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听错了,老太太又重复一遍:“见黑伞佛,必须和恶鬼结亲。”
“结亲是结婚的意思吗?”我问。
老太太点点头:“黑伞佛用功德和慈悲度化负能量,这所学校藏污纳垢太脏了,他正在一点点净化。恶鬼是学校里很厉害的一个怨念,把它度化,学校的风气才能焕然一新。恶鬼在黑伞佛的座下有段时间了,但怎么都化不开其中的怨念,所以要安排一个人来结亲,用爱来感化它。”
我嘴里发苦,泛酸水:“非得结亲吗?”
“我们不勉强。”老太太说:“你连起码的功德都不想奉献,黑伞佛是不会见你这样没有诚意的人。你走吧。”
老太太佝偻着后背,一步步向着白莲座回去。我天人交战,要这么回去,这一趟算白来了,什么事都解决不了。
也罢,我一咬牙:“我答应了。”
老太太身体向前,头扭过来看我,满头白发散落,眼睛直勾勾凝视着,表情狰狞。
她笑了笑:“好,这才是我们同好,不错,准备婚礼吧。”
我这个人是有点精神洁癖的,现实里我还是个未婚小青年,虽说梦里结了婚,也觉得自己不纯净。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被带到一处黑暗里,周围太黑了,雾气重重,等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换上了传统的中式婚服,上到下一套红,头上还戴着一顶双翅的冠帽。
我迷迷瞪瞪被人往前推,眼前尽是黑暗,不知道哪是哪,忽然上空出现了大片的红灯笼摇曳。红色光芒中,有一条长长的神桌,上面摆满了狰狞的佛像。
周围很黑,仍能感觉到很多人在看我,我浑身不自在。
这时,黑暗的深处传来唢呐喇叭的声音,刚才的老太太为首,后面跟着几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他们笑着走过来:“新郎官,新娘子已经到了,还不看看去。”
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个人,一身大红的中式婚服,戴着深红色的盖头。衣服太臃肿了,加上盖头很大,完全看不到下面是什么,是不是个人都两说。
我更是腻歪,心里难受,心想二毛哪去了,怎么还不现身?哥们可有点玩不转了。
新娘子站在我的旁边,老太太带我们跪拜佛像,又是夫妻对拜。我默默念叨着,这是梦,这是梦,不作数,不作数。
在梦里很多人都有结婚的情节,还有人甚至入了洞房,要这么论,世界上就没有干净人了。我宽慰着自己,完成了结婚仪式。
老太太笑盈盈的拿着一个礼球,这段在新娘子手里,那段在我手里。她高喊一声:“送入洞房!”
呦,真的入洞房了。我心怦怦跳。
老太太凑过来低声说:“完成婚礼。表现不错,一会儿你们入的洞房是水房,在那里就能见到黑伞佛。记住,”她口气严厉起来:“恶鬼十分狡猾,她让你做什么你千万别做,她说什么你也千万别信,她在害你!”
我和新娘来到一处螺旋向上的楼梯,新娘子在前面上楼,拉着礼球的前端。我在后面跟着,拽着后端。就这么一前一后顺着楼梯上去。
上面极黑,看不清楼梯通往何处,只知道越升越高,一直到了和空中红灯笼平齐的高度。
面前出现了一片水池,往下看特别深,水质清澈,一眼能看到最下面。水池底有一个黑森森的大方块,看上去像开了一个深洞,也像一道门。
我环顾四周,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目光所到,只有这个水池子。我无法判断此时此刻在什么地方,是平地还是来到了高处,总而言之不能拿现实中的空间概念来想象梦。
新娘子跪在水池子前,双手合十,小手指和无名指缠绕在一起,十分虔诚拜着。我马上明白了,水池子就是水房,黑伞佛应该在水池底。
反正是梦,面对深水也不害怕,我正想跳下去见黑伞佛,胳膊突然被新娘子拽住。
新娘子指指脸上的盖头,我走近了细看,深红色盖头上布满了咒语,用金线绣出来的小楷字,密密麻麻足有上千个。
上面的字,我都认识,情不自禁念叨出来:“……色白如月……无量光……除灭一切障……佛本是道,道即是佛……禁字在头上,色若绀琉璃……”
新娘子伸出一只手,指指自己的额头。盖头的额头位置,很多小楷包围中,有一个中楷字,比周围的字大了一圈,写的是“禁”字。
这个字可不像好字,应该有禁止和封印之意。
我狐疑中,新娘子做个手势,示意我擦去这个字。
新娘子可是恶鬼啊,“禁”字很可能封印的是咒语。新娘子做着手势,示意我来擦去这个字。
老太太警告过,千万不能听新娘子的,她是恶鬼,只想害人。
我抹了把脸:“妹妹,我不知道你是谁,是怎么堕落成鬼的,你的事情我无能为力。我今天要会会黑伞佛,什么事等回来再说,好吗?”
我又要跳水池,新娘子再次拦住,指指盖头上的字。我有种预感,接下来的选择会影响整个局势,一旦选错,万劫不复,很可能会死在梦里。
是擦掉新娘子盖头上的字,还是跳进深水池,到池底见黑伞佛?
我手伸向盖头,新娘子正等着,不过我没去擦这个字,而是猛地把盖头拽下来。
新娘子没想到我会这么做,身体僵了一僵。盖头拿下来,露出了她的真面目,我吓得倒退了一步。
新娘子这张脸由四五张不同的脸组成,这几张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挤挤挨挨在一起。这张脸的眼睛、那张脸的鼻子、第三张脸的嘴巴……就这么硬凑成一张新的脸。
新娘子面部一动,所有的小脸也跟着一起动,密密麻麻的,表情诡异,让人浑身发冷。
新娘子抢过盖头,重新盖在自己脸上,浑身颤抖退后几步,就要转身跑。我赶忙抓住她,不知怎么想的,擦掉了盖头上的“禁”字。
这个字一擦掉,新娘子身体发虚,瘫软在地上,我赶忙扶住。新娘子在我的怀里,似乎说了句话,“谢谢你。”
她软绵绵指着一个方向,再也不动了。我抱着她,手感有异,人怎么变得如此单薄?
犹豫了一下,扒开她身上的盖头和衣服,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新娘子原地失踪了,只留下外面的大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