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宝便站着不动了,就着春光细细打量丽人的脸,白生生,眼角眉梢含着笑——
一年未见,二姐还是从前的模样。
她瞧得入迷,冷不丁那两个虎头小子冲过来,正是高家的双生子高大宝,高二宝。
“快叫舅舅!”靖若溪在后边教。
两个宝对视一眼,一人冲靖宝叫了一声舅舅。
靖宝欢喜得真想上去“吧唧”亲一口,又怕自己太热情,把孩子吓坏了,忙冲阿砚道:“快领他们去给母亲看看。”
哪知两个宝压根不愿走。
大宝黑亮的眼珠子咕噜一转,“舅舅,听说你拿了春闱第二名?”
二宝接话:“第一名为什么没拿到?”
大宝:“舅舅怎么长得一点都不阳刚之气?”
二宝又接话:“而且还瘦不啦叽的!”
大宝:“舅舅,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娶个舅妈回来?”
二宝再接话:“不好看的,我们可不要!”
靖宝被这两个宝说出了一身战栗的鸡皮疙瘩,心道:吃什么长大的,嘴皮子竟那么利索?
“怎么跟你们舅舅说话呢?”靖若溪目中含嗔。
“别,二姐,我就喜欢他们这么说话,觉得亲!”
靖宝眉眼一弯,冲高正南笑眯眯道:“二姐夫,别来无恙啊!”
高正南一下船,就听说小舅子得了第二,正想好好夸上几句,走近了细细一打量,这小子比着从前的确是瘦不啦叽,话锋一转道:
“怎么瞧着脸色不大好看?”
“生了一场大病,已经好了,再养几天准胖回来。”
靖宝不愿意多说,粗粗一带而过,“姐姐,姐夫快进去吧,侯爷他们都在呢!大宝,二宝,要不要舅舅搀着你们?”
“要!”
“要!”
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握上来,靖宝一手牵一个,心里那个满足啊。
“舅舅,你分得清我们谁是大宝,谁是二宝吗?”
靖宝:“……”
“考第二名的人,怎么连看人都不会呢?”
靖宝:“……”
“怪不得世人都说书呆子,原来是真的!”
靖宝:“……”
“我将来可不想做书呆子,我想跟爹一样,走南闯走,一身的见识!”
靖宝扭头,冲高正南笑道:“二姐夫,你的两个宝已经在为将来不好好读书做铺垫!”
高正南正要说话,只听靖宝又说:“从明儿开始了,我要亲自为他们启蒙,两个宝啊,寅时三刻我在书房等你们,我们一起过三人世界啊!”
寅时?
三刻?
三人世界?
两个宝“嗷”的一嗓子,哇哇大哭!
靖宝一脸的得意。
哼!
跟我斗?
你们这两个小屁孩子还嫩了些!
高正南看了靖若溪一眼,心道:若能得你兄弟启蒙,那可真是这俩孩子的造化了!
进了正堂,又是一番行礼,诸人对两个宝喜欢得不行,你逗弄一下,我逗弄一下,两个宝这才暂时从“寅时三刻”的阴影中摆脱出来。
就在众人欢笑盈盈时,靖若溪暗暗用胳膊蹭了下靖宝:“你三姐呢?怎么没见她人?”
靖宝沾了茶水,在小几上写了一个“落”字,靖若溪顿时心知肚明。
兄弟丈夫都是参加春闱的人,一个高中,一个屡试不中,就算她心中替兄弟高兴,也不能表露在脸上,更不能过来道喜。
这便是为人媳妇的难!
“傅家大爷来了!”
傅成蹈姿态沉稳的走来,进门便先与侯爷夫妇,陆氏行礼。
众人此刻都已经知道傅四爷落了榜,不免言语上安慰几句。
傅成蹈坦然道:“他若有七爷的一半用功,也不至于如此。七爷,我给你道喜了!”
“多谢,多谢!”
靖宝拉着他坐下,“午饭备了水酒,傅大哥一定要多喝几杯,陆表哥,你替我招呼好!”
陆怀奇在官场混了两年,话说得油滑,“都是自家人,招呼什么招呼,喝就完了!”
正说着,便有礼部官员来送第二名的文书,靖宝只得迎出去;接完文书,上门道喜的人一波一波闻讯涌来……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时分,正欲坐下来歇会,想着还得到顾府走一趟,靖宝便回房换了身衣裳,带着一车的礼直奔顾府而去。
刚到顾府的巷子口,就见钱三一和汪秦生无可奈何靠在墙上,上前一问才知道,巷子里一溜排马车上坐着的,都是想拜顾长平为师的莘莘学子。
“先生呢,收吗?”靖宝问。
钱三一:“挤不进去,让铜板去前面打听了。”
汪秦生眼尖,“快看,铜板来了!”
“三位爷!”
铜板气喘吁吁,“顾府大门,角门紧闭,他们敲了半天,里头的人只回了一句‘先生出门访友,请改日再来。’”
“真不在啊?”钱三一脸露失望,“我娘还给先生备了一车的礼呢!”
“我的礼还是我娘从金陵府带来的呢!”汪秦生叹气,“现在怎么办,文若,你说!”
靖宝想着顾长平的性子,觉得不会是假,“先回吧,改日再来,先生总不会避着我们几个!”
“也只能这样了!”
三人不再逗留,各自回府,半月后是殿试,还不到肆意行事的时候。
靖宝来的时候心里忐忑,有些怕见到顾长平;这会确定见不到了,又觉得空落落的,心绪乱得很。
……
顾长平这会正散发歪在软榻里,手里拿着一本书,神情懒懒的。
沈长庚看着这个鸠占鹊巢,还占得如此怡然自得的家伙,恨不得上前挠花那张俊脸。
“起来,吃饭了!”
顾长平把书一扔,便像个大爷似的坐着不动了。
“你就不能帮忙搭把手?”
“不能!”
“你……”
沈长庚咬咬牙,认命把饭菜一样一样从食盒里端出来,末了还把筷子递到这个祖宗手上。
祖宗尝了一口,嫌弃地给了两个字评价:“难吃!”
沈长庚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回头,你搬我府里住吧!”顾长平放下筷子:“别搞得跟个苦行僧似的,连个下人都舍不得用!”
沈长庚从小苦到大,银子是存了些,但抠抠索索舍不得花,总觉得自己花天酒地了,对不住那些死了的沈家人。
二进的小宅子,里里外外就两个老仆人,沈长庚堂堂一祭酒,有时候还亲自下厨做饭。
“先不说这个,你打算在我这里躲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