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半斤带着我们四人从高坡下去,一路荒凉,钱三串嘟囔着为什么不飞着走,肉半斤不发话,谁也不敢造次。
到了山坡下面,出现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医院,门岗、栏杆、停车场一概不少,像模像样的。主楼笼罩在白雾中,时隐时现,红色大字写着医院名字:第八人民医院。
红彤彤的字,像用血写上一样,血淋淋挂在大门上面。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肉半斤看来心情很好,说道:“这家医院在当地俗称八院,就是精神病院,那个疯了的渔民就被送到这里。”
佳佳奇怪:“这里是现实吗,不是梦境吗?”
肉半斤道:“你们有所不知,精神病人做的梦和正常人不一样,简单来说他们做的梦是多线程,简单理解,就是很多梦同时一起做。所以会出现冗余碎片与破败梦境,此地便是疯了的渔民在此时此刻做的其中一个梦。还有别的梦,我想了想,还是选择这里吧,毕竟这个梦境和他现实所在极度吻合,可以让你们熟悉熟悉环境。”
肉半斤越过门岗,我们跟在后面。
佳佳轻轻拽着我的胳膊。剑异思千和钱三串在最前面,两人有说有笑的,我能看出来,钱三串是在试探剑异思千。
我们各怀心思顺着台阶来到医院门口,玻璃窗看进去,一楼大厅特别大,铺着大理石地面,天花板泛着医院特有的冷光,但门可罗雀,一个人影都没有,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肉半斤开门走进去,我们鱼贯而入。
肉半斤道:“进到这里你们要多观察,看我是怎么办的。师父不能以后总跟着你们,当你们的拐杖,迟早有一天你们要独立去面对这个险恶的江湖。”
他走过来帮我们整衣领,掸掸肩膀上的灰。这哪是坏蛋啊,看上去像是慈父一般。
钱三串热泪盈眶,言语哽塞:”师,师父……“
肉半斤别看精似鬼,偏偏就吃拍马屁这一套,钱三串这样他一点都不觉肉麻,重重拍了拍钱三串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肉半斤道:“假如现在是你们来办这件事,到了陌生环境,下一步该办什么?佳佳,你说说。”
佳佳面红耳赤:“下一步……找,找那个渔民吧。”
肉半斤温柔地笑了笑:“对啊,就是这个思路,说得很好嘛,不用怕。那你说说怎么找渔民?”
佳佳哑口无言,吱吱呜呜说不出来。
肉半斤看我:“程序员说说。”
我挺直腰板大声喊:“不知道!”
肉半斤气笑了:“他妈的,我就没见过像你资质这么差的学生,不知道还有理了。剑异思千,你是大师兄,你说说。”
剑异思千想了想说:“到处溜达吧,总有找到的时候。”
“撞大运?”肉半斤问。
剑异思千有些尴尬。
肉半斤脸上是掩饰不掉的失望表情,最后看向钱三串。钱三串最后一个被点到,早有腹案,思索了一阵说:“师父,我是这么想的,整个梦都是渔民造出来的,他的意识会在梦里扩散,只要留心寻找和现实不同之处,寻找细节,应该可以定位他的所在。”
肉半斤点点头:“有道理。你们记住了,一个人创造了梦境世界,他的意识不可能涵盖整个世界,没那么大脑力。他的意识在中心点是最强烈的,像辐射一样往外扩散,越远的地方越弱。打个比方说,你们都玩过战争游戏,人物所到之处地图点亮,没到的地方是战争迷雾,但不能说有迷雾的地方地图就不存在了。系统这么处理是为了最高效率地节省资源,大脑也一样。”
肉半斤现在说的,都是比较硬核的东西,这些知识我们好久没听到了。我和钱三串如沐甘霖,侧着耳朵仔细听,不放过一个字。
肉半斤道:“等你们入别人梦次数多了有经验了,不用留意那些细节,用心感受,就能察觉辐射最强的中心点在哪。”
说着他在原地随手画了个圈,空气里出现一道波动的虚无之门,透过门能看见一间牢房般的病房,花白墙面,一张大床靠着窗户,床上用带扣的牛皮带绑着一个人的四肢。
这人穿着白色病服,张大嘴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走吧,我们直接过去。”肉半斤就要踏入这道门。
我忽然说道:“肉师父,我还有一个问题。”
肉半斤微微皱眉,问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说道:“梦境是大脑的意识创造出来的,那么意识覆盖不到的地方,为什么还会存在呢?比如咱们现在所在的大厅,离着这个病人主体,有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你开了这道门觉得近,可让我们找,那就费老劲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这座大厅不消失呢?只保留病人所在的病房,岂不是更节省资源?”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肉半斤点点头:“问得好,难为你思考了。说实话,这个答案我给不了你,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曾经见过最夸张的一个梦,梦者主体在非洲,可整个世界版图在梦里全部造了出来,甚至太平洋一处岛屿上的海滩沙砾。这得消耗多大的脑力啊?!完全违背咱们认为的常识。但偏偏它存在了,存在就是合理。这里牵扯到了大脑什么机制,需要你们日后探索,我带领你们只能到这儿。”
他沉吟一下,“你们如果有兴趣,想去探索清醒梦更高深的境界,去探索人类认知之外的禁区,其实我可以帮你们介绍加入一个兄弟会。”
我和钱三串偷偷对视一眼。
肉半斤笑笑:“说这话还早,你们慢慢学吧,先过了清醒梦五级再说。五级是一个坎,相当于高考。好了闲话少叙,咱们去吧。”
他一步跨入空气门,我们跟在后面走进去。到了病房里,躺在床上的病人没有觉察多了一些人。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开门要进来。肉半斤随手一挥,我们几个成了隐形状态,全部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