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孟果进入了老三的梦里。老三的梦境极为奇怪,一个巨大的白色建筑里,横七竖八都是绳子,他正坐在地上解绳子扣。
我喊了几声,老三都没有反应,他极其认真,两只手一起运用,细细解着绳子上的小疙瘩。
“这是怎么回事?”我预感到情况不妙,问孟果。
孟果蹙着眉蹲在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下说:“哥,我想起了小时候一个梦。”
“怎么?”
孟果道:“我对小时候这个梦印象特别深,那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很多齿轮,大大小小都有,这些齿轮互相扣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大的机械系统,非常非常复杂。奇怪的是,我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机械,但在梦里看到这么多齿轮的运作,竟然全部理解。”
“什么意思?”
孟果道:“就是小到指甲尖的小齿轮,大到车轮一样大的大齿轮,我全都理解它们每个的功能和原理,而且组合在一起会达到什么作用,每个齿轮又能为这个系统贡献什么,我全都理解。”
我来了兴趣:“齿轮系统是干嘛的?”
孟果一耸肩:“忘了。就是在梦里全部理解,醒来之后一点都想不起来。就在那天晚上,我高烧,第二天送到医院时候发现得了肺炎。等长大了,我对这段经历还是耿耿于怀,在网上查了很多类似的例子,有了一个结论。”
我问“什么”。
孟果道:“如果梦里出现一个极为复杂的东西,比如我梦见的齿轮运作,还有这里的绳索绳扣,那说明做梦者的身体出现了很大的问题。高烧是跑不了的。”
“高烧?”我吸了口冷气。
孟果点点头:“你没觉得这个梦里充满了病态的感觉吗?老三现在肯定在发烧。”
我着急了,最关键的问题是,不知道现实中的老三在什么地方,我是干着急使不上力。
还是孟果善解人意,让我不要着急,说这个梦里一定有线索,她去找找。我留在原地,不停地和老三交流,可老三聚精会神解着绳扣,似乎什么都听不见,看都不看我。
我用手推他也没用,老三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解扣子,果然是透着一股病态的执着。
我心急如焚,可偏偏没有别的办法,正胡琢磨着,老三忽然停下手里的活儿,缓缓抬起头。我心念一动,他是不是觉醒了,赶紧叫他:“老三,老三。”
老三突然转头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道:“走!快走!”
“什么意思?”我疑惑不解:“上哪走?”
“走!快走!”老三不断重复这句话。
我愣了愣,意识到不妙,有种不祥的预感,站起身喊着孟果的名字。喊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偌大的空间里,无数的绳索横七竖八缠绕,充满了诡谲的气氛。
“孟果,孟果!”我急了,拨弄着绳子,没个方向到处乱找,可都没有回应。
孟果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的,她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她去哪了?
我一想,不好,这么乱找也没个方向,这个梦的主人是老三,醋打哪酸盐打哪咸,要解决问题还得在他身上使劲儿。
我赶紧往回赶,拨开一大堆绳索之后,看到老三还坐在那解着绳扣。我真是有点恼火了,过去拍了拍他,他慢慢挺起腰板,转过头看我。
这一转头,我第一眼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吓得倒退好几步。
坐在地上解绳扣的人并不是老三,而是李大民。
他缓缓站起来,冲我笑笑,像老朋友打招呼一样,“来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里是我国学会学员的梦,我来视察,有何不可?”李大民伸出手,手心里是一个黑色石头。
“这种物质是我研发的,名唤梦石,只有国学会高级学员,才能资格获得这种石头。”李大民娓娓道来:“而这个学员如果废了的话,我就要把石头收回来。”
“废,废了,是什么意思?”我磕磕巴巴地问。
李大民随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这个圈里隐隐出现了一幅画面,老三正躺在一家酒店的房间里,在床上翻来覆去,能看出他困在梦里醒不来,脸颊是病态的深红,不停地呻吟,极其痛苦。
“他正在发烧。”李大民挥动手臂,画面消失:“不过你放心,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这一夜醒来之后,他会丧失掉做梦的能力。”
我吸了口冷气,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这辈子都无法再做梦了。”李大民淡淡地说。
我牙齿咯咯响,无法想象那是怎么一个情况,这一生都无法再做梦了,听着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但细思极恐。一个人被剥夺了做梦的能力,人生还有什么情趣。
“是你干的?”我看着他。
李大民道:“他本来在梦里就受了重伤,我这算是刮骨疗毒。”他看着我:“刘海洋,你一直在和我作对,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李大民道:“你现在可以过来参加国学会,我保证你在会内的地位。国学会目前不仅仅是一家传授国学的平台,我们中间很多兄弟姊妹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大家一起抱团取暖,互相提供商机,这对你未来的发展史很有好处的。你写小说,总有写不动的那天,总有被市场和读者淘汰的那天,那时候你怎么办?聪明人应该自己考虑后路。”
我沉默了一下,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还真被触动了,但良知和理性告诉我,不能这么干。
“如果我不参加呢?”我说道。
李大民叹口气:“我对你一直关爱有加,一直在忍让,可你蹬鼻子上脸。如果我们道不同,那以后就不相为谋吧,我也要剔除你这个隐患。我不会伤害你的身体,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一样。”他用手划圈,里面出现老三的形象。
“我剥夺你做梦的能力,你这辈子再也无法做梦了。”李大民笑着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