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 各种事情让我焦头烂额 ,今天秘书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差点跟随自己的内心把手机丢进床头的水杯里。”
横滨,小洋楼的客厅里,黑发的和国青年发出了一声饱含心酸的叹气。
“真希望这场选举能快点结束。”
窗外的阳光正好, 已经是接近夏天的时候, 王尔德精心挑选的花卉在越来越高的气温中越发精神抖擞,朝天上的烈日展现出自己耀眼的色彩。季言秋拿起自己的茶杯, 对森鸥外每隔几天就要来自己家里抱怨的话发表了本次的评价:“你遇到的事还真是一次比一次麻烦。说真的, 你真的没有得罪内阁里头的哪个人吗?”
又或者说是哪些人——不然也不会接连不断的受到这么多针对。
森鸥外露出苦笑:“我可没有机会得罪那群高贵的老爷们。再说,我又是哪里碍了他们的眼呢。”
“这还不简单?”在法国目睹了好几场政治大戏的季言秋托着自己的下巴, 很平淡地点出了关键, “估计是他们还不够信任你——森先生,你的社交手段还不够呀。”
森鸥外是横滨异能实验室事件的第一发现者加后续处理主力, 但他目前并没有明确地加入某个政党……这可让那帮心虚的老头子不放心。既然这样,还是死人更能保守秘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森鸥外摊了摊手, 若有所指,“原先还没到站队的时候呢。”
他还在按照惯例摇摆中, 结果季言秋就直接丢下了一枚炸弹把他炸上了明面……当然,他不会那么没有情商地直接说出来的。
季言秋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短暂的心虚了一下, 但很快又心安理得起来:“再撑一会就好了, 等你上台横滨市长, 他们也不敢继续在明面上对你动手,到时候就能轻松不少了。”
森鸥外脸上的苦笑更苦涩了:“明面上不对付我,不还有一大堆手段等着我吗?”
“少来,你有本事摆平的——就像是现在一样。”季言秋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白色人影,“话说,你的保镖先生真的不进来坐坐吗?”
白发的剑士就像一尊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雕像,安静地矗立在院子里头,好几次跟随着森鸥外来拜访的时候都不发一言,就连之前果戈里给花浇水时不小心把水管甩到了他的脚上也没有一丝反应。
森鸥外也跟着看了过去,并不在意地说道:“不用理会,以他固执的性格,就算你把他拉进来那家伙也只会站着的……不过我倒是好奇,季先生的家里今天怎么这么空?”
先不论喜欢待在书房里头的费奥多尔,就连每逢这个点都会在花园里头浇水的果戈里也不知所踪。
提起这个,季言秋就万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们最近不知道去忙什么了……而且还神秘兮兮的,一点口风也不愿意透露给我。”
不只是家里头的这几个,还有远在欧洲的朋友们也是这样,经常不见踪迹,一条消息要间隔许久才有回复。如果不是知道欧洲最近的异能者们因为巴黎事变都异常空闲,季言秋都要以为他们被遣派去原始森林进行任务了!
森鸥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后,那双紫红色的眼睛里带上了几分了然的笑意:“我或许可以猜出是什么原因——要知道,夏天快要到来了。”
夏天?季言秋愣了一下,一时之间还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看到墙上的挂历才恍然大悟。
他差点忘记现在已经快要五月份了——而他的生日就在不久后。
想通了一切后,家人与友人们那反常的反应也有了解释。季言秋喃喃道:“所以,他们是在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可这有必要吗?”
他怎么记得去年的生日也没有这么隆重……至少王尔德没有提前两个星期就开始紧张兮兮地准备。
森鸥外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为什么会没有必要呢?”
“因为这只是我的二十四岁生日?”季言秋歪了歪脑袋,声音中带着疑惑,“如果说是整岁生日的话我还可以理解,但二十四这个数字有什么深意吗?”
他已经过了每一年生日都要隆重庆祝的年纪了。又或者说,因为长期呆在医院里头,他对生日的仪式感并不重,所以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对他这一次的生日这么看重。
“为什么过生日要看是不是特殊的数字呢?如果过生日的那个人重要的话,每一岁的生日都是重要的。”
不得不说,森鸥外在说这种话时听上去总是相当可信的,也难怪在每次面对面座谈会之后票选率会上涨这么多。黑发的和国青年侃侃而谈:“因为他们重视你,所以想要珍视你的每一次生日——而且,这应该是您公布真实生日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会吧?”
