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宣布了闭关要求,只要进入禅院的闭关殿,每个人都必须禁语,就是不能说话。另外,七天里只能吃学院提供的饭菜,全是素食,看不到荤腥。男女分开,不得私下交流,彻底断绝和外界的联系。
二毛道,大家来到这里,没有被强迫的,都是奔着寻找和提升自我这个目的,禅院的规定也是定君子不定小人,希望大家能自觉遵守。
交待之后,众人鱼贯而入进入大殿,一进去里面的光顿时黯淡了一些,地上放满了蒲团。
在众多蒲团的对面,有一个尊位,上面端坐着一位年事已高的老者,明显不是中原人士,面色黝黑,满头白发带卷,一看就是南亚那边的人。
老头穿着一身白衣,指着众多蒲团,意思是入座。
女人先坐,然后是男人,一个接一个。女人和男人的区域相隔差不多两米。
轮到我,恰好在靠墙的角落,我心中一喜,在这儿一靠,无人关注无人打扰,说不定可以偷懒睡一会儿呢。
所有人盘膝坐上蒲团,老头敲击身旁铜磬,发出清脆悠扬的回音。
二毛坐在老头下首的位置,轻轻道:“今天我们学习第一课,观吸。大家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鼻口处,采用自然呼吸,品味和观察呼吸进出入鼻子。大家可以开始了。”
陈亚洲低声问我:“一天都做这个吗?”
刚说完,提着棒子的阿三哥来到近前,怒目看着我们。
二毛在上面朗声道:“大家不要交头接耳。中午休息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我不明白的,上师来回答。”
我和陈亚洲悻悻对视一眼,不敢说话了。
观吸对坐姿也有要求,拔背挺胸,头要放平。阿三哥来回巡视,谁驼背了上去就是一棒子。
我虽说年轻,可坐了一会儿还是浑身关节疼,尤其是肩膀子,常年码字导致肩周炎,此时此刻如万蚁啃噬。
不可能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不是这疼就是那疼,屁股又硌得慌,脑袋还有点晕,这个遭罪劲儿就甭提了。
真是后悔,大老远跑山里遭这个罪。
身体轻轻往后一靠,碰到了墙壁,我也不管凉不凉,靠上去能舒服点,有个依托。还没三秒钟,突然肩膀巨疼,我吃不住疼睁开眼,阿三哥站在旁边,一棒子打在我的肩上。
我气得火冒顶梁门,阿三哥“啪”又是一棒子打过来。我真想站起来就走,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忍了。
我是成年人,又不是青春期的孩子,不至于一触即怒,确实自己触犯条例在先,不占理谁也不能惯着你。
我只好重新调整姿势,慢慢闭上眼睛,阿三哥软底鞋的脚步远去。
这个时间长了,可能半个小时也可能一个小时,我脱离了最初的极度痛苦状态,开始进入一个新状态。
那就是麻木,身体无一处不疼变成了无一处不麻,肉身像不是自己的。
我处在一种无法描述的状态里,不是睡着也不是清醒,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脑子也关机了,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鼻子呼吸。
又不知过了多久,铜磬声一响,二毛说道:“中午休息吃饭。”
几乎所有人不由自主都瘫软在蒲团上,我呼呼直喘,衣服都湿透了,身体虚弱的没法说。
执事人提着大桶进来,每个人发了一个小碗,里面装上咸菜,然后发了半拉馒头。这点饭量喂狗都不够。
我勉强吃了,还是饥肠辘辘,现在要是有根火腿肠,我能一口吞进肚子里。
中间休息一个小时,大部分人留在原地。别看一上午干坐着,实则极耗体力。
我艰难站起来,腿都打晃,走到外面一阵山风吹来,周身清爽。
“怎么样,还习惯吧?”
二毛在后面轻轻说。
我苦笑:“浑身疼。”
“正常,头两天一般是最难熬的,过去就好了。很多人七天之后已经不想离开了,脱胎换骨,紧接着报了下一个班。”
我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萨古鲁本人是现代的思想家和瑜伽大师,进修的总院是在尼泊尔,咱们这里的上师是萨古鲁的高徒,也是得道之人。有这样的机缘很不容易,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你若想,我可以把你引荐给上师,他能解答你的问题。”
我摇摇头:“我没什么问他的。”
二毛看着我,点点头:“或许机缘没到,现在没有,不代表七天之后也没有。我们每个人都有提问的机会,这几天可以好好想想。”
下午的进修还在继续,天黑的时候,我已经离猝死还差一口气了。终于晚课结束的铜磬声响起。
我们拖着疲倦的身体,一步步挪到宿舍,一头栽在床上,再也不动一下。
这一天我都没有机会和小妖鹿说话,甚至都没对上眼神,她在这里交了朋友,和几个女孩一起回去的。
我心里隐隐担忧,抓不住握不牢的不安全感。算了,七天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再说吧。
晚上大家自由活动,不能出前后几套院子。我正躺在床上挺尸,墨西哥的留学生跑进来,用不流利的中文说:“后面有野菜,有蘑菇,可以做汤。”
屋里几个人翻身而起,我现在饿的都快抽抽了,一听说有蘑菇汤喝,口水哗哗往下流,白色如乳汁一般的菌汤,鲜咸可口。
跟着众人跑出来,墨西哥留学生带我们去了后院,推后门出去是一片平地,再往前是万丈悬崖。这里没有设铁丝网,可能是料想到学员不可能玩命从悬崖跑出去。
留学生带我们到了空地上,绿树成荫,借着月光一棵大树下长满了白色蘑菇头,看着就鲜嫩可口。
黑熊蹲下来仔细看看,笑骂说:“这是白毒伞,我看你们外国人是活腻歪了,吃了这东西大罗金仙都难救。”
“什么意思,什么大罗金仙?”墨西哥留学生一脸懵逼。
陈亚洲笑着告诉他,这是毒蘑菇,毒性很强,吃完就挂,世界上再好的医生也救不过来。
墨西哥小伙儿还挺单纯,惋惜说:“这么可爱的蘑菇,没想到毒性这么强,和女人一样。”
我们都笑了。
这时,山崖下传来一阵狂笑之声,有人在大声喊:“我要吃酸辣无骨鸡爪,酸辣无骨鸡爪。”
我们跑到悬崖边往下看。
不远的位置,极为陡峭之地,横出一棵大树。有个衣衫褴褛的疯子正躺在树枝上,颤颤悠悠狂笑,大声喊:“我要吃酸辣无骨鸡爪,酸辣无骨鸡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