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魔网的信号没有被切断，格拉维斯就能通过主物质界内系统日志检索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坨幽魂聚合体。

与它所想有些不同，它对幽魂聚合体的忽视并非是因为这东西没有价值或者无关紧要，仅仅是因为当时格拉维斯正好遭遇了龙生以来最大的困境，所以才彻底忽略了这头奇特的亡灵生命。

随着距离的拉近，全视之眼获取了聚合体更多更详细的信息，它的形象以及特性逐渐展现在少年龙的脑海中。

那是一头由无数张朝外的透明面孔组成的球形幽魂，四张比其它脸大上好几倍的脸庞成菱形排列，额头上分别有着四原初神的图腾，环绕着一张并不大却五官分明的红色脸庞，这个恒定不动的脸面矩阵指明了魂体的正面，其它属于身躯的面孔互相推攘蠕动着，没有固定的位置，还总会被新出现的脸庞挤到身体之内。

就好像每一张脸庞都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红色脸庞之后引出的就是约束住整个魂体的“力量”实体，格拉维斯没有看错的话，这东西延伸到了其它本该蜷缩的维度之中，为幽魂展开了不属于现三维的表征。而且这些力量与守望者使用的力量属于同源投影——是塔兰大君自然逸散的力量残渣。

“一头获取了塔兰大君残渣的高维幽魂聚合体……格拉维斯有些疑惑的哼哼着。”

作为聚合体，幽魂的亡灵核心分散到了每一个组成自身的魂体之中，却又在集群意识网络中整合成了一体。集群结构让幽魂聚合体总是难以发挥出与自身魔力总量相应的输出，但同样的，它们的魔力总量总会远超同等级的其它单体幽魂。

毕竟出于历史影响的原因，不管幽魂还是别的亡灵生命，很难突破人形以外的形态，体型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一头几十万幽魂组成的聚合体，魔力的总量和成长性可想而知，再加上独特的高维特性，也难怪四位原初神同时看中了这家伙。

特别是，除了塔兰的力量残渣、超级聚合体带来的超魔力容纳上限之外，这头幽魂居然还拥有着第三个力量源泉。

“一头获取了塔兰大君残渣，还同化了差不多三分之一颗太阳水晶，在自己体内弄出了一个聚变炉的的高维幽魂聚合体。我之前居然会忽略了这么特殊的存在？格拉维斯对自己的疑惑加深了。”

现在的幽魂聚合体或许已经算不上纯粹的幽魂，它接受了四神的馈赠，此刻正在伊代尔姆斯代表着“骸骨”概念的机制下缓缓生长出自己的骨骼。象征着欧塞尔斯的那张脸庞额头的图腾闪耀着灰百色的荧光，将伊代尔姆斯的力量导入身体，塑造着原始骸骨概念的中轴脊椎。

接通首尾的脊椎前端分裂成五根接上菱形的脸庞阵列的五张主脸，脸庞内埋着半透明的软骨，包裹住了五块集群中占据着主导位置的亡灵核心。

胸腔有了雏形，逐渐将中央的太阳水晶炉包裹，仿佛将其作为了心脏，塔兰大君力量残渣形成的红色脉络就是躯体的血管，将太阳水晶产生的能量通过不同的维度送往全身每一颗亡灵核心，转化为新的力量。

两套肩胛也有了雏形，一套的关节位于两侧，大概会长出“手臂”，另外一套向着后方延展，看模样会长成巨大的骨翼。尾端却不见盆骨和下肢的踪影。

即使生长还未完成，幽魂聚合体的个体力量已经接近了远古传奇的门槛——一团几十万人形种怨魂形成的集群作为控制核心，塔兰大君的力量残渣作为提权以及力量结构种子，太阳水晶碎片提供第二类能源，它其实已经获得了远古传奇应有的框架，缺乏的只是经验与特殊魔力的积累。