这也就代表着,这是他们头一次“真正”的为季言秋过生日。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极具纪念意义的一件事,就连森鸥外自己都在认真挑选着这次意义非凡的生日应该送出的礼物。
最后,和国青年难得大胆的拍了拍东方人的肩膀,进行了最后一句总结:
“季先生,还请您耐心等待一下……毕竟越是重视耗费的时间就越长,不是吗?不如先期待一下即将收到的惊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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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礼物在人类的普世价值观中一般都可以诚实的反映出来一段感情的深浅,这也就意味着,那些精心准备的惊喜并不单单只是惊喜而已。
——还代表着许多向他涌来的爱。季言秋听着电话里头传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有些走神的在心里这么想道。
越是神秘、越是遮遮掩掩,礼物背后所蕴含的爱或许就越浓烈。季言秋头一回发现自己可能有回避型人格,面对着那些还没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已经可见端倪的爱意,竟然生出了几番惶恐的心情。
不是为了庆祝圣诞而交换的礼物,也不是新年时交换福气而赠送的伴手礼,而是完完全全的、赠送给名为“季言秋”的个体的礼物。
这一天所有的惊喜都是为了他而诞生的,而不是因为某个所有人都会庆祝的节日——这个认知让他莫名心跳加速。
“言秋,你来选,你想要在谁的庄园举办生日会?”
就在他走神之时,电话里头的争论声忽然消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简.奥斯汀相当有气势的一句问话。季言秋匆匆回过神来,带着点心虚开口:“抱歉,你们刚刚说的什么?”
“我们在讨论你今年的生日会要在谁的庄园举办。”维克多.雨果抢先一步说出了答案,并且趁机开始了热情推销,“来我的庄园吧,位于人造的湖心岛之上,一整片湖泊都是庄园的范畴。”
由于东方人过于宽阔的社交圈,光是横滨的那栋小洋楼根本没有办法容纳所有来参加生日会的人,因此要另选一个地点才行。于是,拥有庄园的几位异能者便心照不宣地拨通了电话,前来推销自己。
“人工湖又有什么值得玩乐的呢?那还不如来我的庄园,后山种满了言秋你喜欢的郁金香,上面还放养着好几只小鹿,性格都很温顺。”安妮.勃朗特语气温和地开口,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那么礼貌。
“我的庄园也有,而且还有成片的葡萄架,到时候一起去摘葡萄多好?”狄更斯毫不示弱地开口。
“葡萄架?谁稀罕?”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乡村里的贵族小姐不屑的开口,随即清了清嗓子,“奥斯汀家族在格拉斯哥的庄园面积可是以上这几位的好几倍不止,无论是葡萄酒庄还是花田都应有尽有,旁边就是天然湖泊。言秋,到时候我们可以顺着河道划船,森林里头有很多对人类友好的动物。”
“那种乡下地方?你也不看看那差劲的基础设施。”维克多.雨果冷笑一声后说道。
简.奥斯汀瞬间炸毛,就算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她身上层层飙升的气势:“你敢说你的庄园不在郊区?最起码我在那个庄园住了很久,一点问题也没有——你在你那个庄园住过几回啊?巴黎公社最长加班纪录的持有者维克多.雨果先生?”
“咳,我们都冷静一点。”安妮.勃朗特恰到好处地站出来叫停了刚刚起步的又一场争论,把问题又抛给了东方人,“这毕竟是言秋的生日宴,还是让言秋自己来决定吧——言秋,你想在谁的庄园?”
电话里忽然安静下来,就像是所有人都在耐心的等待着东方人的回答。季言秋眼神飘忽不定,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正在安静看书、但其实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金发男人,心一横,还是说了出来:“抱歉……我已经定好要在王尔德庄园举办生日会了,奥斯卡对这次生日会的地点很在意。”
已经不是单纯的在意了,甚至可以被称之为执念,近几天以来总是若有若无的暗示着这一点。
听到这个答案,王尔德终于放心地将余光收了回来,要不是嘴角在控制不住的上扬,或许真的会误认为他在认真看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最后是简.奥斯汀幽幽地说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王尔德,还真是狡猾啊。
虽说参与了生日会地点竞争的友人们心有不甘,但毕竟是寿星自己选择的,最终也还是毫无阻碍的认同了这个地点:没办法,如果说位于伦敦郊区的王尔德庄园还有些不合适的话,处于爱尔兰、拥有一整片森林的旧王尔德庄园就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缺点了。
站在那似曾相识的大门前,季言秋有些恍惚,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先前在异能武器的影响下做的那场梦。
还真的和梦中的王尔德庄园一模一样啊……
王尔德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用手背轻轻的碰了碰他的手背,将爱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之前我在梦里见过这里。”东方人将头转过去,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头流淌着明媚的笑意。
“梦里?”王尔德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那个梦里都有什么?”
