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了临州山中盘踞了两年多的山匪, 临州支援边境的军队便有了一条近路可走。
翌日,萧忌率一支五千精锐骑兵,从山林抄近路去西方给乌恩的先锋军做应援, 穿过山林行军一天一夜,军队在临州最西北的方向停下。
临州西边是兰国,边陲一个养骆驼为生的小国, 不足十万人口,军队懒散。乌恩前日传回临州的军报, 已经将计划用突厥语交代,萧忌埋伏在胡杨林中。
当天晚上,先锋军破了兰国的首城。说是都城, 但兰国带着都城一国五座城池,兰军溃败,兰国的国君降旗投降。
十日未出, 兰国被萧忌的骑兵占领, 撕开了再往西行军的口子。
当夜, 乌恩和萧忌在营帐内商讨今后的行军路线。
乌恩在京师了不少时日,期间闻过赵墨的经历, 拜读过他撰写的几籍,对此人颇为赏识。
事实上,萧忌最初也看上了赵墨,打听一番,得知赵墨是皇后的人,之后也邀过他进府吃茶但被回绝。
一个小小的兰国,最多抵上一个临州城的大小, 这一仗大的虽然顺利,但也只是行万里路的第一步而已。
乌恩给萧忌倒了杯浊酒:“主上, 破了兰国,再往西就是西戎,西戎人擅长马战,这一块地方恐怕没有一年难以打下,若有一位——”
“师父不必说。”
萧忌曲腿,目光放在碗里的浊酒,神情有些凝重。
萧忌在西北打了十四年的仗,把原先诸国占领的位置全都拿下,逼得西戎和蒙古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跑了几百里。
少年当年一柄弯刀,打的西边诸国屁滚尿流。如今萧忌神情都凝重了,乌恩知道自己预估的时间都是少的。
“一年拿不下就两年,”萧忌仰头痛饮,“不打速战养精蓄锐。”
“明日师父就回临州,这两个月先将三州内匪患解决。解决了匪患减免税收,让西戎和兰国的百姓过来种地。”
“是。”乌恩生怕萧忌着急,却不想自己看着成长的男人早就成熟了,乌恩一笑,道:“主上和从前不一样了。”
“是吗?”
萧忌将酒碗放下,握着缠绕在手腕上的一根素色发带,道:“本王很快要当父亲了。”
多日前,萧忌将自己埋在心底的秘密全都倾诉出来。许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他又着急想要一个答案了。
大概是心底也清楚,小孩儿现在离了他那里都去不了。他有底气,也没底气,既放不了手,也不敢问。
没想到。
赵旻说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是觉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萧忌一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日本王逐鹿中原,才有底气给本王的人承偌。”
乌恩:“……”
“老将老了,哎呦,听不得你们年轻人这么酸溜溜的情话了。”
“睡了明日就随主上回城,助主上早日逐鹿中原,登峰造极。”
萧忌:“好。”
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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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答应了萧忌一件事,觉得平淡的生活有了些趣味。
萧忌一走就是数日,硕王府里的大小事都交给了他管,小到一些花草的种植,大到萧忌要处理的军务文书,都要他亲力亲为处理。
王总管从前在摄政王府的时候便打理府中的事情,一些事情上能帮着赵旻,便每日寸步不离的守着。
王总管将这个月的账册从书架上取了下来,交给赵旻:“殿下,这是这个月要的账册,您昨日说要自己整理,老奴就没动,不过项目有些杂,整理起来要花些时间——”
赵旻手里处理这三州松开的军务文书,按照时间整理整齐了,弄完他抬眸看了眼王总管抵过来的账本,道:“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做,一会儿拿回内院看吧。”
王总管:“是。”
“再过些日子,您的身子就重了,府里要多备一些使唤丫头和小厮,老奴的意思是要提前准备些,虽多花些银子但提前买回来管教管教,到时候不出差错。”
“嗯……”赵旻将文书归置好,手轻轻抚在肚子上,如今已经五个多月了,算算时间只剩下不到五个月的时间。许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赵旻心都木了,再听这件事已经没了情绪。
只是肚子要比一般的妇人小很多,若衣服穿得宽敞,根本就看不出身子。
赵旻现在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降生。
赵旻:“那就提前准备吧,劳烦王总管再请一个京师厨子吧,近日吃的荤菜有些多,口味重,反而吃不下太多东西。”