四神没啥成长经验可言，却能为聚合体灌注自己独有的特殊魔力，一种承载着对应概念信息，却又尚未完成光子化转变成信仰之力的古怪玩意。

当四大生命原始概念同时聚焦在一个能够将其承载的个体之上，其魔力自然也会发生量子级的转化和重组，成为能够支持构建不朽法术单元的高级结构。

比起神类魔力为核心的专业性单元魔力，四大承载着原始概念的魔力形成的单元魔力，因内部处于平衡状态而更加稳定，通用性也更好，但每单元能量的流通要小上很多，某些直接对应神类魔力本身种类的专业化性能也会弱上许多。

即使如此，也能够塑造出总能量流通突破远古传奇上限E15(r)的，具备部分不朽级战斗力的远古传奇个体。

奥尔娜丽丝就是该理论的典型产物。

当然，奥尔娜丽丝使用了信仰之力作为魔力单元的粘合剂，幽魂聚合体使用的则是塔兰大君的力量残渣，孰优孰劣目前不得而知。

格拉维斯不知道这团聚合体最终长出来的骨骼会变成什么古怪的模样，但它知道，这团幽魂距离四神的目标还有着很漫长的路要走。

本身已经是幽魂聚合体，现在生长出骨骼，之后再塞入脏器，披上血肉，才能完全承载对应四大原初神的概念。

它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引路者”，它是四神选定的代行者，是四神为对付亡灵大帝准备的最终决战兵器。

“这四个家伙就放心把自己的代行者这样交给我？难道说……格拉维斯冒出了新的猜测。”

在自身处于封印无法脱离的情况下，四大原初神对这位代行者的帮助非常有限。给予代行者徽记图腾之类的密钥，让其获得自身蛋壳的辅助进行成长，四神最终将获得一位强大无比的代行者，在个体正面战斗力上碾压亡灵大帝，并且不会成为奥尔娜丽丝那样无法控制的野兽。这大概就是四大原初神最初的计划。

可是魔网建立触动的文明检验机制让亡灵大帝们获得了一个机会，一个将帕拉蒂亚和蕾蒂图斯大部分都纳入自己控制的机会。

只要大帝们成功，四大原初神就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就算大帝杀不死原初神，也能将原初神彻底压入沉寂。

留给它们的时间不多了！

代行者的成长却需要漫长的时间，在危机面前，四个古老的家伙失去原本那种毫无时间概念的心态，因此准备进行一场豪赌！

与格拉维斯结盟是如此，将还未成长起来的代行者暴露给格拉维斯，既是博取信任，也是一种变相增加筹码的手段——通过死者带来的信息，它们对格拉维斯的行为习惯有着足够的了解，很容易就能得出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结论：这头性格诡异的元祖龙为了节省时间，很可能直接出手强化代行者，将代行者强行摧毁成长到预定的高度。

不管愿不愿意相信，它们都没有了其它选择。

格拉维斯会不会让四神称心如意呢？

毋庸置疑，它就是会这样做。哪怕猜到了四憨憨的小心思，也不妨碍它做出理智的选择。只不过不是出手，而是出翼。

因为这样做确实是最佳选择，当盟约有着绝对保障，自身力量也充足的情况下，增强盟友的力量难道有错么。

被四神选为代行者的幽魂聚合体，已经非常幸运的获得了足够稳定足够强大的系统框架，完成了突破极限最困难的部分。

四神由于对自身认知和知识水平的问题，通过蛋壳对自己代行者最后的提升缓慢低效。可要是换做格拉维斯来做这件事情，在准备齐全时，耗费的最多不过是半个主物质界日的时间而已。

