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忌不许赵旻走, 赵旻自然没走掉,又陪着萧忌进了殿。
只不过,这次萧忌并没有在亲亲他抱抱他, 而是一头扎进了繁忙的政务中。
赵旻曾经长伴萧忌身侧,那时候萧忌还是摄政王,手头就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而他什么都不懂,只能安静地陪在萧忌身边, 给他研磨,给他倒茶。
想不到,短短一年不到, 眼瞧着还有就要入深秋,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小太监走后,赵旻便坐在萧忌身侧, 帮他整理满书案的奏折。赵旻识字不多, 但也能看得出来, 萧忌面前大多折子都是请辞的。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萧忌摄政之时,内阁培养的都是自己的人, 他走了之后内阁便用了平庆帝时期的旧臣,和一些站在宣隆身边的臣子。
现在,萧忌走到了最后,内阁朝堂,乃至整个大宗都要大洗牌。
“夫君?”赵旻将折子掀开,平整放在萧忌面前:“眼下朝政还不稳固,真的能让这么多人请辞回家吗?”
朝廷也不过是一个需要人来运作的群体, 若按照赵旻的想法,好像和京师城内的茶楼也差不多, 都是需要各司其职运转。
现在,这么多人都走了,朝廷岂不是要瘫痪。
萧忌捏了捏眉心,吁了口气:“是。”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道理谁都懂,在朝堂上也同样适用。为夫早些年的行事作风,颇为急躁了些,这时候那些曾经依附——不管是不是自愿依附宣隆的人,都怕为夫这把火烧到他们身上。”
赵旻:“那可如何是好?”
“压着,”萧忌:“自然不能让他们都走了,为夫可以一个一个劝。”
“嗯?”赵旻有些诧异,抬眸看着萧忌。
男人脸上一筹莫展,看来是真的为难。但是他没想到,萧忌方才说的是一个一个劝,而不是以暴制暴。
赵旻舔了舔唇珠,“夫君真的变了好多。”
以前的萧忌,不能说鲁莽,但也不是这样事事细无巨细件件斟酌之人,尤其是朝事上。他陪同的时候,也见识过萧忌的臭脾气,若是有一点不顺心,火气能烧一夜,常常折腾的他下来不床。
赵旻思索之余,宣政殿门前有小太监传来话:“陛下,长宁侯已到。”
赵旻收了收思绪,“夫君,阿旻先避一避吧。”
若是赵旻没有记错,长宁侯应该是皇后长孙氏的父亲,是萧景驰的祖父。这场宫变下来,成王败寇,长宁侯与萧忌的关系自然不用赵旻猜想,定是不好的。
“不必,”萧忌挥手示意小太监传人进殿。
而后,整理的衣物,正色看着赵旻:“阿旻陪着为夫就好。”
赵旻:“好吧。”
少顷,宣政殿的门被打开,一道白光照在地上。几个小太监扶着已看着已经是知天命年龄的男子,踉踉跄跄走进殿内:“侯爷,您慢着点。”
等人走进了,小太监扶着男人下跪,但是男人好像是喝多了,怎么都不肯跪下去:“放开老子!”
“老子是长宁侯,是先帝爷亲封的爵位,是国仗!”
“有本事萧忌你就杀了本侯!老子到了地底下要讨个公道!”
长宁侯大放厥词,小太监们吓得战战兢兢:“侯爷,侯爷喝多了,陛下方才冯公公从迎春楼将侯爷请过的,这……”
萧忌轻哼了声:“松开他。下去。”
小太监如获大释,松开了人,吧嗒一声,醉酒的男人失去依靠匍匐在地。
书案前,萧忌危襟正坐,一举一动皆有帝王风范。一双妖异的金瞳冷冷睥睨,地上的长宁侯虽然喝多了,但是不至于失去理智。
与男人对视,吓得他后颈冒出阵阵冷汗。
但人就是这样,已经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越是害怕就越是张扬:“来,杀了本侯!”
“你一个突厥人的种,竟然有脸面坐在这里!”
“哈哈哈老夫只恨自己当年没有直接杀了你!”
“宣隆那个没用的东西被你弄死了,本侯的女儿也被你杀死了,下一个你是不是要杀本侯的外孙!”
“萧忌你的位置来的不正,若杀了太子,你要遭天谴!”
赵旻咬了咬唇,握着萧忌的衣摆。
简直太过分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他们从未懊悔自己对萧忌做过什么,只会一味的指责。
“说完了吗?”青年帝王不怒自威,“当年之事朕已然翻篇,不与你计较今日殿上口放厥词之事,辽东少个知府你去。”
“至于太子,朕自不会杀他,朕要他去西北,替朕守大宗边境。”
长宁侯没想到萧忌今日宣他,不是给他安罪名,他一骨碌从地上起来,瘫坐在地:“你不杀本侯?”
