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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 伦佐 5258 2024-12-10 09:19:40

西夏朝内丞相之位,至今空悬。

细玉尚书于丞相之位,曾经只有一步之遥。

数年前,朝中众臣推举过细玉尚书出任丞相,彼时光渡还未入朝,这是一场发生在多年前的君臣较量。

可好巧不巧,那段时间,朝中接连揪出了几桩细玉尚书门生的案子,因此这丞相之事便被搁置,事后复盘,细玉一派对于幕后之人,也并不是全然无觉。

那一次,他忍了。

这一次,他再忍下去……他怕是要忍到入土都没机会了。

李元阙如日中天,势头正旺,皇帝搞不定李元阙,却已经迫不及待对细玉氏动手了?

细玉尚书这一次与皇帝的交锋,朝上诸臣都看在眼里。

太子已经长大了,这次博弈的结果,将影响太子的位子是否稳定,也将影响众世家扶持的储君是否变更,甚至……是否改变原本的派系立场。

所以,细玉尚书不能再忍。

再忍下去,他只会看着自己身边的一个个人被皇帝拉下去,那么最后就是他自己,再然后是细玉皇后,是废黜太子。

这一次,细玉尚书从皇帝那里学来的“提前告状”,这招数虽小人但好用,隔了数年,细玉尚书终于以相同的方式还于彼身,满意的看皇帝吃瘪。

至于这些空出来的官员位置,在双方的较量之下,有些推上了中立派的人选,有些如愿举荐了细玉氏的人,到了最后,任命是不是细玉一派的人都不重要了,反正日后可以想办法拉拢,但就绝对不能是皇帝的人!

而细玉尚书在府上召开心腹密议,便是为了分析、预测近期的朝中局势,问到皇帝的心思时,细玉尚书还会主动询问光渡的看法。

光渡是冷眼旁观着朝局变化的。

没得毫无预兆,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对象。当然,这可能是因为下手之人的手段太过高明……就像当年的虚陇,就像宫中那位皇帝都不敢小瞧的、深藏不露的细玉皇后。

听到这一句话后,光渡就不再劝。

在场的人都一愣,脑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皇帝现在的手段都这么不加遮掩了吗?

光渡云淡风轻道:“皇帝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大范围对诸位大人下手,一是因为制衡李元阙,二是因为虚陇已死,他少了一把暗处的刀。毕竟虚陇活着的时候,最擅长用毒,在他手下不明不白死去的人,有很多。”

但这也令皇帝勃然大怒,“细玉老匹夫,竟然动手动到朕的军中来了!”

虽然他过于年轻,又与皇帝传出那种名声,但这一刻,没人敢不将他看在眼里。

这半个月,皇帝与细玉尚书式的关系急剧转而下。

如果说宫宴夜市导火索,那么这一个月来,细玉一派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在持续恶化。

他后悔了。

可没过几日,他便已深深懊悔,后悔自己并没有听进去光渡的建议。

“晚了,哥哥,我已经入局了。”宋雨霖在自己的绣帕上补了两针线,特地绣上去了一对有点丑的鸳鸯,才轻轻地咬断了线,“我做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想着要瞒过兆丰,只要他钟意于我,他便是自愿配合。”

“要怪,就怪那虚陇手段确实了得,或许李医正医术有限,确实分不清毒与病,他从一开始就什么异常都没看出来,又或者……”

——这是细玉老匹夫,在报他的丧子之仇!

但只有一个人稳如泰山,那便是光渡。

而细玉尚书查明独子被害一事后,心中怨怼至极,更是不可能再与皇帝摒弃前嫌,重归旧好。

而细玉尚书年迈,整个派系系于他一人之身,若是细玉尚书倒下,细玉派再无其他领军人服众,那么剩下的人各自为派,终是一团散沙,不足为惧。

宋雨霖面色红润,面上散发着一种异样的润泽,“哥哥,白兆丰大概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在宫中帮了乌图,对了,乌图临走前为你整理的那份名单,哥,需要安排人动手吗?”

