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只见有什么明晃晃的东西向他刺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半步。
阿砚长剑一翻,身体在空中一个后翻,又回到了靖宝身后。
独眼龙将将站稳,一缕黑发从他眼前飘过——
是他的头发。
这时,靖宝上前一步,先抱拳,再微微一笑,笑意灿烂的跟阳光似的。
阿蛮在后头帮她打着伞,也陪着笑。
“各位好汉,钱财都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们统统可以拿去,当个酒钱也是好的。只是命只有一条,还请好汉们手下留情,放过我们。”
独眼龙刚被阿砚露的那一手震住,都是习武之人,眼招子再不好使,高低总看得出的。
那人若有意取他的脑袋,十招之内是取定了,因此存了忌惮。
再听到这位污脸小公子说这话,忌惮又多了几分。
靖宝见他将信将疑,立刻命阿蛮把包袱,往地上一扔。
“这包袱里有二百两银子,你们都拿去吧。二叔,大堂兄,你们也别愣着了,把银子拿出来,给各位好汉们分分。”
靖宝一手指着边上的庄稼汉们,一手去解腰上的玉佩。
“他们都是地里刨食的穷苦之人,别为难他们,我这里还有一块上好的玉佩,当了也值几百两银子,替他们向好汉们买条贱命。”
“你他娘谁啊?”蟊贼里有人叫嚣。
靖宝把玉佩扔到包袱上:“我是这庄上的主人,人称靖七爷,国子监监生,靖家的家主是我爹,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所以,我能替我爹作主。”
这话,一是表明自己身份;二是向独眼龙示好,别把我二叔那几句话放心上,他不代表什么,这地儿,我说了算。
叫嚣的蟊贼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玉佩和包袱,手往包袱里探了探,果然找出两张银票。
“老大,是真的。”
独眼龙狞笑道:“几两银子就想打发你家爷爷,你家爷爷就这么不值钱。”
靖宝陪笑道:“银子不够,可以再商量,你开个价,哪怕现在拿不出来,明儿等天亮了,我也可以让下人去钱庄取。”
靖宝的好态度,让独眼龙哈哈大笑。
这小子不会以为他就是冲着那几百两银子来的吧?
读书人啊,可真幼稚!
“小兄弟,实话和你说,银子我要,女人我也要,这两样满足,我就放别的人一条生路。”
“把女人交出来!”
“把女人交出来!”
“交出来!”
几个蟊贼叫嚣着,靖宝暗暗心惊,心道被阿砚料准了,这帮蟊贼也都是畜生,事情一下子变得不简单,弄不好是一个鱼死网破的后果。
她飞快的在心里算计着一旦动手,胜算有几成。
“爷,只有三成。”阿砚一边说,一边飞快的斜了眼靖二老爷。
靖宝立刻会意。
这三成还得是二叔配合的情况下,否则……
“你们想要女人,勾栏的女人尽你们玩,我七爷来掏银子。那些姑娘耍得开,你们也玩得尽兴。”
靖宝话音一转,透着些哀求:“这庄上都是本本份份,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小媳妇,各位家里也都有嫂嫂妹妹,求你们留她们一条生路。”
“老子偏要玩大姑娘小媳妇。”
“没得商量?”
“没的商量!”独眼龙一张脸冷肃的叫人望而生畏。
靖宝沉了脸,厉声道:“可别逼人太甚,真要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阿砚,可是?”
阿砚回头是一声长啸,震得人耳膜阵阵发疼。
独眼龙脸色大变,这一声长啸,没有极强的内功,根本发不出来。他娘的,没想到这里竟然藏了个高手。
“只要你不动我的人,我可写下一万两银子的欠条,到时候你来我靖府取,你拿着这些银子带着兄弟们远走高飞,日子潇洒快活。”
靖宝趁热打铁道:“真要弄出人命来,别说刑部衙门不会放过你们,便是我靖家,也定会重金请了江湖兄弟,要你们的命!”
独眼龙死死的盯着靖宝。
这靖七爷长得瘦瘦小小,说话做事倒是大气,勾得他心动不己。
他接这桩买卖不过三千两银子,兄弟们一分,眨眼就没了,而且还得亡命天涯。
不如就像他所说的,拿了这一万两银子,和兄弟们风流快活去。
只是,这小子讲话算话吗?
能信吗?
靖宝见独眼龙脸色松动,头一回觉得他那个废物老爹,身上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到时候你给我个地址,我亲自把银子送来;你若不放心,也可以上门来取,我会另派了护卫送你出城,绝不报官。”
独眼龙不作声,显然在思考。
屋檐下,靖二老爷的脸色阴沉的跟此刻的天空一样。
一来,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废物点心在靖七身边放了个高手。
二来,那句“靖家的家主是我爹,我能替我爹作主”,让他咬牙切齿。
三来,这小子恩威并施,三言两语把势态控制住了,真是要胆量有胆量,有计谋有计谋。
这样的人,不能留,留下来是祸害!
二老爷扭头,看着缩在自个身后的儿子,一个歹毒的心思浮上来——
大房之所以能掌家,靠的就是这个小畜生,如果这个小畜生被那个独眼龙杀了呢?
陆氏只怕会哭死;
大哥那个废物点心根本不用考虑;
那个没进门的野畜生也不用怕,襁褓中的孩子,能不能长大都是个问题。
那么,靖家的家业,不就稳稳当当的落在二房身上?
最重要的是,他有脱辞。
人不是他杀的,是蟊贼,里里外外都好交待。
至于自己和儿子怎么活命?
那些人不就是要钱要女人吗,他给!
靖二老爷微微闭了一下眼,心说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不管成不成,他都要为二房搏一搏。
靖二老爷悄悄退后几步,朝身后的侍卫耳语几句,侍卫脸上露出一抹不解,却被二老爷眼中狠厉吓了一跳。
他一咬牙,一跺脚,蹂身而上,长剑直扑向蟊贼。
阿砚余光看到,大喝一声——
“住手。”
可惜晚了。
那一剑“扑哧”一声,刺进小蟊贼的前胸,浓稠的血顺着剑身涌出来,一滴一滴落进泥里。
独眼龙瞬间暴怒,“我操你家姥姥的,兄弟们,给我杀,先杀那个叫七爷的。”
“杀!”
“杀!”
“杀!”
变化,就在一瞬间。
靖宝甚至还没来得及考虑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一刀,就被阿砚一把拽到身后,侯府的两个侍卫首当其冲地迎出去。
阿蛮在一旁急得尖声大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和他们拼了啊,左右是个死,拼赢了,还有一条生路。”
庄稼汉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举着锄头,镰刀扑上去。
哪里是蒙面人的对手。
冲在前头的两个锄头、镰刀还没举起来呢,就被人劈成两半,后头的庄稼汉们吓得纷纷愣在当场。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靖宝忽然觉得脸上有东西,无意识地伸手一抹,抹了一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