萧忌:“杀你?”
“朕现在正是要收买人心的时候,杀你只会坏事。朕不杀你,不代表放过你,辽东距京师不过半月的路程,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朕的眼皮下,朕劝你安分守己,亦保你晚年无虞。”
说罢萧忌支颌,沉沉道:“来人,抬走。”
帝王话音刚落,几个小太监就冲了进来,将地上一脸诧异的醉汉拉了起来:“侯爷,走吧!”
长宁侯突然一挥手,仰天长笑几声,情绪又急转直下泪流满面,“本侯能自己走!”
说罢,便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开。
大殿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赵旻吁了口气,看着身边眉心微微蹙着的萧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夫君……”
是不是如今朝中大部分人,都像今日的长宁侯一样,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在萧忌面前痛骂一番,最后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萧忌轻轻靠着,支颌,微微阖着双眸,把手轻轻抚在赵旻手上,淡淡道:“夫君无碍。”
嘴上说着无事,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想要人哄。
赵旻的心漏了一拍。
……
下午从宣政殿回到王府。
赵墨来了一趟,与赵旻在聊了一会儿,便进了书房和萧忌商议朝事。
天色渐渐沉下,赵旻和云泉白绒在降雪阁内乘凉。
白绒抱着萧念,高兴的不得了,时不时凑到赵旻身边“赵旻,小小旻好像胖了一点,你是不是喂他吃你的-奶了——”
赵旻思绪正飘着呢,被白绒一句话拉回来。赵旻连捂住白绒的嘴:“阿绒,这种话……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呢?!”
白绒不理解:“本仙人是小小旻的大夫,自然要知道他平日都吃什么,再者说了,我给你上药的时候都发现了——”
赵旻:“不许说!”
赵旻蹙眉,从白绒手里抱过来儿子,“没,没吃,有奶娘呢,不都一样吗?”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白绒努努嘴:“罢了罢了,直到你不喜欢提这些,不过你若不喂,我给你开点药,你用上身子恢复的快。”
“你抱着吧,我去拿去,早就做好了。”
赵旻:“……”
没心思搭理白绒,抱着儿子在院子里散步,奶娘便过来抱萧念吃奶了。
赵旻便回到亭子里休息,一会儿白绒又出来,真给了他一支药膏便跟着云泉去看萧念了。
赵旻的心思都在萧忌身上,收了之后,便在亭子里等赵墨。
足足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赵墨才从萧忌书房出来。
只见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态,赵旻过去,赵墨才调整了一下情绪:“阿旻。”
“今晚哥哥便在府上吃饭吧,”赵旻:“天色也不早了。”
萧忌:“阿旻,朝中还有要事需要做。”
“嗯,”赵墨不日就要随萧景驰出发去西北,眼下能帮萧忌处理的事情,就尽量做了,“哥哥今晚还有事情,就不吃了,改日——”
“等哥哥空了,阿旻和阿念去府上吃,哥哥亲手做。”
赵旻:“竟这么着急了?”
“那哥哥去忙吧。”
赵墨还没和赵旻说要去西北的事情,吁了口气,一股气都交代完了才离开。
这边赵墨刚走,赵旻就有些着急的问萧忌:“哥哥是非走不可吗?”
“朝中事务竟如此繁忙。”
萧忌脸上也带着疲态,乍一眼看上去像是很久很久没有休息好了。实际上确实如此,萧忌从西北回来之后便一直连轴转,再加上打了一场仗,又要劳心朝廷。
铁打的人也顶不住。
“西北有大宗境内最长的边境线,夫君只有交给信任之人才能放心,”萧忌拉着赵旻坐下,眼神中流淌着些许无奈:“赵墨和太子是最适合,也是唯一能治理好西北三州的人选。”
“且现在京师的情况复杂,太子也不适合留下来,赵墨与他亦师亦友能帮他。”
萧忌无奈道:“京师这里,夫君还能挺一挺。”
赵旻听萧忌这么一番话,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一把扑在萧忌怀里:“辛苦夫君了。”
“不辛苦。”
萧忌抱了抱小孩儿,少顷掌顺着青年窄细的腰,在小孩儿背上游走一遭,突然道:“阿旻身子好像软了很多?”
赵旻:“嗯?”
“这里,”萧忌托着青年的臀,道:“更软一些。”
赵旻:“……”
好像知道萧忌在暗示自己什么了——
赵旻垂眸,小声咕哝了一句:“夫君,今晚阿念和奶娘睡。”
“嗯,”萧忌应了声,掀了掀眼皮,揉着青年的腰际:“但为夫累了。”
萧忌压低了音,贴着小孩儿的耳际,正色道:“阿旻可否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