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酒店,饥肠辘辘,只好点了份外卖。下午一个人在宜昌溜达,晚上接到璐瑶的短信,她告诉我,她和陈大龙一会儿去山里作法。
信息里没有邀请我,当然了,八抬大轿请我都不去。我告诉璐瑶,盯着点陈大龙,别让他胡作,大晚上你们进到山里,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你们孤男寡女的……还有你表姐那边怎么办?
璐瑶回信息说,马莉还在家里昏睡,没事,陈大龙只是带走了遗像。
我顿时来了兴趣,这小子竟然带遗像上山,想干什么?出于作家的本能,我有种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不过我和陈大龙闹得这么僵,不可能过去旁观。
我回了一句,祝他好运,然后关了电话。
回到酒店房间,我靠在床头出神,我和陈大龙无冤无仇,确实不应该这么没礼貌。但这些天遇到的事太刺激我了,女朋友小妖鹿跑了,我被同样是出马仙儿的陈亚洲背刺了一刀,加上陈大龙那副尊容实在不敢恭维,诸多因素掺杂在一起,导致我失态。
现在心平气和想想,隐隐觉得有点对不住陈大龙,就算不喜欢他,也用不着恶语相向。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了过去。梦中我回到重庆的独门独院,院内是白沙,小妖鹿一个人趴在沙上,身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纱布,若隐若现的。
我慢慢走过去,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小妖鹿抬起头看我,脸色苍白如纸。
她哭着说,哥哥,救我,救我。
“你怎么了?”我蹲在她的身边。
小妖鹿喃喃地说,我疼,身上好疼。
我掀开她身上的纱布,露出下面的肌肤,这一看之下,遍体生寒。
小妖鹿白皙的皮肤上爬满了鲜红和鲜粉的彼岸花。
彼岸花形状特殊,花瓣很细,酷似尖针,看着就邪性。彼此相连,生满了小妖鹿的整个后背。这些不是纹身,是真正的花,一阵风吹来,鲜红色的花瓣在轻轻摇摆。
我泪如泉涌,轻轻用手指摩挲着她的皮肤。
小妖鹿轻轻说,哥哥,救我,我好疼。
那些彼岸花开始生长起来,从后背往下长,爬过腿到了脚,而上面过了脖子,到了脸。
小妖鹿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满了彼岸花,极为妖异。
她张开嘴,嘴里也开着一朵硕大红花,娇艳欲滴,仿佛吸收了小妖鹿所有的精气神。
“我是一个,培养皿,我不是人。”
小妖鹿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
我伸出手抓她,一抓之下捞了个空,下一秒钟醒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看表才下半夜四点,回想刚才的梦境,我是头疼欲裂。
“鹿鹿,你在哪呢?我一定要救你出去。”我心里不是滋味,心如刀绞,双手抱着脸。
“鹿鹿,你在哪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太想你了。”我的眼泪出来了。
好一会儿恢复了平静,我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我产生了极度的不安全感。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电话铃突然爆响,我打了个激灵,一股不祥之感袭来。
接听电话,里面传来璐瑶的哭声,“刘先生,不好啦,呜呜,我该怎么办?”
电话里还有风声,好像在野外,背景音有些嘈杂。
我彻底清醒,问怎么回事。
“刚才作法,陈大龙晕了过去,躺在地上不起来了……香断了,香炉倒了,天太黑了……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
我让她说慢点,突突突机关枪一样,什么都没听明白。
“你能来吗?呜呜,我一个人好害怕,我害怕。”
我深吸口气,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再说璐瑶一个女孩在荒郊野外不管不问,也不是人干的事。
我问她现在在哪,我马上出门打车过去。
璐瑶说这里有信号,发一个定位过来。
我赶紧下了床,草草披了外衣,鞋都没提好从房间出来。现在不到凌晨五点,外面还是黑天,我怕一时打不着车耽误时间,让酒店前台帮忙叫来一辆车。
车到了,我把定位的位置给司机,司机有些诧异,可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带我去了。
我在路上不断给璐瑶发信息,让她不要慌张,先守着陈大龙,我已经在路上。
璐瑶不断发来语音,都是哭音,说自己害怕,背景无一例外都是狂风。
专车司机严肃起来,问我用不用报警,我告诉他不用,先去看看再说,到时候免不了还要麻烦你帮忙。
司机真不错,说没有问题。
大概四十分钟,我们到了一片山区,这地方又深又黑,大晚上零星有鸟叫,更显幽深。我和司机下了车,司机非常谨慎,从后备箱掏出一根棒球棍。
他递给我一个大号手电筒,让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
我们两人离着大概一米多的距离。我知道他也在担心,这是不是一个局。
不过现在这种绑架专车和出租车司机的事几乎绝迹了,如今付款都是扫码,很少用现金,绑了司机也没用。
行吧,他怎么放心怎么来,人家能答应过来帮忙已经够意思了。
我不停和璐瑶通着电话,才知道上山还得走一段。我暗暗叫苦,陈大龙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做个法跑深山老林也就罢了,还要钻那么深。
这时司机打了退堂鼓,说他回去在山下等着,我赶紧许诺一笔钱,告诉他山上有人晕倒了,需要帮忙,我自己弄不过来。
司机冲着红包的面子,勉强跟在后面。
走了小二十分钟,路过一片坟地,夜色深沉,鬼火飘荡,司机脸色都白了。这时拐过一片山道,终于看到了璐瑶。
她蹲在地上,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陈大龙,显得孤独无助,非常可怜。陈大龙两条腿拖在地上,跟个死人一样。
地上铺着硕大的塑料布,杯碗狼藉,香炉倒了,洒了一地香灰。
最恐怖的是,马莉爸爸的遗像倒扣在塑料布上,应该是浸了水,遗像后面洇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