“嗯……”这个问题问的好。季言秋沉吟片刻,思考了一下以什么样的说法说出来才不会让醋坛子转生的王尔德老爷吃自己的醋。
过了许久,他只能含糊不清的说道:“梦到你了。”
王尔德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但还是要佯装矜持地说道:“是吗?说不定这场梦是预言梦呢。”
季言秋目光游离一瞬:“唔……也许吧。”
另一条时间线上的王尔德也是王尔德,他这么说没有一点问题。
位于爱尔兰的王尔德庄园远比在伦敦郊区的那座大上不少,主建筑的后方还有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泊,水面上有几只洁白的天鹅晃悠悠地游过,每一只都油光水滑,看上去就被养得很好。
果戈里看见那几只天鹅,顿时摩拳擦掌起来,身周洋溢着要干坏事的前奏。费奥多尔瞥了他一眼,熟练的开始打小报告:“爸爸,尼古莱好像很想和天鹅玩。”
在东方人将目光放过来的那一刻,白发少年顿时老实地将手背在了身后,故作乖巧地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爸爸,狄更斯什么时候过来?”
“他已经在屋子里面了,你可以过去找他。”季言秋很大发慈悲地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让果戈里成功糊弄过去。
“那太好了——费佳,走吧。”
还没等费奥多尔说话,他就直接将身后的斗篷扬起,带着费奥多尔消失在了原地。季言秋很是无奈地摇摇头,右手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孩子们走了也好,至少不会打扰我们约会了,不是吗?”金发男人微微侧过头来,朝他眨了眨眼睛。
季言秋忍俊不禁,手指微动与他十指相扣,干脆朝着人工湖的方向走去。
距离宾客来齐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尚且还有空闲能在这里逛一逛。说是约会,好像也没什么错。
异能者的记忆比普通人要好上一些,因此,尽管王尔德很早就搬离了这座庄园,但在看到那些熟悉的景物之时,他还是能清楚的说出自己童年时的回忆。两个人就这么沿着湖边慢慢地走,湖面波光粼粼,阳光在上面跳跃,而从上面游过的天鹅成为了阳光的收藏者,将它们尽数隐藏于羽毛之下。
季言秋望着水面,忽然语出惊人的说道:“奥斯卡,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适合求婚?”
“咳咳……咳……什么?”王尔德措不及防听到了“求婚”这个词,一口气直接哽在了喉咙里,让他狼狈地咳嗽起来。末了,他还要欲盖弥彰般说道,“哦,也许吧,我是说,确实挺合适的。”
季言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善心大发”地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目光一转,指向了不远处小码头上的几道身影:“那是维克多他们吗?”
王尔德依旧处于心律不齐的状态,心不在焉的也看了过去:“好像确实是他们……你要过去吗?”
这实在是个完全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季言秋哭笑不得地扯了扯他的手:“把客人晾在一边可不是个好习惯——奥斯卡,回神。”
金发男人隐藏在发丝之下的耳根通红一片,竭力控制才没让这片红色蔓延到脸上来。他们保持着手牵手的姿势来到了码头,几个法国人明显早就注意到了他们,发出了调侃的笑声。
“刚刚那个画面应该被摄像机记录下来。”维克多.雨果用手指比了个取相框的形状,“真的很像是某部爱情电影里面的片段——不过,夏尔,你忘记把孩子的眼睛蒙上了。”
波德莱尔淡淡地看了一眼他:“我不提倡过度保护,这只是牵手。”
“但凭刚刚那个氛围,他们下一秒就亲上我也毫不意外。”维克多.雨果朝着两人挤眉弄眼,得到了东方人礼貌性的假笑。
“你这才是不应该给小孩子听的内容。”站在旁边的兰波双手环胸,凉凉地说道。
季言秋直接将维克多.雨果无视,向着一直注视着他的红发孩子伸出了手,就像是还在巴黎时那样:“中也,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小小的孩子就迫不及待的朝他跑了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季言秋揉了揉那颗红色的脑袋,对这个过于热烈的打招呼方式感到了几分无奈:“中也,你会让我以为我们已经小半年没见了。”
而实际上,他们只不过是分别了一个月。
“可是我感觉已经很久没见你了。”中原中也闷闷地说道,紧接着从东方人的怀里抬起头,看向了旁边的金发男人,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言秋的朋友吗?”
他看到的绘本里还没有涉及到爱情的部分,因此也并不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孩子天真的话语响起之后,周围的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不,不是朋友……”
王尔德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孩子解释,就听到东方人温和地接过了话:
“他是我的未婚夫。”
王尔德愣愣地将头转了过去,正好对上了一双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漂亮眼睛。东方人笑意盈盈,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猜,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正式成为我的丈夫。”
心跳声震如擂鼓,阳光洒在身上,莫名有些炽热。金发男人喉结滚动,左手下意识地抚上了口袋。
——那里很微妙的,有一个不起眼的正方形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