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忌沉笑一声, 将人抱了起来,“乖,不哭。”
心间的沟壑似乎被小孩儿的哭声填平了, 萧忌抚着怀里抽泣瘫软的身子,哄着人:“阿旻乖,不哭了。”
“哥哥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赵旻伏在萧忌肩头, 将眼泪全都蹭在了男人肩头。他不明白,明明好好都说好了, 一起回西北住,怎么又让他去京师。
还生气也不和他说。
“为什么不要阿旻?”赵旻揉了揉眼睛,长睫微颤, 挂着泪珠的双眸盯着萧忌:“为什么突然让阿旻回京师。”
“不回,”萧忌俯身吻了吻小孩儿微红的唇,抵着人的额:“阿旻以后就跟着哥哥, 回家生宝宝。”
“金陵和京师一摊子事情, 哥哥能脱手的都交给太子, ”萧忌:“哥哥手里有西北三十万的兵权,八州下无军队能敌。”
“以后哥哥就和阿旻在西北好不好?”
赵旻懵懵的, 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阿旻还要不要起床,不是说要煲汤吗?”萧忌掀开床幔,抱着人下了床:“哥哥给阿旻穿衣服。”
“好,好。”赵旻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垂着看着萧忌。
男人单膝跪这拿着他的衣服,脸上好像不想方才这样吓人了。
“哥哥, ”赵旻伸手,握住萧忌的衣袖, “不管怎样,阿旻都会陪着哥哥的。”
他剩下的日子已经没多少了,希望以后萧忌能过的好些。
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平安降世能多陪萧忌几年。
萧忌握着小孩儿衣料的手轻轻一怔,遂抬眸,应了赵旻一声:“好,哥哥相信阿旻。”
“嗯嗯。”赵旻乖巧点了点头,穿好衣服,他才想今日卓伦说的事情,心里也琢磨不明白萧忌为什么心情不好。
“哥哥是因为皇后心情不好吗?”赵旻牵着萧忌的手,轻轻晃了晃:“哥哥,恶人终有恶报。”
“乖,”萧忌觉得自己神经有些失常,蹙着眉心将赵旻拉回了前殿,“哥哥无事。”
这么多年,他都过来了,又怎会因为此事就乱了阵脚。
他倒是想问小孩儿喜不喜欢,又想不能急于一时,总好过得了不痛快的答案。
似乎是抓不住的一把沙。
萧忌吁了口浊气,看着身边单纯的小孩儿,“休息会儿,哥哥忙完陪阿旻回家。”
“嗯,”赵旻:“那晚些哥哥和阿旻一起煲汤可好?”
“可。”
萧忌一直忙到了酉时前,两人出了顺天府就往家里走。
萧忌将两处院子置办在了一起,回哪里都方便,但是赵旻今日带着萧忌回了自己的院子。
云泉别提多乐呵了,麻溜跟着嬷嬷去处理食材了,留着赵旻和萧忌在廊下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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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宁德县的灾情稳住,白绒和赵墨回了金陵。
赵旻这几日一直在萧忌身边陪着,生怕他情绪又不对了,但是难得的是萧忌好像从那天欺负过他之后,就不怎么生气了。
会抽空闲时间和他一起看书。
这日午时,赵旻自己在院子里看书,白绒人还没几门,就开始嚷嚷着:“赵旻!赵旻本仙人回来啦!”
“赵旻!云泉!”
白绒跟着赵墨回来的,直到萧忌这会儿在顺天府,就一股脑的叫唤:“赵旻!旻!旻!”
赵旻闻声,有些欣喜地站起来,“白绒!”
萧忌说这几日白绒和赵墨就回金陵了,没想到这么快。
太好了。
“这些日子可累死本仙人了!”白绒没骨头似的,一进来就样赵旻身上扑,摸了摸他的肚子:“怎么这小半月没见宝宝长大?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
“没,”赵旻觉得还好,奈何白绒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不允许别人反对,“就是没长大嘛!”
