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手中的瓷片吧嗒一声滑落在地。
眼前, 王宴还是方才单膝跪的姿势,大股的鲜血从他右侧的肩膀潺潺流出,染红了淡青色的衣摆。
王宴没意料到自己会被一箭穿透, 狰狞着看着地上的赵旻:“你……”
然而,他一句话都没说出来,重重的倒在血泊里, 晕死了过去。
赵旻顺着箭簇射干活来的方向看去,下一瞬门被外力踹开, 一身绯色劲装的卓伦站在门前:“小世子你没事吧?!”
是萧忌!
萧忌来了……
赵旻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卓伦放下手里的弓,看着地上的赵旻脸色不对劲儿。她急匆匆的上前跪在赵旻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额,道:“这么烫?”
赵旻蹙了蹙眉心, 挣扎着抓住卓伦的衣角,“卓伦护卫,王爷他……王爷他在吗?”
赵旻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在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对他下手。
或者说, 他之前进了萧忌的王府也和父亲说过自己要离开京师,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道到他单纯的以为自己摆脱了命运。
可是,王宴还是要对他下手, 与他做了十多年的母亲见了他像是看见仇人一样。
就连……就连赵墨也是这件事的推手。
没有人会帮他。
赵旻哽咽地攥着卓伦一节衣角,“卓伦护卫,求你,我想见王爷。”
卓伦今日跟着主子赴宴,为了以防出岔子她一早就带着暗卫在侯府附近埋伏,方才她见一圈人进了赵旻的院子,觉得事情不妙才过来一看。
没想到, 竟然会出这种事!
卓伦垂眸看着怀里的赵旻,那张本来白皙干净的脸上冷汗涔涔, 但是身上却潮热不止,可见应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
卓伦拿不定主意,好在刚才已经给主子信儿了。
“世子放心,主子还在,一会儿就过来了。”卓伦架着赵旻扶他起身:“我带你去床上休息一会儿。”
“我要王爷……”赵旻被卓伦扶着靠在小塌上,身上的潮热像是在他体内点了一把火,一股股的热浪由内而外的涌出,好难受。
他想见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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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平侯在席面间带着赵墨敬酒,眼看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夫人还没回来,他心里就像是悬着一块石头。
赵墨觉得海平侯有些不对劲,趁着离席间问了一句:“父亲,怎么了?”
赵墨:“父亲脸色看着不太好,一会儿散席了就早点休息,晚上太子殿下回过来一趟,父亲答应孩儿的事情。”
“……哦。”海平侯:“不慌,等阿宴……”
这边,席间。
萧忌品了口茶,身侧小厮急匆匆地赶过来在他耳侧说了两句。
小厮刚刚说罢,只见摄政王本来还没什么情绪的额角青筋虬结。
萧忌:“走。”
海平侯的话还没说完,不知何时萧忌就站在他身边,男人身着玄金大氅,脸色阴沉冷冷地在他身侧吐了一句:“提前散席。”
说完,萧忌带着几个身着小厮衣服的人朝着后院走去。
席间人头攒动,觥筹交错。
海平侯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萧忌身边哪里是小厮,看着身形分明是养着的死士!
赵墨这才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在哪里,王宴和王氏一早就没了踪迹!赵墨恶狠狠的瞪了海平侯一眼,朝着萧忌的方向追过去。
他们不会是要对赵旻下手吧?
赵墨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自己好像失策了!
眼下,只留海平侯一人。
这时候,王氏缓缓从后院过来,看着一脸惨白的海平侯,问道:“侯爷,怎么了?”
“阿宴呢?”海平侯抓着王氏的手:“阿宴呢?”
“已经安置妥当了,侯府放心……”王氏话还没说完,只见海平侯急匆匆的上前,突然就散了宴席。
·
卓伦守着赵旻,越有一炷香的时间,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赵旻也听到了,可是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是不是王爷来了,劳驾扶我出去……”
赵旻的话还没说完,一身玄衣的萧忌大步流星的走到殿内。
萧忌蹙眉扫了眼地上还没死透的王宴,又看在小塌前守着赵旻的卓伦,蹙眉沉沉“怎么回事?”
