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地底深层的义体同样有了巨大的发现。
难以计数的枯骨堆积于地质层之中，变成了化石；战争造就的废墟被岩土层掩埋，好似地层上立体的绘卷。
那是一座持续了上万年战争的战场遗迹，战争发生的年代大概在四百万年之前到三百万年之前之间，战争中阵亡的种族全都是人形种。
这代表着，要么人形种数百万年前经历了一场全面碾压式的外族入侵，甚至没能留下外族的尸骨就遭到了全族清洗——但那样无法让战争打上上万年；要么人形种遭遇了智械危机，与自己叛变的造物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质量战争，毁坏的金属智械在数百万年的时光中化作了岩土层中的金属矿物，完全失去了原有的风貌——格拉维斯也没有在底层中检测到过高的金属丰度或者其他异常的元素丰度，智械危机说也不成立。
那么，最后的可能，就是人形种之间发生了一场内战，一场持续了万年，埋葬了无数人的内战，或者……
格拉维斯进入的是一个长度超过了两千公里，宽度达到七百公里的长条形域，距离地下世界的底层应该还有些距离。
这片两百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堆满了厚度达到两公里的尸骨化石，年代地层跨越达到了万年，格拉维斯甚至无法想象这是一场场怎样惨烈的战争。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同类挤在这么一个狭窄的空间中，进行了上万年断断续续的自相残杀？
它们之间使用着化学能或者电磁能投送小质量弹丸的单兵武器，没有装甲载具没有飞行器没有重火力，就这样堆在一块平原上持着枪相互厮杀着。
过高动能的弹丸击破了防弹护具，撕裂了脆弱的蛋白质躯体，折断了骨骼，翻滚着在躯体上造成巨大的空腔，又从背后穿透而出，飞向了远方，或许击中了下一个目标，或许埋入岩石，或许在于空气摩擦中持续速减，在引力的拉扯下跌落地面，擦出一条炙热的轨迹。
一场战役打响，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下，没有人为它们收尸，任由他们倾倒在这荒野之上，被蝇虫和食腐鸟叮咬啄击，爬满扭曲的蛆虫，又被细菌真菌分解，只留下钙质的枯骨，再被尘埃泥土掩埋。
直到下一场战役再次开始，新的尸骨堆积在新的土层之上，然后一次被掩埋，又一次新的战役来到。
一轮又一轮的战争循环中，跨越了万年的时间尺度，他们使用的武器没有任何改变，战斗的方式也未曾进步，只是机械的抬着抢进入战场，麻木的站立着，举枪射向对面同样机械麻木的目标，等待着死亡降临，化作枯骨的一部分。
是什么东西，让他们毫无意义的将生命永远的留在此处。
这里，究竟是刑场还是屠宰场？又或者，仅仅是某种阶级出现后肆意宣泄内心黑暗的游乐场？
百万年的时光下，分子热运动已经把DNA破坏的不成样子，格拉维斯无法具体的确定这些化石是人形种的那几支，甚至无法确定他们与现在人形种之间的联系。
数百万年这个时间跨度，已经远远的跨越了上上代文明可能存在的时代，无尽的尸骨似乎在向格拉维斯倾诉着一个触及实体无限的高等文明到底经历过怎样的黑暗。
岩土层之下依然是壁，那证明着战争发生时，主物质界至少也有了这具义体所处这层深度的结构壳，它或许是那时期的文明为自己的母星建造的戴森球，然后被后代的高等文明转变成壁，支撑起更多层的结构。
又或者，它本身就是高等文明的一部分，一个更远久的同样消失的高等文明。
随着主物质界的历史一点点被揭开面纱，它在格拉维斯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俄罗斯套娃，每次打开一层都能发现下面还有一层，一直这样循环下去，直到那处真正属于主物质这颗岩质行星的地表时，或许才能找到些答案。
产生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格拉维斯发现了多层结构的壁很可能不是一代文明的造物，或者不是同一时期的造物。
浅层时候还不明显，当义体进入到传统意义的地下世界深层后，心神已经接连受到了多次冲击。
不同层有着不同的地质层结构，遗留的化石等古生物证据也有着显著区别，不仅仅完全不同于地表的多纪元混杂群居，也不同于浅层的缝合怪嵌合体模式，更像是一种经历着大灭绝和大爆发的纪元跨越。
而不同层中那些充当着壁凝聚约束力量的东西-魔力，居然也有些微妙的差异。
越往深层的壁结构就更加脆弱，发现这个现象时格拉维斯还只是有些好奇，按理说一个行星巨构，作为底层支持的基础结构应该具备最强大的性能才符合工程原理，是什么东西让行星巨构违背这种基础设计呢？
少年龙开始从壁中寻找答案，拆解出其中固化的魔力后，获得了些十分诡异的东西：越深层的壁固化的魔力中，夹杂着越多的魔力“次品”；越深层的壁“次品”的劣质程度就越严重；并且，往壁上挖的越深，“次品”的丰度会越来越高。
就仿佛深层的壁都是由固化了次品魔力的次品壁建造而成，然后在某个时期才从结构之外进行的强化加固，勉强让其成为了合格的支撑结构。
壁固化的魔力是神类魔力的一种，格拉维斯对神类魔力的认知还严重不足，只能感受到其次品的劣质程度，无法解析次品形成的原因，但是不同层的地下世界是在不同的时期建造的，是奥卡姆剃刀剃过去后最接近于事实的猜测。
如此，壁的早期结构就追溯到了数百万年之前——一个高等文明，能在一颗岩质行星上呆上数百万年么？
现在，这幽暗的地下深处，地层中残留的明显为火器时代的万年战争，又是什么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