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民间俗称“鬼月”。
据说每年农历六月三十日,掌管地狱的地藏王菩萨,便会打开鬼门,放出饿鬼,一直到七月三十日才关上鬼门。
饿鬼游荡人间的结果,便是会死很多人。
徐青山领着大军到达渭水南的郑村坝时,正是六月三十。
他一边命人安顿徐家军,一边带着马成,沈易去会一会早就等在此处的擒王军的首领——吴正峻。
饶是他事先再有准备,也不曾想吴正峻竟是个文弱的书生;更让他意外的是,周明初也等在帐内。
“徐将军,久仰!”吴书生的眼睛里都是亮光,脸上的崇拜藏不住。
徐青山抱抱拳,“吴大人。”
一转身,“周将军何时到?”
周明初:“到了已有大半日,就等着徐将军来呢!”
这话一出,徐青山身后的马成,沈易变了脸色。
这话啥意思?
怪我们徐家军脚程慢?
徐青山神色不变:“既然人都到齐了,吴大人把情况与我们说一说吧,越详细越好。”
“徐将军可曾用饭了,要不边吃边聊?”
马成和沈易的脸色又难看三分。
这么紧要的关头,还一边说军情,一边吃饭喝酒?
这他娘的又是个什么鸟人?
“不必了,吴大人,正事要紧。”徐青山道。
吴正峻这才咳嗽一声,娓娓道来……
如今的局势,说白了就是南军多,北军少,比人数,南军胜一筹;
但南军中能打仗的,就一个徐青山;北军那头则人才济济,比人才,北军胜一筹。
南军的粮草户部筹集,军部运送,早已比大军先一步运到,再加上各地的支持,极为充裕;
北军的粮草在上一次的几场大战中,消耗过多,补给跟没跟上,不好说。
拼粮草,南军再胜一筹。
徐家军的精锐有十万人,北军的玄铁军只剩一万,肃王的八万骑兵,也不是吃素的。
拼精锐,南北打平。
“还有更关键一点。”
周明初接话道:“我们手上有昊王的两个儿子,若能充分利用,此仗只赢不输。”
拿两个小孩子做筹码?
徐青山轻描淡写地看了周明初一眼,“既然周大人如此自信,这头一回交手,就劳周大人先上台打个擂,杀一杀北军的威风。”
“徐将军。”
吴正峻不等周明初说话,立刻皱眉道:“周大人的十万军,长途跋涉,不适宜打头阵。”
徐青山沉吟须臾,“吴大人说得也有道理。”
“北府军也是长途跋涉,这头仗便由我来试一试!”
徐青山一脸敬佩的看着周明初,“大将军果然有周家先祖的遗风。”
周明初听他提起周家先祖,不由心神一荡。
周家原本就是以军功起家,若不是老太爷受伤走得早,还有徐家什么事?
拿下头仗,立下头功,自己在南军中的话语权就可大大增加。
周明初也不盲目自信,眼珠一转,道:“徐将军,吴大人,我们来商量一下这仗要怎么打!”
……
一轮弯月高高挂起时,三位主帅才各自回帐。
徐青山走到帐前,麦子已牵着三匹马等在帐门口。
马成,沈易各自牵过一匹,翻身上马。
这是小徐将军上任后定下的规矩,每天主将,左右副将都要巡营,看看士兵们吃得如何,睡得如何。
徐青山牵过马,却没骑上去,“都下来,陪我走走。”
马成、沈易跟了徐青山一年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将军这是有话要和他们说。
其实他们心里也憋着一肚子话要问。
马成:“将军,为什么让周明初打头阵?”
沈易:“周家祖上功军了得,但这人根本没领兵打过仗,就算有两个质子在手上,以我看这头仗也悬得很!”
徐青山牵马走在中间,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问你们,北军之中,谁一言九鼎?”
沈易想了想,“自然是以昊王为主。”
马成:“哪怕肃王和顾长平再有能耐,北府大军,玄铁军也只听他号令。”
徐青山:“南军呢?”
沈易和马成眼睛微微一亮,“将军是想……”
“皇帝从未打过仗,所以他不清楚,四十万大军如果没有一个掷臂一挥的主帅,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徐青山神色冷峻。
“周明初的那十万大军,本来就是散沙一盘。吴正峻手上的二十万,也是各地凑上来的擒王军,这些日子就算天天操练,也只是比周明初的那十万略好些。
四十万人,四十万条心;三个主帅,三条心,这仗如何能赢?”
徐青山眉头倏的一挑,“想要打赢北府这场仗,南军只能有一个主帅,而这个主帅,必须是我。”
沈易和马成心绪一荡。
没错。
只有徐将军才配当这个主帅;
也只有他当了这个主帅,才可最大程度的发挥出徐家军的威力。
“我们徐家军走得并不慢,又与周明初同日出发,却还被他抢了先,为什么?”徐青山突然发问。
马成冷笑一声:“还能为什么,他想压我们徐家军一头罢!”
徐青山:“吴正峻提出让他休息,他为何没有同意?”
沈易思忖半晌,道:“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此人好胜,有野心。”
徐青山点点头,道:“野心得配得上他的实力,所以这头仗,我便想用他来试试北府军的深浅,看看北府军的阵法。”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祖父给他写了那么多的信,提醒他注意这个,注意那个,远不如一场真正的战斗,更能直接看出李君羡和顾长平的用兵之道。
马成冷笑,“将军,北府军那么厉害,周明初绝对赢不了。”
沈易摇头:“未必,他手上有质子,昊王多少会顾忌的。”
“那我们就试目以待他是赢是输。”
徐青山脸上并没有看戏的神情,只有凝重,“若是赢了,南军志气大涨,也是好事一桩。若是输了……”
他嘴角擒起一抹冷笑:“李君羡连打胜仗,多多少少会有些得意,我便用一个周明初,给他的得意再添上三分。”
骄兵必败!
唯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能给他迎头一击。
“沈易!”
“属下在。”
“派出最厉害的前哨,将战时双方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于我。”
“是!”
“马成。”
“属下在!”
“你带一千精锐兵隐在暗处,危急的时候,保周明初不死。”
马成一怔,“将军?”
徐青山抬起眼眸,一字一句道:“我保的不是他这个人,是整个南军的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