卓伦:“应该是侯府自己的人做的……”
卓伦话音刚落,萧忌就走到了塌前,解下自己的大氅将微微发抖的赵旻包裹着,他试了试赵旻的体温,直接连人带大氅横抱了起来。
赵旻身子已经软的任人摆布,可是当萧忌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松懈了下来。
他从未感觉到一个人的怀抱可以这么温暖,他贴着萧忌的胸膛,嗅着淡淡的沉香,哽咽地喊了一声:“王爷,王爷救救阿旻。”
这时候房外传来赵墨的声音:“阿旻!”
赵墨带着萧景驰朝着赵旻的房间跑去,甫一进门,见王宴躺在血泊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海平侯竟然真的要对赵旻下药!
赵墨宛如坠入深渊。
萧忌抱着赵旻起身,赵墨和萧景驰已经堵住了门。
萧景驰今日就是跟着赵墨过来吃席的,谁知道能发生命案?又怎么想到他皇叔和皇婶为什么也在?
萧景驰快步走到萧忌面前,问:“皇叔这是怎么回事?”
萧忌垂眸,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赵旻,几乎要咬碎的后槽牙,挤出来一个:“滚。”
萧景驰:“……”
“皇婶婶这是怎么了?”
萧忌没有理会萧景驰,卓伦则拉着少年:“太子殿下,这件事一时解释不清,你还是赶紧让开吧。”
说完,卓伦先一步越过萧景驰,“主子,我去请白先生。”
卓伦说完匆忙出了院子,萧忌走到门前看到了血泊里的王宴,怀里的青年这时候拉了拉他的衣摆,萧忌倏地停下的脚步。
赵旻能感觉到萧忌抱着他的手臂用了力,他贴着萧忌的胸口,抬眸看着地上还在眨眼的王宴,小声祈求:“王爷…能不能……”
“能不能……杀了他。”
这是赵旻第一次对萧忌提出要求。
摄政王府的死士已经将曲水苑团团围住,萧忌杀死一个本来就快死掉的人易如反掌,只是赵旻的话刚刚说完,赵墨就上前堵在了萧忌面前。
赵墨看着萧忌怀里的赵旻,咬牙道:“阿旻,这件事兄长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赵墨:“王宴他对你做了什么,兄长一定严查,不会放过伤害你的每一个人,阿旻王宴不能杀。”
赵墨:“阿旻,最后再信哥哥一次……”
赵旻知道赵墨要用王宴,但是听到这句话还是锥心不已。
赵墨是除了萧忌外对他最好的人,他虽知道赵墨不坏,他只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可是,他真的好难过。
萧忌闻言,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赵墨,霎那间一脚将拦在他面前的赵墨揣出了房间。
赵墨怎么可能和西北战神对峙,即使知道萧忌不会手软,他还是愿意一试。
若是杀了王宴,那么海平侯府的人一定会把这件事推卸干净!
赵墨被萧忌一脚踹飞数米,重重地跌倒在地,口吐鲜血:“阿旻信哥哥一次……”
萧景驰直接吓到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萧忌这么生气,愣了一瞬连忙出门将地上的赵墨扶了起来:“赵兄你没事吧?”
气呼呼的看着萧忌:“皇叔,你这一脚下去要死人的!”
