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薄玉的解释,朱由检又看了看杨天生的脸色,不由笑了笑说道:“虽然兵工厂的确有困难,不过杨镇守使为国家深入南洋,周边虎狼群伺,不可以不加强武备。朕看这样,先从配备川军的枪支中抽调150支重型火绳枪,350支轻型火绳枪,先配发给安不纳镇守府。不过,这件事杨镇守使就别往外传了,要是其他人也来找朕的麻烦,朕可吃不消啊。”
得到了皇帝的大力称赞后,即便从前还没想过自己是在为大明守土的杨天生,现在也不觉事情本来就是如此的感觉。他脸色通红的向崇祯回道:“不会,臣怎么敢乱说,多谢陛下如此厚待,臣等一定誓死效忠陛下,保卫大明,决不让那些蛮夷侵占我大明半分的土地去……”
杨天生向崇祯宣誓效忠了好一会,才遮遮掩掩的表示,愿意让朝廷派出官兵操控大炮的使用。至于能够承受大炮轰击的船只,他也会设法去订做。
原本只想挂个大明官军的名义,在南洋占土为王的杨天生等海商,在见识了东南亚的乱局和荷兰人的强势之后,终于还是把自己麾下船队的一部分控制权力让给了朝廷。以此交换朝廷更多的支持,让他们在南洋群岛立足。
送走了杨天生之后,朱由检便小声的对着毕懋康问道:“这个枪支的制作数量,难道真的增加不上去了吗?”
毕懋康赶紧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只要明年城外锻造厂的水渠修好,水力锻锤安置妥当,那么枪支制作的效率起码能够提升3倍。
不过前些时间陛下送来的那两只转轮打火枪,给了我们不少启发,之前陛下提到过的燧发枪制作算是有了眉目了。
现在主要的问题还在于那块用来扳动燧石的弹簧钢,如果钢的质量不好,大约击发10-20次就松弛了,那么火枪就无法再使用了。
我们现在试验了许多种配方的钢铁,不是太硬便是持久力不足,即便是苏钢也存在着质量不够稳定的缺陷。
不过我们通过不断改进掺碳量的比例,已经掌握了超过300次击发以上的弹簧钢的配比。只需要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便能找到一种适合用作燧发火枪弹簧钢的软钢。
军器监是这么认为的,既然燧发火枪的研制已经有了眉目,那么现在定型的两款火绳枪便不必再扩大生产了。
毕竟和火绳枪相比,燧发火枪可以在风雨中持续作战,也不用时时点着火绳,可以说有着诸多优点。
因此,军器监想要等燧发火枪研制完成后,直接用燧发火枪作为军队的制式装备。”
朱由检想了想,便点头说道:“既然军器监有这个想法,那么朕自然是支持的。不过对于燧发火枪的研制工作,能够抓紧还是抓紧一些的好。毕竟现在大明周边都不太平,我大明的官军需要尽快更换一款,有威慑力的武器……”
当崇祯正在同海商协会的代表议事之时,京城内对两家政党成立的议论和争执,也终于开始向着同情两党的舆论扭转了。
这并不是因为反对的力量不够强大,而是今日在京城之内,说话声音最大的乃是大明时报,而不再是什么士林清流聚会的言谈批评声了。
相比起那些士林清流要先组织起来,在谁家的园林开一个文会或是诗会,然后顺带把自己对于某事的看法当众抛出,从而再让这些受到邀请的文人回去散发小道消息。
已经改成2日一刊的大明时报,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把对于某件事情的看法和评论宣传开去。
凭借着这一年来大明时报对朝廷各项政策的刊登,和许多切中时弊的文章,大明时报已经成为了黄河以北地区,那些中下阶层百姓和士子了解国事最好的渠道。
相比起从前之乎者也,让人一头雾水的邸报,大明时报上的文字通俗易懂,显然大受那些略懂文字的市井百姓的欢迎。
受到这种先入为主的观点的影响,再加上钱谦益打着东林的旗号拆东林的招牌,更是迷惑了相当一部分士子。
原本就觉得东林党人虽然清名在外,但是抱着门户之见不放的姿态过于令人厌烦的士子们,显然对于钱谦益要清理东林门户的口号大为激赏。
在这种状况之下,加入钱谦益组建的新东林党的士人便骤然增多了起来。
有些攻击两党的官员和士人,本来就只是在投机,想要借此看看崇祯的态度。
毕竟一直以来结党都是皇帝的大忌,他们想要通过攻击钱谦益、徐光启结党,来博取崇祯的好感。
但是崇祯却迟迟不出声,不对两党的成立作出批评,这便让大家有些进退两难起来了。
想要坚持反对下去,但是在没有皇帝的支持下,两党的势力越来越雄厚,就不由让这些人开始担心,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被那些团结在一起的党人所记恨了。