“就是就是,你要好好吃饭!”
“哥哥可回来了?”赵旻心里也记挂宁德的灾情,这会儿赵墨回来了,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回来了……”白绒:“在顺天府呢,你找他干嘛!我还没给你检查身体呢!”
说着,白绒兴致勃勃的拉着赵旻:“先陪我聊会儿天,一会儿给你看看身子。”
无奈,赵旻陪了白绒一会儿,到了傍晚才带着云泉去了赵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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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忌说的回西北之事,赵旻和赵墨交代了一下,赵墨竟然觉得难以置信。
赵旻模糊地知道萧忌大概是有反手之间覆雨翻云的能力,但一直没一个清醒的认知,萧忌手里的兵权究竟意味着什么。
赵墨却依旧忧心忡忡。
就算萧忌回西北了又如何?他手里的兵权一日不交出来,大宗就永远无法由萧景驰掌控。
“宁德县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赵墨:“按照哥哥当初的计划,哥哥这会儿确实该带着殿下回京师述职了。”
赵墨想起来赵旻与他说过的事情,“阿旻,萧忌此人情绪不定,他今日既然与你直面说过要谋反弑君,那他日他就一定能做出来。”
“哥哥不是不共情萧忌,而是一人之仇若搅的整个大宗狼狈不堪,是千秋之罪,”赵墨:“阿旻,你真的想要了要跟萧忌回西北吗?”
赵旻:“要的。”他剩下的日子没多少了,若是今后能给萧忌留下一个牵挂,但愿几年后萧忌能有所改变。
“好吧,”赵默:“太子殿下心性单纯,这件事还是不让他知道了,若萧忌要回西北,那京师的政权——”
“这个哥哥不必担心,”赵旻:“王爷说,回西北之后,京师的政务都交由太子殿下打理。”
“好,”赵墨实在再挑不出什么问题,但他心里总觉得事情太过简单了。
赵墨:“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应该要等宫里礼佛的凤仪来后,”赵旻觉得萧忌并不想见皇后,但是这是大宗的传统,他真的有些心疼萧忌。
“嗯,”赵默:“哥哥知道了。”
说罢,赵旻心里也不踏实。
这些事情都是萧忌亲口告诉他的,虽然没有要他隐藏秘密,但他就这么告诉了赵墨,一个未来要和他拔剑相向的敌人。
“哥哥,”赵旻攥着赵墨的手:“求你,若是以后王爷真的走到最后一步,您一定一定想办法留王爷一条性命。”
赵墨衣袖中的手倏地收紧了,垂眸看着面前小脸微白的青年,将手轻轻附在赵旻手上:“阿旻放心,若真有那么一日,哥哥一定会考虑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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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由京师而来的凤仪置于金陵顺天府。
这日赵旻没有出门,在家里休息。
萧忌暂理顺天府的事物,一早就要去候着接驾,同行还有顺天府所有在金陵的官员。
宣隆自萧忌返京之后便长居南山寺,对外一直称身体抱恙,明眼的政客皆知宣隆是被自己的亲弟弟软禁了,萧忌才是大宗实际的掌权人。
但萧忌又不明挑着要做大宗的皇帝,处理暂时京师政权外,其他事物一切照旧,遂外人摸不清其究竟有何念头。
整个接待的流程从辰礼开始需焚香、浴手、朝拜最后将顺天府主楼腾出来暂时给皇后居住。
接待礼过来就是接风宴,宴会酉时开始,到亥时前才能结束。
宴会前,长孙氏坐立不安。
按照常理,今日的接待必须由萧忌临首,她深知萧忌不愿见她,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想杀萧玉。
这时候,宫女传话:“娘娘,赵学士求见。”
“快,快请!”长孙氏有些顾不上礼仪,匆匆应了两声。
少顷,赵墨踏进殿内。
“你们都退下吧。”长孙氏清了中和殿的人。
珠帘后,凤仪端庄,举止大方。
可赵墨却观察到了那微微颤抖的手臂,那不经意间发出的缓重喘息。
“娘娘。”
“阿墨,与本宫何必这般陌生,”长孙氏掀开珠帘,动作举止像极了一个和蔼慈祥的长者,但实际上她比萧忌大不了几岁。
女人容颜娇艳,一身明黄色的凤袍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赵墨却看不清她的真是面孔,究竟是善良的圣母还是丑陋的妖孽。
赵墨行了该有的礼数:“娘娘,多日不见,凤体可安。”
“好好好,”长孙氏:“本宫一切都好,你呢?那个突厥女人呢?”