这时候,海平侯夫妇和一众人进了院子,只见赵墨躺在地上,太子半蹲在他身边,两人身上都是血迹。
室内,萧忌抱着一人,站在倒在血泊里的王宴身侧。
萧忌冷眼扫了一眼赵墨,沉声对怀里的赵旻道:“把脸盖上。”
赵旻乖乖听话,紧紧靠着萧忌。
说完,下一瞬,萧忌把皂靴踩在王宴的头颅上。
见此般恐怖的画面,王氏直接晕死过去。
赵墨眼睁睁看着萧忌把可能留一息的王宴断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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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觉得时间突然变的好慢好慢,萧忌将他抱出了海平侯府,然后他们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从海平侯府到萧忌的王府分明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荡荡悠悠不知过了多久,赵旻从萧忌的怀里醒来,四周还是玄青色的帐顶。
方才只是觉得体内热的出奇,眼下已经烧到了四肢百骸。
赵旻蹭了蹭萧忌的胸膛,小声问他:“还有多久……”
好难受。
赵旻不停地往萧忌怀里钻,明明已经被抱着了,好像是还不够近一样,恨不得将他揉进对方的骨血里。
萧忌顺了顺怀里青年的背,柔声道:“忍忍。”
从上了马车赵旻的手就不老实,一会儿羞怯地摸摸他的腰,一会儿又往他腿上探,萧忌索性抱把人裹成了一个团子,赵旻不能乱摸了,就开始拿脑袋拱人。
萧忌将将说罢,怀里的人就小声抽泣起来,小手缩在怀里呈着保护自己的姿势,眼泪一股脑地往萧忌身上蹭:“受,受不了了,王爷您能不能把我绑起来……”
真的好难受,所有的礼义廉耻在此刻统统化为无稽之谈,像是溺水的鱼遇到了一汪泉眼生理性地、本能地想要靠近、再靠近。
赵旻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但意识却无比清醒。他想此刻还不如让他没有理智,这样做什么都不用忌讳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想和萧忌亲近,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一双模糊的人影。
一双拥在一起的人影。
可能是没有经验,脑海里的画面实在太模糊了,甚至不知他们是在干什么。所以赵旻只敢抱着萧忌,蹭蹭他的胸口,“帮帮我好不好。”
萧忌的耐心已经快被赵旻磨完了,在他忍无可忍的时候,去千机堂请人的卓琳终于追了上来。
甫一掀开帘子,帐内氤氲渐升。
卓伦没好意思往赵旻身上看,只告诉萧忌:“主子,白先生没在。”
萧忌:“……”
“再去找,找不到拆了他的庙。”
卓伦:“……”
卓伦知道主子的脾气,可是白先生本就踪迹不定,偌大一个京师她快马半个时辰才回来,眼下再去一堂还不如。
卓伦:“主子,要不咱们还是先准备热水吧,等回府了先让扶里的大夫看一下,属下这就再去一趟。”
萧忌吁了口气,将赵旻身上的大氅解下,“先备上,再去找人。”
卓伦:“……是。”
卓伦离开前,将马车的帘子用刀钉在了车身上,帐内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帐内。
赵旻身上的大氅被解下,热气散开一些,同样的萧忌没有再限制他的动作,只是单纯的抱着他。
赵旻抬了抬眸,视野内,萧忌还是同往常一样板着一张脸,赵旻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生气,可是他想摸摸萧忌,抬了手又不敢摸。
赵旻抿着唇,轻轻抱着萧忌的肩,小声对他道:“我真的好难受,王爷……我不动你,你摸摸我好不好?”
萧忌:“……”
赵旻嘴上说着不动萧忌,可手就是不听使唤的在萧忌身上乱摸,将自己身上那股子邪火全泼在萧忌身上,再听见萧忌应了一声,他便更大胆了,用胳膊勾着萧忌的脖子,小手捏了捏萧忌的耳朵。
赵旻蹭了蹭萧忌的胸口,“王爷捏捏我的脸就好。”
萧忌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爱捏他的脸蛋,赵旻其实想说能不能亲亲他,但是知道萧忌大概会生气,又不敢说……
萧忌蹙了蹙眉,大掌握住了赵旻乱动的腰:“嗯。”
倏地,赵旻还没摸够就被萧忌反转了身子,背靠着萧忌的胸膛。
赵旻顺势靠在萧忌肩头:“王爷摸哪里都好……”
……
一个时辰的路程对赵旻来说煎熬极了,到了王府的时候他几乎觉得自己已经像是死过一次,身子全是汗珠,稍微一动全身都酥麻不止。
马车直接停在了降雪阁前。
萧忌用大氅包着赵旻下了车。
王总管已经提前撤走了所有小厮,当看到萧忌抱着人下了轿子的时候,他还是一惊。
萧忌步子稳健,身上衣衫完整,可怀中的人在这寒冬腊月却漏出一节白皙的脚踝,并未着鞋袜。
可见那大氅里的人确实未着存缕。
萧忌,“热水都备好了吗?”
