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资历上远不如杨景辰,但是范景文在个人能力上显然比前者更为出色一些。自战国时,远离中原的秦国以商鞅献上的耕战之策灭六国而一统天下之后,农为国之根本已经成为了中原历代王朝和精英阶层的共识了,当然蒙元这种奇葩的王朝是一个例外。
士大夫研究农业耕作技术,也是唯一不被视为不务正业的杂学。当然以范景文的农学知识储备想要超越前人,还是差上了一点的。更别提,现在朝中就有一个真正专门研究过农学专家徐光启。
不过范景文显然很聪明的没有把自己管理的农业部,变成另一个农业技术研究所,他虚心的请教了魏良卿主持的农科院,顺便同在上海负责农科院分部的陈子龙也联系上了,从他们两人手中获得了大量的农业资料。
凭借着这些资料和数据,他倒是真正的替大明的农业发展,弄出了一个较为全局的发展规划起来了。
“……根据农科院提供的以上这些资料和数据表明,以秦岭-淮河为界线,把大明分为两个农业耕作区域,实施不同的轮作制度,是极为可行的。
比如以江南八府一州为例,江南地区的耕地面积大约有4千5百余万亩,去除近500万亩的桑园,剩下的便基本都是耕地了。
江南地区东面高而西面低,高者称为高田,低者称为水田。高田现在大多已经实施了一年两作,但是低地水田区基本还是一年一作。
前者约占耕地面积的40%,也就是说还有近60%的江南土地每年白白浪费了一季的收获。如果这些土地能够利用起一半,那么江南每年的收成最起码能够增长四分之一。江南地区现在土地产出大约在9千万两上下,四分之一便是2千2百余万两。
而江南地区的一年两作率是最高的,南方各省大多都是一年一作制,以江南收入占据南方各省总收入一半计算,南方其他各省同样推行一年两作制度,增产收入同样不会少于2千万两以下。
如此一来,光是在南方地区推行一年两作制,便可为我大明增加近4千余万两的收益。不管是随之而增加的税收,还是增产的粮食用于填补北方的粮食减产,都能极大的缓解我大明现在困境。
而这些年来北方地区天气的变化,使得北方不少地区灾害频发,农业常常颗粒无收。因此臣以为,黄河以北地区和陕西地方,应当考虑推广从海外引进的新式作物。
农科院去年在京畿、山西、汉中、甘肃等地区试种的番薯、土豆、玉米等物,同我大明过去种植的小麦、大麦、高粱、小米相比,不仅产量更高,而且更耐贫瘠,实是不可多得的救灾作物。
不过想要在南方推广一年两作制也好,还是在北方推广新作物也罢,光靠现在的地方县衙去干,恐怕得不到什么效果。
所以臣希望,能够仿照京畿和上海农科分院形式,在各县成立农会,确保新的作物种植方式和新的轮作方式,能够正确无误的传达给各地方上的农夫,并能够及时解决在耕作中出现的问题。”
朱由检想了想便爽快地回道:“可,你回去把农会的组织设计弄个方案报给内阁审核就是了,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若是没有便退下去吧。”
范景文赶紧拱手说道:“还有一事臣需要向陛下禀报,农业增产除了推广新作物和轮作制度之外,最要紧的便是水利灌溉和肥料使用了。
我大明原本有往江南六府派遣官员专门负责治水一事,但是自从万历之后,江南六府已经快40多年没有进行治水了。
江南百姓有云:白茆潮沙积壅,状如邱阜,吴淞江竟如沟洫,下流既壅,上流奚归?舟楫莫行,田畴莫治。水政废弛到如此地步,恐怕今后水旱交病,十岁九荒,也将出现在江南之地了。
此外,江南百姓士绅都知道湖田肥美,因此对于河港涹渎塘荡常常侵占沮塞,太湖原本是烟波缥缈若海,现在日侵月削之下,太湖面积大为缩小,臣担心若是遇到暴雨之时节,湖水高涨,沿湖百姓恐怕要受水灾之苦了。
臣请陛下派遣官员前往江南地区治水,以改善江南农田的灌溉。另外臣听农科院的官吏说起,有一种鸟粪石的肥料,一斤可以抵得四、五斤饼肥,臣希望能够大量开采,用于江南农田。”
朱由检摇头苦笑了一声说道:“这鸟粪石若是有的采,朕自然会派人去开采,不过现在尚未找到新的开采点,想要供给江南地区的所有农田恐怕就难了,此事以后再说,就不再这谈了。至于往江南派遣专门的治水官员,水利部今年的治水计划是什么?蒋侍郎你且上来说说吧。”