至于它会不会在幽魂身上留个后门啥的……只要四大原初神不对龙动坏心思，最终兵器上有没有后门又有啥区别呢。

而且这种缺乏诸如魔力泵这类的相对无限持续能源的家伙，在成长为完全体后，能和现在还未觉醒僵化的如同木头一样的奥西斯打个平手都得算天赋凛异了。

理清了关系和得失，格拉维斯向着远方的幽魂聚合体俯冲而去。

新一轮的“祈祷”结束了，罗斯科尔舒展开自己尚未完全成形的骨骼，脊椎关节发出咔咔的闷响，将围在它周围的幽魂惊吓开。

重新获取了骨骼的感觉真的不错。

这可不是骸骨系亡灵那种被亡灵核心催动的魔力操控的骨骼外壳，而是真正属于身体一部分，将躯体支撑起来完成运动的实体骨架。

一种将信息生命转化为血肉之躯的力量。

“我来到这里多久了呢？又还需要多久才能真正‘重生’？”它询问着自己。

“很久很久了。”“伊代尔姆斯扩张了半步那么久。”“差不多有在修雷斯中呆的一半时间那么长了吧。”“可是骨骼都还没生长完成一半，我们还需要在这里带上很久很久……”无数的声音回答着，每一个声音都是它自己。

作为从主物质界诞生的亡灵生命，罗斯科尔所有的时间经验都是来自太阳水晶的变化规律，也就是与地表日夜同步。

死亡界内可没有与主物质界同步的日夜循环，苍白的光芒永远照耀着大部分区域，只有那也永寂之地永远处于黑暗之中。

环境的改变，使得罗斯科尔完全失去了对时间应有的概念。

当然，死亡界其实也有着自己的计时方式，蕾斯蒂亚超大陆上觉醒的亡灵们拥有着以角斗场开启规律为基础框架的日与夜，每过136小时44分21秒，角斗场会开启一次，死亡界就走过了一天。

按照来自通用传承的经验，将这一天分为24等分，也就有了死亡界内的时钟。

可惜罗斯科尔并不知道这类计时方式，它也从未接触过角斗场，没能建立起以角斗场为参照物的自体时钟。

召唤它进入死亡界的并非是四大原初神，被封印的原初神已经失去了主动召唤外界亡灵的渠道。

古兰域智慧种大规模的同时死亡引起了亡灵大帝的注意，察觉到塔兰大君的力量后这些将苟命做到极致的家伙大部分选择了退缩，只有那么几个不太甘心的大帝选择了观望，然后便发现了从血肉污染中逃脱的怨魂群，也就是后来的罗斯科尔。

几十万怨魂凝意外的聚成了聚合体，聚合体作为特殊的幽魂类亡灵，本身具备着更高的上限，罗斯科尔还先天觉醒了自我意识，观望的亡灵大帝觉得挣回了观望票价，便将其召回死亡界内。

被草草召回死亡界的罗斯科尔，也就成为了在亡者国度野外游荡的一员。

按照大帝们的想法，不管罗斯科尔出现在哪，最近主城的城主，都不会放弃将这样一位未来可期的觉醒亡灵招募的机会。

谁都不介意自己麾下多出这么一位高成长高上限的手下，但也不会过多在意，因为当时它们已经开始准备对主物质界的全面战争，再高的成长和上限，也得有时间成长起来才算的数——亡灵大帝们只能从生命体死亡时产生死亡魔力收集到的信息流中获取情报，可不能实时监视外界。

它们根本不知道罗斯科尔莫名其妙的同化了塔兰大君的力量残渣，又吞噬了太阳水晶，和它们认知中的幽魂聚合体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除了没有相应的力量运用方式，刚进入死亡界的罗斯科尔波动上已经完全拥有了城主级的力量。

试问，那个城主还会招募这么一名与自己同级的野生觉醒亡灵来争权夺利？

想要城主级的拥趸，花点时间去荒野中寻找沉睡的未觉醒亡灵将其控制难道不香么。

罗斯科尔受到了周边亡灵主城的一致排斥。当然，亡灵们也不是傻子，它们也不愿意直接招惹这么一位看起来与自己同级的野生存在。

亡灵城主们做出了非常统一的决策，那就是将罗斯科尔引向更远处，让别鬼头疼去。反正死亡界的大陆空旷无比，没有详细的坐标，没受到角斗场的吸引，怎么也撞不到主城中去。

被亡灵大帝召回的罗斯科尔，就这样一直游荡在骸骨大陆荒野之中，遇到的永远是未觉醒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