王总管低了低头:“都备好了。”
萧忌走到门前停下,看着怀里青丝散了一脸的青年,蹙了蹙眉心,“把轿子里的衣物扔了,再备几套送到外殿。”
“备些好消化的白粥。”
王总管:“是。”
说罢,萧忌踹开了房门,将赵旻抱进了自己的寝殿。
萧忌大概知道赵旻中的是某种情药,这种东西一般对身体并没有伤害,可是方才已经替赵旻安抚过,药效却不见减退。
榻上,刚被放上去的青年羞涩的将自己裹紧被褥中,连一张脸都不肯露。
萧忌拿了干净的帕子去浴桶里打湿,回到榻上的时候赵旻还蜷缩成一团,“还难受吗?”
难受,何止是难受。
赵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放在煎锅上烹饪一般,可是因为意识实在是太清醒了,他做不出再露骨的事情来。
而且,方才萧忌已经帮过他了。
“嗯,”赵旻轻轻哼了一声,探出来脑袋,绯红的小脸上泪眼蒙蒙,像是什么被欺负过的小兔子可怜兮兮。
“王爷,我真的好难受。”
萧忌掀开的赵旻身上的被褥,单手抓住他的双腕,“忍忍。”
“嗯……”赵旻呜咽地应了一声,想和萧忌抱抱,可是萧忌压根不靠近他。
给赵旻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萧忌送来人起身的时候,赵旻倏地勾着了他的腰。
两人就对面相视。
赵旻死死抓着萧忌的衣襟,想抬起头和他抱抱,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萧忌见人实在是忍得难受,捏住了他的脸肉,沉道:“要做什么?”
“能不能睡……睡觉一个月。”赵旻一说这件事就想哭,当时也是他主动勾搭萧忌,可是衣服都脱了萧忌也没碰他。
赵旻其实知道萧忌不是不想睡他,而是不喜欢强迫而已。赵旻看过不少话本了,可书里没有一个反派是萧忌这样的。
萧忌是个有原则的反派。
现在,换成自己强迫他,或者是从前他说的那种关系。
萧忌会同意的吧?
赵旻抿唇,眼泪就像是断了下的珠子,“上次王爷问我的事情,想从父亲哪里得到什么,我告诉您。”
“——我想走,离开京师,自己过好日子。”
赵旻亟不可待的想抱萧忌,一双含着泪花的杏眼一动就是一股泪珠,“王爷还要睡吗,一个月阿旻只要一百两银子,结束后阿旻想去江南,不会纠缠王爷的。”
萧忌轻笑了声。
倒是会做生意,想用他解药,还想要银子。
赵旻小手蹭了蹭他的后颈,软乎乎道:“王爷试试吧,很值的。”
萧忌滑了滑喉,垂眸看着身下的赵旻,“确定要本王帮你?”
萧忌捧着赵旻的脸颊,看着那张绯红的小脸。
骨节匀称的小手轻轻抓着他的一节衣角,软乎乎地像一罐粘人的蜜。
“嗯,”赵旻有些迫不及待,抓着萧忌的手不松:“要……”
萧忌松开了赵旻的脸肉,扯了床幔,将人按在腿上。
“那就别后悔。”
……
天色见暗,孤月高照。
王总管急匆匆地招呼着几个小厮,打着热水和白粥往降雪阁送去。
甫到门前,他站定轻道:“王爷,粥已经备好了。”
殿内,氤氲渐升,浓稠的香味像是今年新开了花蕊的梅。
帐内。
萧忌扶着赵旻的脸,给人渡了口茶,看着那双迷离地殷红眼尾,道:“吃点东西?”
“嗯嗯……”话都说不清的人贴着他哼了两句,软绵绵地就像靠过来,缠着他的肩不肯松手:“想…”
“可以再……”
“本王抱着你去?”萧忌撩开青年惨红小脸儿上的碎发,曲指擦掉他眼尾的泪珠:“嗯?”
