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儿子高朝,后来官至锦衣卫指挥使。
掌管昭狱天牢,阴险狠厉,杀人无数,从不眨眼,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自己这个堂堂首辅便是被他挑落下马的。
这三人,哪一个都让他惦记,哪一个他都想笼络,哪一个都让他忌惮。
至于那个人……
顾长平摇摇头,朗声道:“来人,孔庙阴寒之地,五位监生手无缚鸡之力,允他们跪在蒲团上。”
齐林:“……”
……
蒲团执在脚下,靖宝舒服的倒吸口凉气。
锦衣玉食的活了十五年,还是头一次被罚跪。
圣人啊,圣人!
他们都说你最灵光,我不求你保佑我榜上有名,我只求你保佑我在国子监太太平平的,别今天这个事,明天那个事。
说罢,她双手合拾朝天拜三拜。
恰此时,有道月光从外头斜落下来,落在她的手上。
那手如青葱一般修长,又如豆腐一般娇嫩,徐青山的心怦怦怦直跳了起来!
“钱三一,你他娘的找的好日子。”高美人跪得四肢发麻,开始找茬。
钱三一也觉得委屈,空茫茫的盯着高美人看了好一会,才重重叹了口气。
“怪钱三一作什么,不都是你的主意?”徐青山替钱三一打抱不平。
高美人刚要怼回去,想着刚刚这小子头一个站出来顶包,够义气,只能翻他两个白眼。
汪秦生哆哆嗦嗦对靖宝小声道:“我想尿尿,给尿吗?”
靖宝用沉默表示自己不知道。
高美人发出一声感叹:“我何苦来这劳什子地方,在公主府吃香的,喝辣的,不美吗?”
钱三一:“其实我也不想来,我爹说国子监人傻钱多,可以让我骗上一阵。”
徐青山冷冷道:“我就想学了一身真本事,保家卫国。”
汪秦生小声道:“我想考个功名,然后回金陵府做个小官,娶房媳妇,生三两小子,安安稳稳度日,靖宝,你呢?”
靖宝迟疑了下,“我想借着身上的功名,保住我大房的产业。”
高美人对这些人进国子监的初衷嗤之以鼻。
做小官?
保家产?
还能有点出息吗?
都什么人呐!
高美人大言不惭道:“将来,我要进锦衣卫,谁不听我的话,我弄死谁。”
钱三一:“我要进户部,掌管天下银钱。”
徐青山:“我要进兵部,要保家卫国,我徐家的男儿,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汪秦生:“我做个县太爷就挺好,最好是闲的那种,事一多我头就疼。”
又轮到靖宝,靖宝想了想道:“我想进礼部,掌嘉礼,然后修改法典。”
汪秦生好奇问:“哪条法典你想改?”
靖宝:“三妻四妾那一条。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也可三夫四仆,公平对待。”
众人一脸错愕:“……”这小子脑子有坑。
……
四更一过。
高美人头一个撑不住,往蒲团上一倒,“爷不跪了,爱咋咋的吧!”
钱三一有样学样,反正这大半夜的,也没人瞧见!
汪秦生憋了半天的尿,实在没忍住,夹着两条腿跑到殿外方便去了。
方便回来,见两人睡得香甜,也将身子一缩,睡下了。
靖宝想睡,又不敢,偏头看了徐青山一眼,见他腰背挺得笔直,硬着头皮伸出一根手指,摸火似的在他肩头戳了戳。
徐青山瞪过去。
靖宝有点心惊胆战的开口道:“徐兄,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我眯一会,就一会,若有人来,你推我一下,谢谢!”
说完,她把自己团成一个团,蜷缩在蒲团上。
睡意袭来的时候,闪过一个念头:自己这头不顺利,史明史亮那头应该是顺利的吧!
夜里气温骤降。
熟睡之人,若遇到冷,自然而然的会向暖和的地方靠去。
靖宝边上就是徐青山,这人一身阳刚之气,一年四季都用冷水冲澡,身子跟个火炉似的。
靖宝几个翻身,身子挨了过去。
徐青山正一点一点打磕睡,只觉得小腿边热哄哄的,睁眼低头一看,娘娘腔的两只手抱着他一条腿,睡得鼻子冒烟。
嘿!
做梦都要勾引他,这小子当他是死人吗?
徐青山正要抖开,突然,靖宝砸了下嘴,索性将脸也贴过去,小嘴还往前嘟了嘟。
徐青山头皮一麻,心头轻轻激跳。
手不由自主的伸出去,在靖宝脸上戳了戳。
一戳,心跳得更厉害。
他忙缩回手,闭目养调息,半晌,又想去捏他。
完了,完了!
徐青山狠狠一咬舌,痛意激出后背一层的冷汗。
他当机立断将腿抽出来,往边上挪了挪位置。
靖宝双手落空,眼开眼,茫茫然看了四周好一会,“徐兄,可是有人来了?”
徐青山冷哼一声,没理她。
靖宝睁大眼睛去看他,一双桃花眼仿佛蒙上一层雾气,看得徐青山小腹一紧,忙转过身去。
……
清晨。
天边泛起鱼肚微白,粗使杂役提桶拿扫帚,开始忙碌。
众人不敢再睡,一个个直起身子老老实实跪着。
不一会,席泰安便来巡察,见五人跪得板板正正,心里舒展开来,声色厉疾的告诫了几句后,便又离开。
此刻,钟鼓响。
到了监生们去馔堂吃早饭的时间,五人的肚子一会你叫,一会我叫,没个停歇,到了中午,更是饿得饥肠辘辘。
晚间的时间。
高美人已经开始两眼放绿光;
钱三一整个人跟没了骨头似的,摊成一团,和烂泥有一拼!
汪秦生偷偷抹泪,不想越抹越多,止不住。
徐青山揉着肚子,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出去偷点吃的回来,总不能活活饿死!
靖宝从怀里兮兮索索掏了一会,掏出一包东西来,摊在地上,“我还有这个。”
众人一看,一包奶白葡萄。
高美人眼明手疾,啪的一下抢了过来,埋怨道:“早不拿出来,饿死爷了!”
钱三一跟恶狗一样过去扑,用手抓了一大把,直往嘴塞。
汪秦生拉长哭调,“你,你们留点给我们,别都吃光了。”
高美人一边嚼着葡萄,一边把纸包扔过去,“拿去。”
汪秦生不敢多拿,拿了十几粒,咬一粒,流一滴泪,再咬一粒,再流一滴泪。
靖宝接过纸包,看了看一旁挺得笔直的徐青山,谦让道:“徐兄,你先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