魔力作用下产生了高度异化的抹香鲸。
它接近体长一半的巨大头颅就是个超级声呐,足以分辨出距离已经足够近的幼龙静默游动微弱的噪音,眼睛跟着声源转动是下意识的行为。超级声呐大概也算是海洋物种大体型化后的一个优势。
庞大的抹香鲸同样在传奇这个等级上,依靠着巨大体型积攒出足以正面抗衡二阶的魔力,它有着足够的自信与骄傲无视深海之中其它小家伙。
通过控制监听器重新部署,幼龙定位了歌声的来源。
异体抹香鲸头上跪坐着一个渺小的雌性人形生物,她双手合在胸前,闭着眼睛,低着头,正在忘我的歌唱。
格拉维斯在结合足够近距离的视觉画面感受中,监听器传来的声音信号莫名的带上一种无尽的悲情,这是一首哀悼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