他说罢,赵旻不回,就是抱着他不放。
萧忌轻笑一声,单手托着青年:“抱紧了。”
萧忌甫抱着人起来,将将走一步,身上的人便不听话的扑腾起来,又喊又咬,倒是和平时拘谨的模样大有反差。拿了白粥,萧忌才哄着糊弄着喂了些。
“多吃点,才有力气。”
赵旻摇了摇头,死死推着萧忌的肩膀,咕哝道:“不要刚才那样做……”
……
翌日辰时不到,王总管又送了参汤过来。
萧忌这次已经起身,出了院子,见门前跪着的一众人,吩咐道:“都起来吧,莫要打扰世子休息,等人睡醒了再送饭菜。”
王总管应下:“是。”
说罢,王总管赶紧撤了内殿的人。
卓伦昨晚就从千机堂回来了,知道主子一直忙着,就没过来打扰,眼下见王总管从内廷出来,才匆匆上前进了降雪阁的门。
甫一进去,见萧忌站在廊下。卓伦听说主子昨夜可是一夜没休息,脸上却不见一丝疲态,萧忌的身体状况卓伦是知道了,为了见小美人一趟能累死好几匹马儿。
可见昨夜……主子应该很高兴吧?
看起来没错!
卓伦轻咳了声,道:“主子,白先生的徒儿找到了,说是还有两三个月才能回京。”
千机堂受恩萧忌,白先生是西北的蛊师,此人踪迹常年飘忽不定。
主子也甚少用他们,没想到这次要用人却不见踪影。
“嗯,此事不急。”萧忌蹙了蹙眉心,指缝中缠绕着赵旻的发带把玩,思忖少顷道,“你先去办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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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睡到日上三竿,觉得口舌干燥才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
他甫动了动身子,便感觉脚踝一阵温热的触感,抬眸看去萧忌坐在床侧,见他醒来微微俯身上前,握住了他的脚踝,淡淡道,“醒了?”
赵旻脸上一红。
赵旻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垂眸,像是受伤的小兔子,乖巧地躺在萧忌的怀里不敢乱动,软乎乎喊了声:“王……王爷。”
赵旻可看过一些话本,但是话本上说,若是中了药再做了那种事情,大多都是没有记忆的。
可是他不仅有记忆,还十分清楚 。
昨夜,萧忌和他——是萧忌帮了他,还答应他、答应他可以睡一个月。
“谢谢您。”赵旻咕哝一句,轻轻抬眸看着萧忌,认真道,“谢谢王爷愿意帮我。”
萧忌心上突然漏了一拍。
赵旻甚少在人前露出锋芒,或者欲望。
无欲无求的像是怎么都养不好的,可昨日赵旻躺在自己怀里,又要他杀人又要他帮忙纾解。
可惜他这种样子,也只有在自己承受不住某件事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
让人心绞着难受。
萧忌抬了抬唇,看着跟前乖巧的人,揉了揉他的发顶,正色道:“你情我愿的事情罢了,何必谢本王。”
海平侯府的事情,若是赵旻愿意说,最好不过。
若是他不想说,那便不说。
“起来吃点东西,”萧忌说着,俯身掀开赵旻的被褥,青年白皙的身子上全是令人浮想联翩的吻痕,看的萧忌微微一怔。
昨夜,他有这么不是东西吗?
萧忌蹙了蹙眉心,将人抱了起来,放进一早备好的浴桶里。
赵旻羞愧极了不敢看萧忌的脸,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里,泡了一会儿他就觉得不太对劲儿。
身体里好像还有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像是触碰到某根神经,赵旻脑里灵光一闪。
他可是吃了生子药的,萧忌昨夜都……这个念头一闪,赵旻倏地扶着浴桶靠近萧忌,有些难为情地问道:“王,王爷昨夜……我沐浴…”
“嗯?”萧忌挑了挑眉,随即轻笑一声。
倒是他忘了怎么处理后事了,确实同赵旻所说的那样。
萧忌:“昨夜是本王孟浪了。”
赵旻怕极了那种事情,得到了萧忌的肯定回答,柳眉紧紧一簇看着身边的萧忌又看看□□的自己。
……
赵旻窘迫的表情让萧忌有些后悔,昨夜他确实由着性子来了,不知男子与男子事后是要处理一下的。
萧忌将自己的外袍褪下,站在赵旻身侧,道:“本王帮你。”
……
折腾了一炷香的时候,赵旻才洗漱完,结果腿更酸疼了。
降雪阁内。
王总管早已经备好了温软的米粥和补身子的鸡汤。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将赵旻的思绪一下拉到贺宴,自己出事那天。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结局注定无法改变,可是心如死灰的时候萧忌出现了,他阴差阳错地和萧忌在一起了。
这与原来的故事情节大不相同。
而且,王宴也……死了。
王总管在席上布菜:“都是一些好消化的食物,世子您喜欢吃那样,下次吃饭的时候交代一声便好。”
赵旻微微怔了一下,渐渐飘远的思绪又被王总管的话拉了回来。赵旻乖巧看了眼面前的食物,这些都是在侯府吃不到的美味珍馐,他没什么还挑剔的,道:“都可以。”
“你如今是本王的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萧忌淡淡道。
“哦哦 。”赵旻应了一声,身体某处还不太舒服,告诉他现在已经和萧忌成了某种互惠互利的关系,“谢谢王爷,”
赵旻缓了缓。
其实前些日子,萧忌答应了他去赴宴,又不准备睡他。
赵旻本来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和萧忌发展一下手足情谊,毕竟像萧忌这样有经验的男人,相比感情生活,朋友应该更坚固一些。
可是现在一切计划都乱了,他既然已经和萧忌睡了,那就应该好好睡!