“她是不是被萧忌找到了,本宫当年就不该大意……阿墨本宫如今该怎么办?”长孙氏乱了阵脚,这次礼佛她不想来的,“本宫也不想杀萧玉,是她自己非要折腾的,她若不是要给萧忌写信教唆萧忌谋反,本宫何必要杀她!”
长孙氏:“阿墨,你都知道了吧?小景呢,小景知不知道这件事?”
“赵墨,你说句话啊,本宫现在该怎么办!萧忌他会杀了本宫的,他绝对不会让本宫活着离开金陵的!赵墨本宫不能死,本宫死了小景怎么办?”
“本宫救过他的父母,赵墨你要帮本宫——”
赵墨心里如清水明镜,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信任了多年的女子,“皇后娘娘,当年之事,究竟如何,您到现在还不愿说真话吗?”
“公主殿下给硕王爷的信,下官已经看过,并未有挑唆谋反之意,究竟是为什么,您要杀了公主府所有人?”
长孙氏咆哮:“这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萧忌才是那个霍乱大宗江山的罪人!本宫要你杀了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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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后,赵旻没有等萧忌,先上了榻休息。
半夜,迷迷糊糊间,赵旻身边一沉。
赵旻睡的浅,随即便起来了,还没点灯就见萧忌身着一身玄色劲装大咧咧地躺在他身边,身上带着些酒气:“哥哥今日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乖,哥哥无碍。”萧忌翻了个身,将赵旻环在怀里,吻了吻他的鬓角:“扰了阿旻了?”
“本王出去睡——”
“没,”赵旻摸索着从床上起来,甫一下床,想去点灯。不料自己的手腕被身后的男人握住,一把将他从背后抱住。
萧忌的身子很热,严丝合缝的与他贴着,微凉的唇在他耳侧轻轻低语:“阿旻,陪陪本王。”
“点灯,”赵旻没有挣扎,乖巧地让萧忌抱着自己,“哥哥,阿旻先去点上灯好不好。”
“阿旻可喜欢本王?”
“可愿今后与本王一生一世一双人?”
“嗯?”赵旻懵了,有些害羞地轻轻哼了声,“哥哥为何要问这些?”
他已经决定了今后就陪着萧忌,大概是喜欢的吧?
“阿旻不喜欢本王,”萧忌松了他,随后主动点上了灯,拿着烛台放在赵旻脸侧,一双金眸失落地看着赵旻:“阿旻从未喜欢过本王。”
“阿旻是可怜本王罢了。”
赵旻:“……”
“哥哥喝多了。”
“否,”萧忌放下烛台,拉着赵旻的手,将人放在了床上,抵着他的后颈:“不重要,哥哥喜欢阿旻就好了。”
“阿旻以后哪里都不准走。”
赵旻抿了抿唇,缩在萧忌怀里,“哥哥今日是不是又不开心了?”
赵旻没见过萧忌这么柔软的一面,从前萧忌总是居于主导的那个,不管是房事上还是其他事情,萧忌永远只问要不要,做不做。
从未如现在这样,像一个摇尾求怜的兽类。
“阿旻——”萧忌话音未落,只听见院落内有轻微的响动,多年和死士打交道的经验让他立刻警觉了起来。
“乖,不动。”