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外挤满了人,砸着门,哐哐作响。此时的我虚弱到全身没力气,胳膊包扎的衣服又被鲜血浸透。
我用最后的力气把桌子拖过来,抵到门上,然后靠住桌子,两只脚软的像是踩了棉花,控制不住往下滑。
录像在播放了,段巧目不转睛看着,焦急地说:“已经在播了,要不要快进?”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坐在地上没有回答。段巧问了两句,发现不对,回头看我,只看了这么一眼,发出了尖叫。
我用最后的意识苦笑,我有这么吓人吗?
她拿起窗台上一面小镜子,走到我的面前。我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相貌竟然变了,看上去像是蔡一诺。
我心头一惊,抬起头看她:“巧儿,我,我可能也被感染了。”
段巧眼里满含泪水。
我双手十指合拢,交错在一起,轻声说:“我要走了,再不走恐怕来不及了。”
外面的人取来了什么工具,狠狠一砸,门上豁出一个大口子,木屑乱飞。他们又是一砸,门上又多出大口子。这么一扇木头门,已经撑不住多长时间了。
我伸出右手摸向耳朵,这是最后一招了,必须要强行脱梦。
段巧跑到电视前,用手摸着屏幕,嚎啕大哭:“章佳佳,我们已经播放你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模模糊糊看着她的背影,叹口气,耳朵一阵刺疼,要从这个梦里出去了。就在这时,场景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同,我心念一动,没急着脱梦。
勉强睁开眼,电视上还在播放着录像带的内容,但段巧不见了。她本来趴在屏幕上,也就这么一瞬间,整个人无影无踪。
整间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正愣着,突然“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门板砸烂,重重砸在地上。
我回头看,外面一大群人冲进来,他们全长着蔡一诺的脸。足有十几个人,一起用力推着挡在门前的桌子。我身上没多少力气了,被他们一推,摔在地上。
我用最后的力气爬到电视前,摸着屏幕,在这些人冲过来之前,我紧闭双眼动了心念。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边没有声音,一切都很静。我慢慢把眼睛睁开,发现自己还在这间办公室里。
很奇怪的是,电视是关着的,录像机也没有通电。办公室里没有开灯,窗外是黑天,这里除了我自己,没有其他人。
我抹了把脸,感觉恢复了力气,胳膊也不疼了,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臂上并没有包扎,也没有受伤。
我似乎有了判断,站起来走到门前,办公室门是开着的,我探头出去,外面是走廊,没有开灯,四周都寂静无声,应该只有我一个人。
回头又看看办公室,桌子没有移动过的痕迹,门板也完好无损。
目前最大的可能是,我已经进入了章佳佳录像带里的世界,某种意义来说,我进入了第三层梦境。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个梦境结构我已大致清晰,目前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
章佳佳的录像世界和蔡一诺的梦境,到底是统一的,还是各自是独立系统。
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两个世界统一,说明章佳佳是蔡一诺创造出来的,俩人源于一体。如果各自成系统,那就说明,章佳佳这个灵体是外来入侵者。
这件事看着虚无缥缈,很可能是揭开整个梦境的关键。
我从走廊出来往前走,一扇扇办公室的门推开,里面的陈设都在,和真实的办公室没什么两样。
我从二楼下来,穿过车间,打开厂区的大门,一直走到外面的院子。
院子长满了荒草。天黑月明,月光如水般照在地上,一阵夜风吹来,真的是遍体生寒。
我站在院子里,茫然四顾,看不见一个人影,就算章佳佳在,她又在哪呢?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好像有人叫我的名字,“刘海洋,刘海洋!”
我愣了愣,抬头上看,最高的天台上有人站在边缘冲我招手。我眯着眼仔细看,呦,是段巧!
“巧儿,巧儿……”我也招着手,她让我赶紧上去。
我钻进厂房,顺着楼梯狂奔,气喘吁吁爬到最高层的天台,刚从天台大门进去,段巧像是小鸟一样飞过来,猛地扑到我怀里,紧紧抱着不撒手。
“吓死我了,这里只有我自己,你总算来了。”她闭着眼睛幸福地说。
我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发。
段巧想起了什么,抓住我的胳膊上下查看:“伤呢?”
我把自己的推想告诉她,这里进入了第三层梦境,只是不知道是蔡一诺的梦,还是章佳佳的世界。
“梦真的好可怕,我再也不任性了,现在只想回去。”段巧喃喃说:“我都忘了现实是什么感觉,这里似乎就是现实。”
“这是清醒梦最凶险的地方,”我说:“你要谨记一件事,时刻提醒自己是在梦里,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把现实忘了,会永远困在梦里的。”
“嗯。我要回家。”段巧抬起头,眼圈红了:“梦境再好,也没有现实里的家人,亲人和朋友。”
我微微笑了笑,轻轻摇头没有让她看见。她还是经历太少,梦里也可以出现亲人、爱人和朋友,甚至比真实还要体贴和关爱。因为一切都是做梦者做出来的,一切唯心造。
在那种情况下,迷失在梦里是早晚的事情。
我们正说着,忽然楼下传来了一连串自行车的铃声,铃声一响,我们同时怔住。我浑身泛着冷意。
我拉着她的手,我们站在天台边缘,一起往下面看。
二叔骑着自行车从河堤过来,到了厂院前,片腿跳下车子,来到锁着的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大锁。
他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车子后座有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什么东西,左右挣扎,像是一个孩子。
段巧看着我,脸色苍白,轻声说:“又开始了。”
我点点头,表面很镇静,其实脑子里波涛翻滚,一层层梦境形成了循环梦,同样的事件又要上演?
我拉着她从天台下来,到了二楼,藏在楼梯处往外偷窥。
二叔来到厂房门口,看着开启的大门有些发愣,他原先以为厂房大门是关闭的。其实门是我推开的,刚才进到院子里透气时推的。
二叔没有多想,拽着麻袋进了车间,把麻袋扔在地上。
他戴着白色劳保手套,慢慢解开了麻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