赵旻抬眸看着吃饭的萧忌,“王爷,侯府出了那种事情,您准备怎么处理?”
萧忌忍着没问赵旻海平侯府的事情,见赵旻主动说出口,他便也不忌讳了,“你知道他会让你做男妻,所以才来找的本王,想让本王和你睡,然后摆脱侯府?”
“……”
赵旻被萧忌将了一军,或者说,他其实以为萧忌知道他的目的。
赵旻小声咕哝,“什么都瞒不住王爷。”
萧忌:“……”
玄袍下手臂上青筋虬结。
赵旻已经露怯。
萧忌蹙了蹙眉心,“先吃饭吧。”
“王爷。”
萧忌抬眸,看着小心谨慎的赵旻,心间一紧,尝试着把语气放松下来:“又怎么了?”
“云泉,云泉是我的小厮,自幼跟着我,能不能麻烦王爷将他要过来。”赵旻眼下对侯府了无牵挂,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云泉。
以后,等他和萧忌的关系结束,他想带着云泉一起离开。
萧忌,“好。”
“还想要什么?”
赵旻想了想,“还想王爷和父亲说清楚,我,我本就不是父亲的儿子,今后就不回侯府了。”
赵墨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赵旻是一个江南乐妓的儿子,赵墨给了他生母给他留下的长命锁。
他想,以后去江南看看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生前,一定希望自己过的好。
“嗯,”萧忌今日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就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抬眸看了看赵旻,眉心一簇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赵旻猜不透萧忌的心思。
赵旻也吃的差不多了,身子实在乏,他之前没太关心过萧忌的工作时间,但是想来萧忌是大宗的摄政王,公务一定十分繁忙。
自己是萧忌养在家的,应该在这段时间尽心照顾他,
赵旻有些羞怯地看着萧忌,长睫微微一颤,小声道:“王爷,我以后就在家等着您。”
萧忌蹙了蹙眉心,心尖似是缺了点什么:“嗯。”
·
赵旻吃完饭就去房间里休息了,萧忌清了降雪阁的小厮,只留下王总管一个人照顾。
这时候,从北镇抚司回来的卓伦到了跟前。
卓伦习惯从房梁上跃下,甫到了家只见萧忌自己在庭院里站着,好奇的不行:“主子,小世子呢?”
“睡了。”萧忌:“都查清楚了吗?”
萧忌说的事情,是前些日子王家供出来的周志文的事情。
这件事过的实在久远,王家那些人大多都不知道当年的情况,除了一个人。
——海平侯。
卓伦:“主子,这老东西实在狡猾,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王家那个小崽子身上,若是当时您不杀他就好了,说不定他真知道些什么。”
萧忌蹙了蹙眉心,忆起赵旻缩在自己怀里,要自己帮忙杀人的时候。
“不急于一时,”萧忌道:“找人把赵旻身边那个小厮弄回来。”
萧忌:“叫什么云的。”
卓伦跟着萧忌从西北回来已经四年了,这四年里他们心力交瘁政治江南一带的贪腐,肃清顺天府,唯一没办成的一件事就是公主的死因。
眼下,主子怎么不着急了?
