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梦境重置之前,我把凳子砸了出去。凳子在空中飞向镜子,不过短短一秒钟,时间似乎拉长了,凳子在这个过程里如同掉帧一般,一帧一帧前进。
砸到镜子的瞬间,场景变了……眼前再次清晰时,我又回到马车上。
车老板甩着鞭子,马氏父女还在,我已经有了计较,砸镜子应该是正确的抉择,上一次砸的太晚,正卡在梦境重置的时间点上,这次进了屋子直接开砸!
又来一遍,我真是醉了,好不容易车子进了山村,来到院子口。等老太太一出来,我第一时间冲进房子,对着镜子就是狠狠一砸。
镜面水纹波动,场景凝滞,坏了,又要开始重置了。
不对啊,镜子是梦核,破坏了应该打破这个梦的,为什么又开始重置呢?眼前渐渐清晰,我来到马车上,这次除了马氏父女外,还多了两个人,正是黄云心和陈大龙。
我竟然到了镜子的另一面。
我把经过讲述给他们两个,陈大龙凝神思索,摇摇头说:“我对梦境没什么研究,不过听你这么说,梦核应该不是镜子。”
“那是什么?”黄云心问。
陈大龙苦笑:“什么都有可能,纸人、桌子、椅子、地上的笸箩木篾……甚至院子里的狗窝铁门,谁知道呢?甚至这辆马车,这匹马,都可能是梦核。”
黄云心轻轻叹口气。
陈大龙问我:“你是清醒梦高手,难道也没有招儿了吗?”
“有个办法。”我说。
他们两个让我说。
我说道:“是个笨办法,从这辆车开始,我们把遇见所有的东西都破坏一遍。”
黄云心急着说:“不行,梦境从中途破坏,会导致再一次重置。”
“那就重置好了,一遍一遍重置中总能找到梦核,这叫穷举法。”我站起来,越过马氏父女,来到最前面的车老板身后。
车老板穿着一身黑棉袄,天冷缩着手,胳肢窝下面夹着马鞭子,戴着厚厚的帽毡,看不清相貌。我飞起一脚,从马车上把他踢下去。
马顿时惊了,仰天长嘶,场景凝滞,一切像是慢动作。下一秒钟,我又回到了马车开始的位置,旁边是陈大龙和黄云心。
陈大龙耸肩:“我们家云心说过了,破坏梦境就会重置,没用。”
我灰心丧气,坐在那不说话。他们两人并不支持我的举动,我绝望了。
沉默中,陈大龙忽然道:“老刘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我也想出一个笨办法。”
他的办法是:我们三人兵分三路。陈大龙去山村进入大瓦房,用火点燃整间屋子,毁掉里面所有东西。
黄云心留在院子,院子里有农活的工具,拿工具砸烂院子的一切,包括狗窝驴棚,还有那只黑色法斗,也要弄死。
而我留在马车上,跟着车老板走,看看这辆马车会向哪去,然后见机下手,干掉马夫和马。
一共就这三个场景,就不信里面不包含梦核。
马车再次进入深山,我们做了深呼吸,这个梦折腾的时间太长了,我们每个人都到了崩溃边缘。
马车停下来,马氏父女从车上跳下去。陈大龙冲黄云心做了个眼色,两人跟在后面下了车。临走前,陈大龙拍拍我的肩膀,我懂他的意思,各自安好。
他们四人渐渐走远。
车老板一甩鞭子,老马调头,慢慢腾腾拖着车顺原路回去。车老板从始至终也不说话,马车在林间小路上就这么往前走着,月光如水,深林阴森,我紧张的牙床子都发痒。
走了一段时间,马车还没有走到头,山路空无一人,不知去什么地方。
来时太过紧张,没注意周遭环境,现在这么一看,发现不对劲儿了。
马车并没有顺原路回去,而是走在一条陌生的路上。我仔细一算时间,心里咯噔一下,按时间来说,现在应该到了重置点。
没有表,可能会拖后一些,但直觉上应该差不多了。
我静静等着重置的那一刻,可等了一段时间,没有重置发生。我深吸了口气,像黑暗中看到了光明一样,有门!好像打破了梦境循环。
我不敢大意,又在车上等了好长时间,终于可以确定,超过了重置的时间。
山路狭长,没有尽头,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快步来到近前,照着车老板的后背就是一脚,他猝不及防踢下了马车,摔在地上。
马没有惊,继续往前走,我静等梦境重置。
奇怪的是发生了这样的事,竟然没有触发重置。马已走远,我现在面临两个抉择,一个是跟着马走,一个是下车找车老板。
我想了想,从车上跳下来,快步来到车老板面前。
马车自顾自走远了,绕过一条山路不见了踪影。车老板躺在地上,厚厚的棉袄遮着身体,头上戴着大帽子,帽毡挡着脸。
我用脚踩着他:“你是谁?”
车老板一动不动,也不回话,跟个死人一样。我蹲在地上,扒拉开帽子,露出下面的脸,这一看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车老板不是人,而是一只硕大的老鼠,尖嘴小眼,满脸都是毛,嘴上还生出几根小胡子。
我吓得腿都哆嗦,呕又呕不出来,心堵得慌。等了一会儿,他还在地上躺着,我勉强走过去一脚把他踢得翻转过来,面朝上。
我强忍着生理不适,解开黑棉袄,露出身体。应该不是一只老鼠,而是某种鼠科动物,身体有人那么大,缩成一团,眼睛紧紧闭着。
我鼓足了勇气,把手探过去,量了一下鼻息,测不到呼吸。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我站在荒山野林里,月光阴森,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马车远去,山村也没了位置,鬼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守着这么一只疑似大老鼠的精怪。
它的身份只是车老板吗?应该没怎么简单。
难道是这个梦的造梦者?
好像也不是。
我围着它绕了几圈,捡来一根树枝,捅了捅它,没有反应和死了差不多。
我再次靠近,忍着胃里的呕吐感,检查全身上下。它一身黄毛,摸起来有种绸缎感,鼻头很黑,看完了全身,愈发肯定不是老鼠。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黄鼠狼呢?
果然越看越像。
难道这个梦的造梦者是黄鼠狼?不对,陈大龙的出马堂口就是黄大仙儿,他就是拜黄鼠狼的,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突然间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这个车老板就是失踪的陈大龙堂口老仙儿,黄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