这也是细玉尚书迫切需要光渡加入的原因。

只是比起皇帝,细玉尚书年岁太大,更熬不起。

所有的目光都望向光渡。

于情于理,皇帝都不该关注一个告老还乡的医正死活,除非是皇帝自己做了什么事,问心有愧。

过犹不及,过则生疑,这事皇帝需要自己下决心。

光渡静静看着皇帝发怒。

“我倒是有一个消息,如今可以和哥哥说了。”宋雨霖轻描淡写道,“我有孕了,三个月了,是白兆丰的,哥哥,你在最合适的时候告诉他吧,再告诉他关于我们的一切……我倒是想看看,他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带着他的孩子,嫁给他的嫡兄,再看看他会不会继续忠于皇帝,亲手送我们兄妹去死。”

光渡深深望着宋雨霖,“或者是已经有了证据,却刻意帮我隐瞒了下来。”

李医正与细玉氏三十年的交情,他唯一一次隐瞒,就是瞒下了这最重要的病因,导致了细玉尚书白发人送黑发人,细玉氏后继无人。

光渡听完这场,得知了一些关键信息,那他自然也愿意投桃报李。

小宋娘子的宅邸里,他看到自己的妹妹正在修嫁衣,她出嫁时的衣装首饰已经准备妥当,正红色的鸳鸯,五彩流光的线,精美无匹的绣工……虽然宋雨霖不善女工,但是她雇得来擅长女工的人,那这些便都不是问题。

西夏朝内局势一日三变,在这样的风谲云诡之中,官场人人自危。

毕竟他手里还捏着孙老写给光渡的小纸条。

“嫁不嫁过去,其实都不打紧,打紧的,是成事才好。”

也不是那么确定了起来。

光渡吐露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毕竟细玉尚书的独子,几年前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在这种节骨眼上,细玉尚书如果再出了事,细玉一派自然有了被皇帝分化、消融的最好时机。”

皇帝还是清醒的,“孤虽然现在就可以收拾了老匹夫,但此时李元阙在前线,蒙古和金国在旁窥伺,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西夏朝局,已陷入水深火热之境。

皇帝失去了虚陇,失去了手眼通天的本事,在这两年,于民间、军中、望族间接连失去人心,此为君主大忌。

今日,细玉尚书将这些派系内的朝廷重臣叫来,便是对光渡展现的诚意,是彼此之间的交底。

若嫁给白兆睿,那这些嫁衣便是不合礼制,光渡看了半晌,“婚期定在五月,如今已是四月,你是真的想嫁过去?”

装着颜料的瓷器尽数粉碎,即使是在殿外都听得出皇帝震怒。

光渡:“只是陛下要快。”

宋雨霖并不意外,“哥哥,你是说白兆丰?”

宋雨霖笑了笑,“驱虎吞狼,隐于幕后……哥哥真是好筹谋,不过,应该还没有人察觉到哥哥在这些事情中的痕迹吧?”

皇帝气得来回踱步,“这郭氏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月,还没生出来,他便已是这般针锋相对的嘴脸!就太子那窝囊的性子,如何当得好一国之君?到现在仍是一口一个外祖父,眼里何时又有过孤?”

所以还要用别的法子,再推他一把。

是他太过优柔寡断,没有早一步下手,给了细玉尚书可乘之机,还失掉了他这个应承西夏国运的孩子!

为掩人耳目,细玉派系还是象征性上折子弹劾了一下光渡,但还是老生常谈那几样,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罪证,不可能将光渡从位子上扯下来,再加上皇帝的回护,多半不了了之。

当晚,光渡就将宋珧、孙老从宋国送来的调查,双手奉上。

“究竟是天干物燥,意外失火?还是……”皇帝眼神幽深,只是语焉不详道,“别有用心?”

时隔数日后,当年协助皇帝毒死他儿子的李医正,本来已在老家颐养天年,却突然遭了横祸,一家三代满门老小,齐齐死在一场火中。

“白兆睿、白兆丰两兄弟之间嫌隙不浅,咱们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机会。白兆睿虽是从马上摔了下来,但没摔瘫,所以我并不准备推延婚期。”

白兆丰听到动静,更是吩咐太极宫伺候的人,齐齐向后退出几丈,又命禁卫仔细巡逻,防止任何人探听。

白兆睿身为武将,从马上坠下此事本身就非常丢人,更何况他担任要职,本该是心细如发,别管白兆睿是自己坠马还是旁人陷害,都看得出他事情做得马虎。

皇帝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刻将光渡召入宫中。

细玉尚书露出一抹冷笑,“一条心?哼,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又何曾与我们一条心过?”

