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趣,他们难道每天过来就是在对岸放牧马匹的么?”朱由检放下了望远镜,对着边上的金声恒问道。
金声恒恭顺地回道:“那倒不是,刚开始的时候,下官还派出了一些骑兵想要把他们驱赶的远一些,不让他们压到这么近的距离上观察我军。不过本营的骑兵实在不及这些蒙古人出色,损失了10多人之后,不得不收缩到了河西。不过这些蒙古哨探也没有再继续向西,而是就停留在了河东。到今日为止,刚好已经是第三天了。”
朱由检随即对着两侧的将领问道:“你们观察了这么久,对这些后金哨探的行动有什么看法?”
红光先和连善祥都没看出什么来,干脆就沉默不语。而左良玉和吴怀毕竟是上过战场之人,两人放下了望远镜后,都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些后金哨探似乎不在状态,根本就不像是在前线哨探,倒像是在郊游。”
不过吴怀随后说道:“这些后金哨探如此懒散,不如让末将带一个骑兵排出去,抓几个人回来问话。”
而左良玉却说道:“这些哨探如此装模作样,遮莫不是其中有诈?蒙古鞑子的性格虽然比较老实,但那些女真鞑子却一向奸诈狡猾。说不定这些人就是一些诱饵,想要引诱我们出击,好抓几个活口打探马伸桥内的实情。”
吴怀却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些蒙古人作战虽然勇敢,但是行事一向粗陋不堪,素来没有什么纪律可言。我在大同关外见得多了,并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
“那是蒙古左右翼的兵马,同后金名下的蒙古兵如何能够相提并论?”左良玉顿时不满的反驳道。
听了许久的崇祯,终于挥手叫停了两人的争论,随口说道:“何必继续争论下去,既然这些后金哨探也没什么战意,不如找两个过去同他们聊聊,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边上的几名将领都诧异的看向了皇帝,不知道皇帝说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朱由检指着远处的蒙古哨探说道:“他们出现在这里,却又不过河哨探,摆明了是受命监视马伸桥的举动,却又不想尽心尽力而已。否则他们早就绕道过河,跑到马伸桥西面去哨探了。既然他们对自己的任务都敷衍了事,那么未必不能从他们口中获得一些消息。而且我们也可以借他们的口,传递一些信息出去。”
左良玉有些惊奇地问道:“传递信息?我们要传递什么信息给他们?”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去找两个会说蒙语的人过来,另外把预备士官生中的张献忠叫过来,就让他们去试探一下这些蒙古人。”
张献忠和两名会蒙语的官兵很快便被带到了崇祯面前,朱由检让三人看了看河对面的蒙古哨探之后,才对着3人说道:“朕有件任务让你们三人去做,若是你们能够完成,朕便许你们为此战首功。当然,这个任务风险也是很大,你们可以自己选择,到底接不接受这个任务?”
张献忠看了看边上两人的神情,首先出声说道:“臣愿意为陛下赴死。”其他两位官兵略略迟疑了一下,也跟张献忠一样,愿意接受皇帝颁发的命令。
能够被带到皇帝面前问话,三人也知道,现在不接受皇帝的命令,回去后未必有什么好下场。因此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口头上都表现出了愿意为皇帝效命的态度。
朱由检并没有去深究三人心里的想法,而是很快接下去说道:“河对岸的那些蒙古鞑子,你们也都看到了。
现在朕希望你们去同他们接触一下,为了避免这些蒙古人误解,直接逃亡而去,将只有你们三人上前,没有人会支援你们。当然,如果这些蒙古人一看到你们就动手,你们也可以立即逃回来,不必继续勉强。
如果他们见到你们之后没有立即动手,那么你们就告诉他们,你们是蓟州卫崔凝秀副总兵的家丁,受崔副总兵的命令,希望能够和驻守石门寨的将军谈一笔交易。
崔副总兵受朝廷之命,携带4千大军前往救援遵化,听说石门寨在后金大军手里,为了避免两家之间妄动干戈,导致多伤人命,故想要同驻守石门的将军谈一笔生意。崔副总兵愿意出一笔钱,赎回石门寨。
如果石门寨中有我大明的百姓,崔副总兵也愿意一并赎回。不管是老弱妇孺,都愿以5元一人的价格赎回。
至于其他话语,就由你们自己自由发挥了。能够套出多少情报都不重要,蓟州卫派出一个副总兵带兵支援遵化,这位副总兵愿意花钱赎买石门寨,这两个消息如实传达出去就足够了。”