卓伦:“主子,赵小世子既然不是侯府的人,不如就让他们断了这门亲,以后咱们做事也不用考量这么多。”
主子之所以不愿和海平侯府走动,就是怀疑公主的死因和江南脱不开关系。
萧忌:“这件事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能急,去办吧。”
“这些日子,先松松手里的事。”
卓伦:“……”
“是。”
.
赵旻补了一觉后,四肢如同散架了般。
晌午的时候明明不觉得有那么难受,眼下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尤其是后腰处,疼的厉害。
赵旻从床上起来,甫活动了身子,适应了好久。
看着外头的天色不早,他推门出去,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在门外守着的云泉。
云泉两个眼睛肿成了核桃包,见了赵旻就又委屈地哭了起来,“世子您还好吧呜呜呜……”
卓伦骑在院子里的树上,看着门前这一出主仆情深。
小世子也是个可怜人。
卓伦:“小云子,你哭什么?小世子现在可是主子的心尖宠,不比你们海平侯府好多了?”
云泉是被卓伦带过来了。
那天王爷把赵旻带走之后,侯府就乱成了一锅粥。
云泉擦吧擦吧眼泪,看着两日没见的赵旻,疑问:“世子,您真的要成王妃了吗?”
云泉以前就觉得王爷对他们世子好,没想到他们的关系发展的这么快。
“王妃?”云泉的话倒是点醒卓伦了,主子这么喜欢小世子,怎么不直接迎进门?
赵旻脸上一热,小声道:“莫要瞎说,哪里有娶男子为妃的先例。”
一旁的卓伦:也是哦~
云泉半明白地点了点头:“怎么都比在侯府好!”
赵旻应了一声:“嗯。”
·
赵旻适应能力很强,在萧忌身边待了两天,就摸清楚了萧忌的作息。
朝中事物大多还是有萧忌做主意,所以萧忌每天几乎不到辰时就起床上朝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大多都过了酉时。
吃完饭,萧忌会下一会儿棋,或者和卓伦在院子里练练剑。
几日后,赵旻从王总管口中听了些侯府的事儿,说是赵墨从侯府离开,在门前和海平侯夫妇冷了脸。
赵旻记得赵墨应该不久就要去江南了,萧忌也和他说过,赵墨回侯府是想要世子的身份,到时候去江南好办事。
赵旻没想到,赵墨会和海平侯府闹掰。
“总之都是那边的事情了,”王总管给赵旻洗了几个果子,呈上去:“世子今后不在侯府,也不用伤脑筋想那边的事情,一切都有王爷在呢。”
赵旻闻言,心间一热。
是啊,现在他身边还有萧忌可以依靠。
他也应该为萧忌做些什么。
“看着时辰也不早了,您今夜多备些热水吧。”赵旻小声说道:“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王总管:“是。”
云泉和卓伦在院子里下棋,见赵旻从花园回来,云泉扔下卓伦屁颠屁颠的围上去:“世子!王爷回来了吗?”
“净想着吃饭吧?”卓伦从亭子里走出来,给赵旻行了礼:“世子。”
“卓伦护卫,”赵旻应了声,看着身边的云泉:“你和卓伦护卫下棋去吧,我自己去收拾就行。”
云泉:“世子我帮您吧!”
云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卓伦提溜着走了:“你什么都要替世子做了,也不用脚趾想想,有些东西是你能帮忙的吗?”
“小心主子把你丢出去!”
赵旻轻笑了声,转身进了卧房。
自从上次中了药和萧忌同房后,萧忌就顾忌他的身子没好全,一直没再主动提过。
但是睡觉的时候,赵旻能感觉出来,萧忌喜欢抱他。
想萧忌这样正值壮年的人,需求应该还是挺大的吧?
赵旻觉得自己应该尽义务。
赵旻把王总管准备好的香料都用上了,没多久热水送了进来,赵旻泡澡泡到一半,萧忌推门进来了。
赵旻心里惊了一下,随即从浴桶里出来,随手拿了件雪色寝衣披上。
隔着珠帘,萧忌进门,见赵旻从内殿走出来,身上就套了一件宽松的里衣。
赵旻走到他身前,小手轻轻放在他的腰上,“王爷,您回来了呀。”
闻言。
萧忌的心,倏地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