双方各有致命的弱点。

光渡摇摇头,“如今已至借力打力之局,我不需要再亲自出手。”

细玉尚书的愤怒,也不再容忍。

宋雨霖微笑道:“从明天起,我不会再见白兆丰,什么都不告诉他,好好折磨一下他,痛苦会让他失去理智,我们需要这样的机会。”

白兆睿是单纯意义上的从马背上摔下来,并摔断了骨头,不得不推辞公务,卧床静养。

他需要指定一个继承人,哪怕不是血脉子孙,但要有足够的本事和名望,能凝聚着这些世家,扶持太子一路走下去。

彼此交换过眼神,他们对光渡态度更与来时不同,多了尊敬和谨慎,简单问过后,就告别而去,在朝上继续装不熟。

一个冷静的人,若是要逼他去做出不冷静的事情,总是需要合适的契机和缜密的铺垫。

但此刻光渡心情复杂至极,他绝不希望妹妹为自己的事情,将一生都赔了进去。

朝局逐渐升温,如今火候合适了,光渡也可以送给细玉尚书一个大惊喜。

郭妃宫中传来噩耗。

细玉尚书的眼神一凝,冒出精光,“光渡大人,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只是这些年,凭借我对陛下的了解,因此有此一言。”

光渡随便劝道:“陛下息怒,太子总有慢慢教导的余地,只要细玉尚书不再影响太子。”

光渡恭敬地行礼送别。

光渡的这番话,细玉尚书已经在心中信了五分,他不是没怀疑过皇帝,只是没想到皇帝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下了手。

但光渡还是在其中察觉到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没有事情是十拿九稳的,这一招,不过是在赌最有可能发生的那一种选择。

“而且……陛下越是要动手,越是要喜怒不形于色。”

那日,他就该听光渡的!

皇帝愈发倚重他,细玉尚书更是巴不得他稳稳坐着,怎么会去动他,细玉尚书还指望他在关键时候倒戈,给皇帝以致命一击。

又或者看了出来,却没敢说。

皇帝行事狠辣,熟于此道,当自己遇到这种事情时,自然会生出质疑,况且宫宴那夜,皇帝便已经留心了皇后在宫内的势力,知道她绝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办出此事。

然而在这样一连串的官员死亡、因罪落马的意外中,白兆睿坠马一事混在其中,就显得并不完全突出了。

可是还没等光渡开口,宋雨霖已经提前一步道:“我找了宋珧给我推荐的名医把过脉,我肚子里可能有两个孩子。”

皇帝话到嘴边,猛然咽了回去。

光渡知道皇帝不仅仅是对细玉尚书生气。

皇帝狠狠发过脾气后,倒是冷静了下来,“你说得对。”

皇帝越想越气,狠狠道:“那老匹夫也是看准了孤分身乏术,才如此放肆!”

光渡虽然早有猜测,但此刻得到证实,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细玉尚书步履有些蹒跚,他显然着急要去调查自己儿子当年病逝之事,而其余几位重臣,想到皇帝的心性,也俱是心惊。

光渡甚至拿到了当年的医案,其中有一位宋地名医,看出过细玉尚书之子病因蹊跷,却选择了明哲保身,此人正是孙老的徒弟,也多亏于此,光渡拿到了第一手证据,再加以适当推测,将皇帝暗害一事的前因后果尽数推出。

而能这样做的人,目的显然十分明显。

但想想不久前,在宫中莫名其妙死去的同僚……

“陛下,事无巧合,动手之人是谁?”

“敏锐之人或许会有所留意,可是他们轻易找不到证据。”

他终究没有把自己下的阴手,告诉光渡。

郭妃哭得令皇帝头疼,皇帝安慰了几句便借故出来了,皇帝心中同样怒火滔天,他咬牙切齿地想,自己子嗣艰难,外面关于自己无能的流言又不停,这个龙子来之不易,结果,老匹夫偏偏选中这个孩子动手了!

光渡叹了一声,“陛下自有思量,只是何为时机?何为变象?有些机会,错过了就再无余地,臣夜观星象,只见虎狼相争,冲煞真龙,陛下意欲缓缓图之,只是这样下去,定然于龙气有损。”

细玉尚书三朝老臣,自然看得出,光渡是真的有本事,而当今乱世,只有有能力的人,才能在这朝局中活下去。

这是李元阙离开中兴府的第一个月。

光渡忍住心中怒火,在脑子中迅速把整件事情过了一遍……他不得不承认,这是逼反白兆丰最好的时机。

光渡甩开暗卫,私下去见了宋雨霖一次。

“那年细玉尚书心急如焚,为大公子聘请宋国名医,若是庸手,自然看不出端倪,无功而返。”光渡徐徐道来,“可若真有本事的,又能看出大公子身上端倪的医者,就未必敢言,若是贸然开口,怕是会落得个人头落地,命丧他乡的下场。”

他那个无比看重的孩子,没能保住。

细玉尚书的儿子壮年病逝,一直是他切肤之痛,也更是细玉尚书一派的损失,此时在场众人听到光渡的话语,齐齐愣住。

光渡冷漠地想。

这一刻,什么蒙古、什么金国、什么远在边疆的李元阙,都不再能像细玉老贼这般激起皇帝的怒火!