张献忠和两名被召来的官兵都已经作好了上阵拼命的准备,但是听到了皇帝交代的任务后,都有些发愣。过了好一会,他们才反应了过来,接受了皇帝的命令。
张献忠等三人离去之后,朱由检立刻对着身边的将领命令道:“崔总兵立刻返回营地去,把营中的辅兵带出来,摆明旗号进入马伸桥,作好在河西建立营寨的准备。吴怀回去后指派哨骑,封锁营地外围。后金哨探有越过马伸桥的,决不许放走一人。剩下的事,待张献忠等人回来之后再说。”
张献忠下了城头之后,便有人送来了马匹。张献忠看了看马匹上挂着的武器,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是去示好,就不必带武器了。”
一旁的士兵立刻卸下了马鞍边上挂着的武器,三人翻身上马,便从打开的东门冲了出去。河东近河的一个缓坡上,温尔都以一个杂技般的技巧躺在马背上望着天空发呆。
既不能四下劫掠,又不能依靠冒险去博取功劳,对面的明军又龟缩着不敢出来,温尔都就感觉有些无聊了。最让他感到厌烦的,还是这天气越来寒冷,野外已经找不到什么兽类了,而他们现在宿营的地方却已经被糟蹋干净了,只能吃一些随身携带的干粮了。
温尔都正望着天空发呆的时候,附近警戒的哨骑已经传来了警报。片刻之间,温尔都和两名正在休息的蒙古骑士,都立刻恢复了临战状态。
巴图扎彦也带着三人从北面跑了过来,看着3名没有携带武装的明军骑士从河对岸缓缓跑了过来,口中还喊着些什么。
温尔都跃跃欲试的对巴图扎彦说道:“让我带两个人下去把他们抓回来,只有三个人他们也敢出来,这不是给我们送马么。”
巴图扎彦没有理会这个精力过剩的部下,反而侧耳听了听,“他们在喊,不要放箭?看起来,这些蛮子想要同我们说些什么,先放他们过来,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张献忠等三人过河后,便被那群蒙古鞑子隐隐包围了起来。站在马伸桥城头上的崇祯等人,也都紧张的望着张献忠他们和那些蒙古鞑子交涉着。
这一交涉便是半个多小时,直到看着张献忠等三人安全过了河,朱由检才安心的放下了望远镜,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好了,他们既然能够安然返回,起码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一半。就看,张献忠同他们说了什么。”
吴怀终于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陛下,难道我们真要拿钱去赎回石门寨?”
朱由检看着诸将疑惑的眼神,不由微笑着说道:“不过是找个由头同他们搭话而已。
如果后金主力真的西下了,你们觉得这几个哨探会把这么荒谬的条件传回去么?
我敢打赌,就算石门寨里有几个女真牛录,这些蒙古人也不敢轻易的同我们派出的人搭话。
这些女真人虽然把诸申、蒙古一家人挂在嘴边,但是他们对于蒙古人可提防的紧。要是知道这些蒙古人同我们私下接触,又带回去这么荒谬的情报,估计女真人会第一个砍下他们的脑袋。
张献忠他们和这些蒙古鞑子谈完话,又能安全返回。那么我们大致已经可以确定,现在的后金主力还没有西下。石门寨的守军,依然只有一些蒙古人而已。”
虽然朱由检并不清楚,黄台吉正在兀鲁特旗内搞分化,但是建州女真对于蒙古人的警惕,他却是很清楚的。
先不说,以女真这样一个小部族想要凌驾于蒙古这个庞大的草原民族之上,只能不断的削弱蒙古各部之间的离心力,不让这个民族团结起来。
即便是根据他在后世所知的历史资料,满清入关之后,把满蒙一家挂在嘴上的清皇室,对于蒙古各部实施的减丁政策和宗教愚民政策,让蒙古族到了清末时,已经成为了一个快要衰亡的民族了。
因此,他要求张献忠等人去接触这些蒙古哨探,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重要的是,这些蒙古哨探敢不敢同张献忠等人接触。
有了这个举动,他已经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石门寨内的情况依旧没有发生大的变化。那么接下来,听取了张献忠等人的回报之后,便可以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了。
对于皇帝给出的理由,诸将都有些半信半疑。不过,他们对于收复石门寨的信心,倒是莫名提升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