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看着,排山倒海的情绪压过来,靖宝想,自己是冲过去扑进他怀里?
还是就地跪下来,感谢他的恩情?
正筹划着,钱三一“啊”的一声,像道离弦的箭冲过去,一把抱住顾长平。
“先生,先生,我就知道你不会食言,先生,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
顾长平睨了眼齐林:“把人送回钱家!”
“先生,我话还没说完,你是不知道啊,那牢里的老鼠有多大,一个个的……哎,别拉我,我要和先生说话,我要和先生诉苦!”
轮得到你诉苦?
齐林手下一用劲,直接把人扔进马车里。
钱三一坚韧不屈的爬起来,抻着脑袋大喊道:“先生,靖七他骗了我二两银子,你帮我要回来,算我孝敬你的……”
“谁骗你二两银子,没有的事……”
靖宝偏头打了个喷嚏,“先生,你别听他乱扯,是他……”
“过来!”顾长平言简意赅。
靖宝忙走到伞下,又往边上挪了一点,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着他。
“怕我?”
顾长平故意问。
靖宝又赶紧再挪过去,“我们靖家的人呢,怎么没来?阿砚呢?”
顾长平鬓如浸墨,“我来接你,便让他们在府里等着!”
靖宝看看走远的马车,“我们是要走回去吗?”
“只有坐这个了!”
顾长平指了指一旁的大马,把伞柄往靖宝手里一塞,翻身上马后,弯下一只手。
靖宝:“……”
“不敢?”
顾长平挑起眼角,用余光瞟着靖宝,带着点欲说还休的意思。
“谁不敢?”
靖宝脚步虚浮的走过去,索性把伞一扔,就着他的手劲,也翻到了马上。
马前蹄高高抬起,她吓得赶紧伸手抱住他。
哪怕穿了厚厚的棉袄,顾长平还是能感觉到她身子的起伏,不由身子一颤,肩膀往下垮。
“抱紧了!”
他大吼一声,双膝一夹马腹,“出发!”
马飞奔起来,靖宝闭上眼睛。
她听见了风声,雨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这般的迷恋他。
因为这个人和此刻自己抱着的宽阔后背一样,哪怕风雨再大,都能让她——
依靠!!
靖宝以为只有她心跳如擂,谁知道顾长平心里错综复杂的诸多滋味都能写一篇“八股文”。
不过是这文章打的腹稿而已,愣是一个字都没敢往外吐。
他忽然想到前一世在楼外楼吃面,她在柜台里面和几个伙计说话。
这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雪,她冲出去,站在屋檐下怔怔出神。
他付了钱从她身旁走过去。
她叫住了他。
“顾大人,你知道下雪天最适合做什么吗?”
他扭头,匪夷所思地看她。
“最适合和喜欢的人在雪中漫步。”
她眉眼低垂,略显清冷,眼中却簇着一簇光,“因为,走着走着,就到了白头!”
“因为……”
顾长平将一点苦涩深藏在瞳孔之中。
他这辈子,有机会和她在雪中走一走吗?
……
夜风夜雨,凉意砭骨。
靖宝翻身下马,冻得连骨头都在打颤,“先生,要不要进……”
“不了!”
顾长平抬头看了眼等在门口的阿蛮,“给她泡个热水澡,一碗安神汤,加足料,让她睡到自己醒,什么话都别和她说。”
“是,保证完成任务!”
“靖文若!”
“在!”
顾长平居高临下,“上场之前,不用再看书,学问都在你肚子里,自信点!”
靖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先生,上场之前你会来送我吗?”
尾音绵绵,生生听出一丝祈求,顾长平轻轻的挣脱开,扔下一个字:“会!”
……
沐浴!
更衣!
喝安神汤!
靖宝一沾枕头,连个挣扎都没有,便沉沉睡去。
阿蛮、阿砚兄妹俩一个在里间守着,一个在外间守着,寸步不离。
阿蛮看着自家七爷瘦了一圈的小脸,心道:谁说自己算卦算不准,瞧瞧,果然是大凶吧!
除他们两个外,院里还有一个陆怀奇。
陆怀奇向上司递了假条,说身子有恙,收拾收拾东西便在靖府住下来。
一个人嫌冷清,还把大表姐夫吴诚刚也叫来了。
吴诚刚一来,靖若素哪里在家坐得住,也收拾收拾东西回娘家小住几日。
这时,陆续有侯府的,傅府的亲眷上门探望,靖若素拿出陆氏的派头,先把人请进来喝一盅茶,再把人客客气气请出去。
想见阿宝,门都没有!
陆氏去了哪里?
天不亮就去了西山,春闱前出这么大的事儿,她得再去求求菩萨,再给菩萨添点香油钱。
此刻,离春闱开考,不到十二个时辰,比起靖府的沉寂,锦乡伯府则是鸡飞狗跳。
叶筠芷留下一封书信,带着贴身婢女,一路往西北,追随徐青山去了!
信的末尾,她写道:“这是我看中的男人,我想与他生死相依,谁也拦不住!”
叶氏气得赏四个儿子一人一个毛栗子,“没用的东西,连自个的妹子都看不住,我生你们做什么?”
四个儿子素来是孝子,一听这话,赶紧跪下。
可心里也冤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腿长在自家妹子身上,他们能怎么办?
“还不赶紧派人去追!”
叶家四公子忙不迭的带着下人去追,一口气,追出五百里,茫茫官道上,哪还有自家妹子的影子。
四人一商量,去定北侯府家要人。
到是到了府门前,可心里总没有底气,转念一想,这和徐家有什么关系呢?
是人家徐青山把刀架在妹子的脖子上,逼着她走的吗?
四人灰溜溜回了家,又挨了叶氏一顿骂,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锦乡伯,等着他来救命。
锦乡伯对付叶氏还是有一套的,一边柔言蜜语的哄着,一边磨墨。
女儿是追不回来了,可信还是要给大将军夫妇写一封的,求他们夫妇俩看在往日两家的情份上,派人找一找。
……
顾长平沐浴出来,绞干头发,换了一套干净的锦袍,便往外走。
“爷,你去哪里?”
齐林从净房追出来,“好几天没睡个囫囵觉,眼睛都充血了,在家歇歇吧!”
顾长平眼底都是青色,淡淡看齐林一眼,“去找一个人!”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