“细玉尚书。”派系散会前,光渡叫住了主事者,“这段时间,请细玉大人多多留意身边的饮食、饮水、和伺候的人,外出时,也要比以往布置更多侍卫,以防意外。”

更何况,光渡是他亲生的骨血,长得和他当年的爱妾一模一样,出生时间全部都对得上,他心中也愿意扶植光渡,继承细玉氏荣耀。

若论理来讲,皇帝不能完全怪罪于白兆睿,因为有些暗害,是防不胜防的。

还不如留下一张四平八稳的太平方,领了诊金,早日归家,别掺和进他们西夏权贵之间的事,保命要紧。

一切都如光渡所料,细玉尚书立刻着人调查,结果很快便出来,证实光渡所言不需,皆是事实。

但这些年,他一直都派人盯着这个老医正,所以这人莫名被害后,才这么快就报到了皇帝面前。

这也是对白兆睿的失望。

正妻才可穿正红色。

“你之前叫我盯紧细玉那个老匹夫,我还在想是你过度谨慎了,他不敢……可是他竟然!”

光渡与孙医正关系不浅,细玉尚书心知肚明。

细玉尚书脸色愈发难看,“当年,他说我儿突发奇疾,药石难医……”

细玉尚书气得胡子都在颤抖,却依然并没有松口,“待我去查查。”

“……还能是谁!”皇帝脸色有片刻狰狞,猛然将自己画桌上的颜料与笔架全部拂落地面。

“若太子继位,怕是百年前武烈皇帝的没藏之祸,会再次重现——后族把持朝政、皇权旁落,到时候,孤都没脸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光渡问:“细玉尚书,李医正是与你细玉氏交好三十年的太医,不仅太子、娘娘,还有细玉尚书家人的病,无不经过他手。尚书的大公子,一开始便是经由他手诊治,可是一直不见起色,直至病故,而大公子亡故不过数月,李医正就告老还乡了,我说的,可有错?”

光渡这番话,皇帝当时还不解其意。

为了在皇帝暗卫的监视下行动,光渡今日出门只穿了一身百姓的粗布衣,端坐其位的模样,却透露出常人所不能拥有的气度。

如此一来,太极宫中细玉皇后的耳目,就无法探得任何消息,更怕引起白兆丰的警觉,只得安安分分地待在原地。

他看了看面前这过分漂亮的小儿子,重重拍了拍光渡的肩膀,“如今我这一把老骨头,除了你之外,是再没有别的指望了,今日之事,我自会探明,之后,必不会亏待你。”

光渡拱手,“这个自然,我适才所言,关系甚大,细玉尚书还请仔细考量裁定。只是我正好在宋国医者间有些门路,省了细玉尚书调查的功夫,晚一些,我会着人将一些证据送至细玉府。”

而光渡不怕他去查,还劝慰道:“细玉尚书,此事切记低调,毕竟现在大人还需要与陛下一条心。”

光渡劝道:“你既然知道他是个聪明人,那你这些伎俩,在他眼里便是无所遁形……更何况我看得出来,你从来都没有用心去藏。雨霖,现在走还来得及,往宋国跑,之后中兴府的局势会脱离掌控,你待在这里太危险,就连我都不一定保得住你,我也不需要你这样帮我。”

……

细玉尚书脸上的褶子都开始颤抖,“你……你都知道了什么?我儿……果然是皇帝下的手?”

光渡……光渡还能说什么?

他看着自己主意捅破天的妹妹,只能深深叹了口气。

他是真不愿宋雨霖置身危局,可他却也知道,妹妹的这一招杀伤力无人能敌。

在细玉一族眼里根本无可撼动的白家兄弟,如今竟然被宋雨霖撬动一角,而且……白兆丰掌管这两处中兴府最要命的所在,他若反,光渡收获的助力,再无旁人能比。

看到光渡脸色难看,宋雨霖还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哥哥,白兆丰算是良配了,我也挺满意他的。你别劝我离开了,咱们兄妹的命总是连在一起的,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去做吧,我这边随时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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