“是……”王总管有些意外,世子从前从不挑拣饭菜,倒是难做,“那老奴今日就去准备。”
赵旻:“好。”
说罢,王总管准备离开,突然又想起这几日白聿先生来过几次,打听了赵旻一些情况。
“殿下,”王总管迈出去的脚又踏进来,交代了一句:“这几日白聿先生问了老奴几句话,您有些忙,老奴忘了给您说一句。”
“什么话?”赵旻问。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王总管:“问了一下……前侯府的事情,老奴没全说,糊弄了几句,不过老奴觉得白聿先生好像对您的身子很关照。他是主上的人,应该是关心您。”
“好,”赵旻应了声,王总管便出门了。
傍晚,赵旻在内院算王府的账目。
硕王府的内院有十多间套房,半天都逛不完,所以白绒和云泉都住在这里。
黄昏渐沉,天际一片橙光,绵延直至沉下山脚。
赵旻自己忙,白绒和云泉在一旁的树林里养蛊虫玩儿,赵旻喜欢安静,院子里没什么人,他也专心。
直到面前的石凳前多了一道白色身影,赵旻才放了放专注的神经,抬眸看去。
白聿修长的指节从绸缎大袖里伸出,摘下宽大的兜帽:“殿下。”
面前的男人要比白绒高出半头,几乎和萧忌持平,身材略纤瘦了些,但不是少年人的单薄。白绒对他说过,白氏双生子的传闻是假的,他与白聿不是亲生兄弟,而是被白家买回去练蛊用的。
看得出来,白聿要比白绒大些。
白绒说白聿不是好人,赵旻虽然没有与他深入接触过,但也觉得白绒的话应该可信。
面前的一袭白袍的男人冷幽幽的眸子盯着他看,目光似火舌,从他身上烧过。
赵旻合上账本,主动问道:“白先生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在下只是担心殿下的身子,”白聿说着,倏然伸出手握住了赵旻放在桌子上的手腕。
甫一接触,赵旻手腕一凉,只觉得他的体温低不似正常人。
赵旻微蹙眉,挣扎了一下:“你做什么?”
“诊脉。”白聿的力气很大,冰凉的几根手指快速在赵旻手腕处滑过,像极了蛇信子缠绕的黏腻触感。
少顷,白聿松开了赵旻。
赵旻用衣袖遮住自己的手,抿唇,带着敌意:“你,看出来什么了?”
白聿淡淡一笑,“殿下和主上很久没同房了。”
赵旻:“……”
“关,关你何事……”
“阿绒没和你说过吗?”白聿真心的建议道:“男子产子与女子不同——”
说罢,白聿将目光落在赵旻腰腹间:“殿下的腰很窄,产道一定紧致,若不多行房事,孩子会不好生的。”
“别说了——”赵旻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白聿虽然也是医师,但是与白绒单纯的性子不同,让人反感。
“不要说了,有白绒在,不需要先生操劳。”
赵旻:“请回吧。”
赵旻本来还想询问白聿自己是否有心病的事情,如今看来,他也不需要问了。
“阿绒的药救不了你,”白聿纹丝不动,甚至还微微眯着眼,笑着看着赵旻:“见世子第一眼,在下就看出您的身子不对劲,今日一看果真不对。”
“阿绒给你下了毒。”
“没解药。”
白聿:“这个孩子眼下看着不大,到了最后一个月会疯长最后吸干你的养分,血气亏损生产时必定血崩。”
“与先生何干?”赵旻蹙了蹙眉心,平静说道。
白聿没有觉得奇怪,赵旻的反应全在他的意料之内。
“自然有关,世子帮在下一个忙,在下帮世子治病如何?”白聿循循善诱:“殿下难道不想活下去吗?”
白聿:“殿下应该是不想活的,因为在世子眼中看不到希望。”
赵旻有些发怵,手心出了些细汗,“我……不劳烦白先生。”
“好吧,”白聿有些失望,“本来以为殿下可救,罢了。”
“不过殿下若是想治病,欢迎随时来找在下。”
赵旻无言,看着白聿的身影渐行渐远。
将他说的话全都选择性遗忘掉。
……
亥时左右,赵旻整理完账本,洗漱完收拾衣物,将白绒给自己的那套角先生取了出来。
萧忌好像很喜欢这些小物件。
赵旻将盒子放在塌前,缓了少顷,打开看了眼里头大小、粗细不同的玉器,微微皱了皱眉。
萧忌说的喜欢,是不是就是投其所好?
等萧忌回来的时候试试——
赵旻将盒子放在塌前的小几的抽屉里,发现抽屉有些松动,还未换位置,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阿旻,休息了吗?”
是萧忌。
萧忌怎么回来了?
赵旻有些意外,手上一乱,将手上的木匣子打翻在地,下一瞬萧忌推门而入,赵旻懵了,还没准备好问萧忌呢。
赵旻连连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使劲将小抽屉推上。
萧忌进门,掀开珠帘,见小孩儿红着脸在塌前来回踱步,“阿旻,方才怎么了?”
赵旻舔了舔唇:“哥哥,没事……”
话音未落没合好的小抽屉‘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有些重量的玉器悉数落下,滚到赵旻光着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