于是混迹在反对者中的投机者,顿时开始停下动作,转而开始观望了起来。
像刘宗周、袁可立这些人自然是反对钱谦益结党的,但是他们一边要维护钱士升等人不被牵涉进结党的事件中去,一边又不能互相联络起来共同发声,避免让对方攻击他们也在结党。
因此这些素有清望的东林首领,反而因为各自发声而分散了自己的力量。
到了这个时候,任谁也看的出,徐光启、钱谦益两人组建政党一事,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于是乎,自从提出组党一说,便门前冷落的徐光启、钱谦益两人,现在的府门前再次排起了车马长龙。
相比起时常不在府内,又不怎么爱交际的徐光启,一向被视为名士风范,文坛领袖的钱谦益,似乎更好接近一些。
因此想要入新东林党门墙的人,比起想要入新党的人更是拥挤一些。
在钱谦益府邸前的小巷外,想要拜访钱谦益的温体仁,走出马车后看到小巷内挤挤挨挨的车轿,驻足想了许久终于又回到了自家的马车内。
放弃了拜访钱谦益的温体仁并没有就此打道回府,而是令车夫驾着马车去了周延儒的府上。
温体仁虽然大了周延儒20岁,但是却一向同这位万历四十一年的状元交好。而周延儒也对温体仁的意见言听计从,在外人眼中,两人完全是知己好友的做派。
听到温体仁来访,方才35岁风流倜傥的周延儒赶紧出门,亲自迎接了这位老友。
“长卿兄来的正好,你若是不来,愚弟也正想找你商议商议……”周延儒对着温体仁匆匆行了一礼,便把着他的左臂往自己书房带去,口中急切而亲热地说道。
对于周延儒放低姿态来迎接自己,温体仁并没有当做理所当然之事,他极有分寸的作出了适当的回应,没有让周延儒感到一丝不快。
在周延儒温暖舒适的书房内,温体仁刚刚拿起下人送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还没放下毛巾,周延儒已经压低声音向他问道:“长卿兄,眼下京城局势就跟这京城的天气一样,似乎很快就要出太阳了,你说我们究竟应当如何自处为好?”
温体仁把毛巾轻轻的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皱着眉头想了想才说道:“现在这个局势的确是快要水落石出了,刘起东、韩象云他们显然是输了这一局。钱牧斋这个弟子瞿稼轩在士林中颇有声望,又同徐光启等新学人士交好,有他居中主持,这个新东林党算是挖去了东林党人的半壁江山。钱牧斋原本就被一干江南文人戴上了一个文坛领袖的帽子,以前说他是东林魁首,那不过是恭维,现在么?倒真有几分党人魁首的模样了。”
周延儒心略有些下沉,他不由反驳道:“陛下现在还没有开口,这钱谦益能不能建党立魁,也是未知之数吧。”
温体仁看了一眼周延儒,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边上的茶盏小小的浅饮了一口。
看着温体仁不做回应的做派,周延儒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如果陛下真的默许了此事,有这般学生党人作为羽翼,这钱谦益离首辅的位置可是又近了一步。长卿兄难不成真这么眼睁睁看着,让他挡住了老兄的上进之路?”
看着周延儒颇有些口不择言的样子,温体仁笑了笑说道:“吾今年已经五十有五了,到现在官位也不过是一侍郎而已,想要入阁已经相当勉强,这首辅之位更是不曾想过。倒是玉绳兄你文名卓著,现在位阶又在余之上,这首辅之位应该是你的囊中之物才是。这钱牧斋除了会写几篇酸文,又何尝做过几件实事,如何能同玉绳兄你一向操持王事的功劳相比?以余看来,为了大明江山,也是玉绳兄你进这个首辅比钱牧斋强多了。”
温体仁的话顿时让周延儒有些脸红,说实话对于这个首辅的位置,他的确是有些想法的。不过他以前觉得以自己的资历和年纪,实在不必表现的过于明显。
但是徐光启、钱谦益两人一起结党,顿时让他有些心理失衡了。同这些公然结党的官员相比,他这个孤家寡人便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
不管是东林还是阉党,那种排斥异己的手段,他可是见的多了。因此他可不相信,两人组党以后不会打击异己。因此他才想要找自己这位老友讨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