年前工部被提议一分为三,拆分为工业部、交通建设部和水利部后,原本掌管水利建设的工部侍郎蒋德璟,便顺理成章的出掌了水利部,只不过他的职衔现在依然还是工部侍郎,尚未正式同工部分家。
听到崇祯的问话,他顿时走了出来说道:“水利部的计划依然还是按照去岁制定下来的方案进行,并没有多大变化。今年的治水工程主要还是以海河治理、导沭整沂、汉水、荆江整治为主,珠江、太湖及钱塘江护海石塘为次,此外地方性的工程则是山西、陕西地区的河流整治及水库修建,另外便是宁夏地区黄河灌溉渠道的整修和淮河上游地区的河堤修缮。至于太湖地区的治水,也主要是部分地区湖岸的修筑,并无大规模的整治计划。如果要对太湖进行全面的整治,不仅仅要对下游的河流进行疏导,还需要对上游河流堵塞处进行整治,否则治水的功效不大。”
朱由检默默想了一阵,便说道:“江南治水不在于治水,重要的还是在治人。你同范侍郎回去后商议下,拟定一个太湖流域的治水方案出来,到时候朕再同内阁讨论讨论。下面便让交通建设部上来说说今年的工作计划吧。”
范景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蒋德璟小心的挡在了他的前方,暗示他不必再说下去了。在蒋德璟的阻拦下,范景文终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语吞了回去,默默的走回了自己的班序。
工部侍郎李精白听到了崇祯的召唤后,顿时赶紧快走了几步,走出了班序,向着皇帝介绍了交通建设部今年的工作计划。
李精白可算是白捡了一个出掌独立部门主官的机会,以他的年龄和履历,想要当上六部的堂官,估计只能是转任南京六部才有机会了。不过因为黄立极对于吴淳夫主持的工部飞速膨胀势力的忌惮,说服皇帝把工部拆分之后,他便轻松的捡到了交通建设部的主官帽子。
交通建设部在崇祯心目中自然不比农业和水利部门重要,而且在道路建设同土木建设上面,他也比交通建设部的官吏们了解的更多一些,因此对于这个部门他只需要一个能够切实执行自己计划的听话官僚而已。
显然李精白就是一个非常符合崇祯要求的官僚,原本就没有什么进取心的他,对于服从皇帝的指示倒是不打任何折扣。这也使得原本只是打算暂时让他负责这个部门的崇祯,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换人了。
更何况,李精白虽然是出身河南的官员,但是他同袁可立不同,从一开始就坚定的站在了崇祯这边,即便是同家乡的士绅反目也毫无迟疑。
这种明智的选择,让崇祯更是高看了他一眼,也就更无意更换这位新任的交通建设部门的主官了。而李精白同样不愿意失去现在这个位置,以他原本的履历是没有可能进入内阁的,但是有了现在这个职位,他便有了进入内阁的可能性。
作为一名官员,任职生涯中能不能够进入内阁,对于他本人和他的家族来说,那完全是天和地的区别。为了能够获得进入内阁的机会,同家乡那些士绅反目又有什么可担忧的,普通侍郎退仕同阁老退仕,在地方官眼中岂是可以相提并论的。
再说了,作为交通建设部的主官,他所掌管的正是将要在河南境内纵横交错的铁路建设事务,只要能够主持这两条铁路修建,他就不必担心河南士绅会继续跟着袁可立同朝廷对抗下去。
铁路修建不仅仅能够给经过的地区带来繁华和利益,同样也能让人倾家荡产,这只在乎于主事者如何去操作这件事而已。
李精白虽然不懂如何修建铁路,但是对于如何借助修路去修理不听话的地方士绅,他显然是胸有成竹的。
在崇祯面前,李精白自然不会显露出这样的心思,他中规中矩的按照崇祯的规划,把今年的铁路建设计划背诵了一遍。
除了铁路修建计划,交通建设部还确定了乡村道路、县级道路、省际道路、国家干道和城市道路五个国家标准。并制定了一个北方各省国家干道修建计划,这让朱由检还嘉奖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